◇◇新语丝(www.xys.org)(xys2.dxiong.com)(www.xysforum.org)(xys-reader.org)◇◇   缘分是有生命的   作者:沉路   (一)   一段友谊,就是一段心路历程。   我和东东是在大一认识的。刚上大学,大家都不熟。第一节英语课,老师就 点了我的名:"沉路,请你把帽子摘下来!”   那时他坐在我后面。有点胖,有点傻,有点不修边幅——这是他给我的第一 印象。从他的眼神和表情,我想他不是那种精于世故的人。   第一节课我居然没带书,我向回去想问他借一本其他书看,没想到他居然把 英语书借给我,自己掏出一本其他书来看。这个人真是傻得可爱,我心里掠过一 丝感动。   有一段时间,我叫他小胖。在走廊上碰到他,就跟他打招呼。我发现他和我 有些相似,喜欢自由,不合群,没有心计。他是有一些特色的,跟别人不一样, 而我也是那种与众不同的人,于是两个人就走在了一起。   有时候,你刻意去和别人交往,希望培养友谊,往往感觉很别扭;而两个投 缘的人,不知不觉走在一起,是那么的自然。记得老师叫我们写过一篇《你如何 看待大学四年的人际交往》,我洋洋洒洒写了好多页。其中有一句“在茫茫人海 中寻找有缘人,收获友谊”,我轻易地实现了。   我们一起上课,一起吃饭。天南地北什么都聊。我说过,他是有些特色的。 他说话的样子是很滑稽的,用燕子的话来说,就是说了半天摸不着头脑。他跑起 路的样子也很怪。有时候,他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活泼、好奇、有个性。那时候, 我和宿舍同学的关系很差,和他却聊得特别开心。   友谊和爱情一样,包含两种成分:一是相互欣赏,二是相互关心。感情的发 展就是日复一日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   我们常常会出去“走走”。一起漫步于校园的大道或小路上,海阔天空地聊。 有时为一个问题争辩得不亦乐乎。比如说关于学习方法的问题,或者玩游戏好还 是不好。他在争辩的时候非常投入,几乎忘记了周围的环境,会一边拍手一边大 叫,经过我提醒之后,才清醒过来,不好意思地说:“哦,太投入了。”   大一的时候,我特别的忧郁。他常常对我说:你心理好象有很多事情,说出 来吧,我会帮助你的。我没说。他比我小3岁,对爱情的事情知道得不多,况且, 我的心结是没有人能够解开的。记得一个冬天的夜晚,我们正在漫步聊天,不知 怎么的,我突然想起了往事,心情立刻变得忧郁起来,一下子沉默了好多。他看 我不说话,就说:“我们到食堂吃点东西吧!”在那个寒冷的冬夜,一碗香甜可 口的地瓜粥,不过几毛钱,却让我至今记忆犹新,回味无穷。后来,他请我吃过 好几块钱的牛肉拉面、麻辣烫,感觉却没有那碗地瓜洲好吃。他一直没有说话, 直到离开食堂,才对我说,我感觉你今晚的心情很复杂。我惊讶于他的善解人意。 在我的印象中,他的感觉是不敏锐的。   他的计算机相当厉害。从学c语言起,他就开始在班上崭露头角了。这和他 在高中时就迷上计算机有关。他对我说过他高中时的一些事情。那时,有一段时 间他特别郁闷,为了逃避,就去帮老师看门面,结果得到了和计算机亲密接触的 机会,他也就是在那时候喜欢上了计算机。到了大二,我们还在为《数据结构》 苦恼时,他已经准备考软件设计师了。   对他的计算机水平,我是心服口服,但他的一些习惯,我却不敢恭维。他很 怕别人“抬举”他。聊天的时候,我常会开玩笑地说:这个问题,请教这位大 师……话音未落,他立刻纠正道:我跟你说过一万次了,我不是什么“大师”…… 我晕!没见过这种老学究。记得有一次,中文系有两个女生向他请教c语言,很 自然地说到 “开课”两个字,他立刻纠正道: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了吗?这不叫 开课,我也不是老师,我们大家是在一起学习……记住了,以后不要再说“开 课”,要说“学习”……我们都快要笑死了,但不得不遵照他的指令,小心翼翼 地说,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学习”?虽说迂腐,但我不得不承认,他是个非常 谦虚的人,虽然他的计算机在学校学生中是数一数二的,但他从不恃才傲物、盛 气凌人,单这点我就没法给他比——要是我像他那么厉害,我的尾巴早就翘到天 上去了。   因为计算机好,教我们c语言的陈老师很看重他,把办公室的钥匙给了他一 把,他随时可以去那里用电脑,这样就提供了一个很不错的学习和研究环境。有 几次在课间我听到陈老师夸他:“像你这样的头脑啊,还是有发展的……”我听 得心里痒痒的,什么时候也能让老师这样夸我呢?   大一下学期的时候,他自己买了一台二手电脑。他特地跑去告诉我的舍友, (当时我不在)叫我可以去他那上机。在他宿舍里,电脑前,我们一起看电影、 上网、玩游戏,也编程。我们的编程水平差距甚远,他那时可以写一个600多行 的机器求导程序,我只能够写一个从1加到100的小程序。记得有一次,宿舍网络 坏了,不能上网,我们备感无聊,“编程吧!”他提议,“我们来写个小游戏怎 么样?“于是我们开始编程……   就像科学家都有一些怪癖一样,或许他太迷恋计算机了,所以头脑跟别人不 一样。最有意思的是他经常忘记密码,不管是qq、邮箱或是银行卡。有一次我们 出去玩,到了外面,他去一家银行取钱,没想到密码忘了,只好去找他姐姐,没 想到他把他的宿舍给忘了……   我是个内向、孤僻、不善于和人交往的人,在他面前却是无拘无束。连导师 都说我们是铁哥们。有好几次,别人以为我们是兄弟俩,因为他们经常看到我们 在一起,更重要的是,我们长得很像!当然这是别人说的,我们谁也不知道自己 和对方长得像不像。这难道是缘分吗?我一直纳闷。我是个独生子,说真的,我 很渴望有个兄弟。所以每次有人以为我们是兄弟的时候,我都很开心,可是他的 反应却很漠然,他总是说,”你不要管别人说什么……“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他为 什么要那样说。或许,这就预示着我们终究不可能成为兄弟。   是的,缘分是有生命的。   (二)   我们之间的第一次危机发生在大一。具体细节我都忘得差不多了,大概是因 为意见分歧还是什么来着,总之是磕磕碰碰,闹脾气。或许我们都怪对方心里不 了解自己在想什么,沟通也无济于事。我笑他迂腐,总是做傻事;他说我不够谦 虚,他说做人要有谦虚和感恩的心态……后来还是我先和好。我买了一个橙子给 他——这成为我后来的习惯,习惯用橙子来和解。我没有更多的钱来买更好的东 西,只能用一个橙子来表达自己的心意。   友谊和爱情一样,都是有一定的规律的。所谓“距离产生美”。刚认识的时 候,相互欣赏,甚至连对方的缺点都看成优点;相互关心,对对方的每一点付出 都放在心上,于是距离就慢慢接近。而距离的接近,相互了解的加深,使我们更 看清楚对方真实的东西,当然也包括缺点;对对方的付出,以为是理所当然的; 言谈举止的随便,伤害对方的机会就更多……凡次种种,就为危机打下了伏笔。   我是学理科的,对什么事情都喜欢作一番分析,但同时,我又相信缘分。我 曾写过这样一段话:“感情的培养需要双方的努力,不是单方面的牺牲。朋友不 是一方去适应另一方,而是两个人的默契。如果有缘,迟早会在碰撞中磨合。你 要相信,天上的亿万星座中,总有一座是属于你的。他的波段与你的遥相呼应, 因为频率相同,故能够产生最大限度的共鸣。友谊需要双方迸发的感情,就像两 种经过长期相互选择而生存下来的物种一样,表现出惊人的相互适应。”是的, 我相信缘分。有缘的人,磕磕碰碰,也会走在一起;无缘的人,形影不离,照样 要分手。不是说人为的努力不起作用,而是说两个人有一个适不适合、投不投缘 的问题。“缘分”在很大程度上支配了聚散离合。   随着交往的加深,发现彼此的差异越来越多,隔阂越来越深,距离越来越大。 在他准备考软件设计师的时候,我却因为上网而挂了6科。他总是说我太低调、 太沉默,不止一次地提醒我要多和别人交往。我曾经以为他这样说的目的是因为 自卑,想从教训我来获得一些自信。因为在我看来,他并不是一个社交的老练者。 我们经常对对方的一些习惯不满意,相互指责和改造,却收效甚微。我心情不好 的时候,他容忍过我的脾气;他顽固不化的时候,我也体谅过他的性格。时间一 天天流逝,两个人的生活中都有太多的事要做,谁也没有在意一些微小的却是坚 定向前的变化。书上说,奶酪是一点一点变质的。   以前,我们有矛盾的时候,会相约出去“走走”,沟通沟通,心平气和地提 出自己的意见,这样确实能起到一些效果。到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 的交流变少了。他面对我似乎越来越封闭,聊的话题都是毫无意义的,很多时候, 我想做一些真正的交流,他却总是叉开。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使我们之间隔 了一层墙壁。或许在他看来,我对他也是封闭的,因为我不会忘记,在大一那特 别郁闷的一年里,他不只一次地察觉到我心里有事,不只一次地要我说出来,但 我都没说……   他对我说过的最深的秘密恐怕是他的一些想法。在一段他状态非常不好的时 期,我陪他交流过一些东西。在我帮助他的同时,也了解了一些他内心深处的秘 密。或许,这对他是一种威胁。会的,我理解,换作是我,让别人知道我的弱点, 我也会感到威胁的。   奶酪是一点一点变质的。我感觉他跟以前不同了。在他看来,我也变了。他 总是劝我要多跟人交往,我和他谈一些人际关系的话题,他却总是避开。而我呢, 一方面对成绩忧心忡忡,另一方面却依旧上网。他的计算机学习蒸蒸日上,我的 情况却日益恶化。一个是计算机的牛人,一个是补考挂科的牛人,两个极端凑在 一起,未免有些滑稽。   平心而论,他做到了独立,而我没有,在交往过程中,我依赖他太多了。或 许,这种不平衡注定了危机的产生。父母每月寄给我350块钱,可是为了上网, 虽然我的伙食费已经压缩到不能再压缩了,却依然时常向他借钱,不只一次,上 个学期借的钱到下个学期才能还。亏我还是学校的贫困生!每个人交朋友都是为 了有所收获,可是我们的关系,随着时间的推移,却是越来越无法平衡。无论是 学习,还是人际交往,我们的差距都越来越来……   有时候,我觉得我一点都不了解他。他心里在想什么,我不知道。大一的时 候,一次他突然对我说:“朋友玩得来就玩在一起,不要勉强的。”到大一下期, 他对我说:“我觉得别人看我的眼光很不正常,是不是因为我很你在一起的缘 故?”当时我很气愤,就说:“既然我损害了你的利益,那我们就保持距离吧!” 有时候我想,他是不是有些心理问题呢?带着这样的思考,我尝试着跟他交流一 些东西……   到了大二,他说他有新的想法了,就是要打开交际面。于是他开始和我保持 距离。我虽然有点不爽,但也无所谓,毕竟只是朋友,又不是情人,还不至于让 我伤心欲绝。后来我给他看了一篇文章《那些泡桐》,他心理似乎有些触动,就 又和我走近了一些。然而,彼此的关系却淡了许多。双方都已经不太在乎对方。 指责、冷漠、封闭、任性、消失……凡次种种,一切的一切都朝着不可逆转的方 向运动,我们彼此都越来越隔阂,越来越不能理解和预测对方的一言一行。   当我们还拥有奶酪的时候,我们常常不珍惜,甚至故意摆出满不在乎的态度, 以为无论自己怎么做,奶酪总是会在的。等到真正失去的时候,才发觉,每一次 的不在乎,每一次的伤害,都让奶酪多变质了一点。   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他心理有问题,我曾希望能够帮助他,可是因为他的冷 漠和拒绝终未能实现。一直以来,他都关注我的学习和人际交往,他曾希望能够 帮助我,可是因为我的固执和拒绝终未能实现。   量变引起质变。往什么方向积累,就会出现什么结果。当一个人对你特别好 的时候,就是他离开的时候。   一份友谊,会在短短的几天内断裂,似乎是不可思议的。但,偶然寓于必然 之中,没有岁月腐蚀后的脆弱,是不会在一场不大的风雨中断裂的。   (三)   离开后,生活还是那么平静,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已经习惯一个人, 所以这对我没有影响;他本来就有很多朋友,少我一个也不少,所以对他也没有 什么影响。或许我们心里都有在乎和惋惜,可是又有什么意义呢?友谊也好,爱 情也罢,都要有深厚的基础才能够维系。如果是因为误会或某件事的影响,那么 友谊的恢复还有可能,可是,我们之间的友谊并不是破裂的,而是淡化的。彼此 的差异越来越大,共同语言越来越少,分开,是不可避免的。   以前的时候,他的工作室只有一台电脑,我常常去他那里玩。现在,他们那 里有三台电脑,他们也欢迎我去玩,可是我却不会去了。因为,那里曾是我们友 谊的空间,现在它消失了,我还去那里做什么?虽然我依然上网,却只会去网吧, 也不愿在那里上免费的。因为,在我的价值观中,感情比钱更重要。   缘分是有生命的。它也会生、老、病、死。   他来找过我几次。我的反应很平淡。每当我失去一样东西,我都会在心里挣 扎痛楚一段时间,几天,或几年,然后就归于平静。尽管回忆可以再搅起我心中 的波澜,可是我知道,我回不去了。我们一起走路,一起吃饭,却没有曾经那种 投契的感觉。心理上的鸿沟已是如此之大,彼此相对,默然无语。   如果有一天他落难,我还会像老朋友一样帮助他。但是,曾经那一段珍贵的 友谊,却已然不复存在。   我不会忘记,我们曾经相互付出的那一段日子。我们玩得太晚了,只好在办 公室里过夜,只有一张躺椅,我口里说“你睡吧!”,他却抢着拿出几张报纸铺 开,自己睡在地上。他叫我带饭,我到食堂,自己才吃一块钱的菜,却给他打 1.7元的菜,我清楚地记得打菜的阿姨在打包时的那种神情,她们一定以为我在 帮女朋友打包……我们在草地上看星星,玩得好晚,宿舍楼的门都关了,我们只 好爬窗子进去;我们在电脑前编程,想写一个小游戏,编译没通过,检查了半天, 才发现犯了低级错误,不禁相对哈哈大笑;宿舍的同学看A片,他总是不敢看, 我还记得他当时那种尴尬的表情;一起玩泡泡堂,我们四个人合围一个对手,眼 看就要胜利了,谁知对方一个泡竟把我们四个都炸住了;我们一起去逛台江,去 新华图书城看书…… ◇◇新语丝(www.xys.org)(xys2.dxiong.com)(www.xysforum.org)(xys-reader.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