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dropin.org)(xys-reader.org)◇◇   印度短见   ------摘自一名电梯工程师的差旅日志   刘海婴   在飞机上,和一个印度人聊天,他对中国推崇有加,他说同样的机器同样的 时间,印度人能做一件产品,中国人就能做两件,也许质量稍逊,但改进也是迅 速的;不特如此,就整体而言,政治制度使他们的效率低下,民主嫁接在一个尚 嫌稚嫩的树苗上,生出青涩的果实。   飞机降落在孟买机场,出关时遇到了麻烦,我的行李中有一个没有申报的配 件,他们要扣300多美金的关税,我只好打电话给接洽人,让他帮我解围。一个 海关工作人员凑过来低声问我有没有美元,我知道他想私了,我作出诚实无辜的 样子说身上只有信用卡,他失望的拍拍我肩膀走了。20分钟以后,一个仪表堂堂 的人过来,很快协调了一切,海关什么也没得到,我抑制不住悲天悯人的眼神和 他们说再见。这个人领着我出了机场,后来我知道他正是我下榻酒店的一名雇员, 平时呆在机场,保证酒店的客人能够顺利出关。他把我交给那位已经等了1个小 时的司机,早有几个蓬头垢面的小厮争着为我提包,我掏出一块美元打发了他们。   路况相当糟糕,老式出租车、三轮摩托在五色的人流中蠕动着,“这里是郊 区,路还算宽,”司机说,“到了市区,您会看到车辆行驶在所有方向上。”我 支吾着,一边漫然瞅着窗外,我心里有点乱,当然跟眼前的场景无关,我在想即 将面对的头疼的公务。“您看到任何不懂的,可以随时问我,”司机殷勤地说, 一路上他口哨不断,常常自言自语,表明他是个健谈的家伙。“好啊,”我略带 惭愧的说,“想知道孟买有多少人口?”“1700万,”他脱口而出,“其中40% 是富人,20%住在贫民窟里,另外40%居中。”他的结构划分最初令我疑惑,几天 后从另一个人嘴里,同样的数字再次出现,并且,所谓居中,其标准是15000卢 比/月(大致人民币3000元/月)。   那天傍晚我坐在车里,奇怪,在印度我几乎一直坐在车里,看着混乱的市场、 老旧的住宅区和安闲的流浪狗。我说,除了凸鼻凹眼的人,以及高大的椰树外, 这里让我想起中国北方的某些地方。我的印度客户听后没有立刻作出反应,我只 好补上一句:我喜欢孟买,甚至,我爱印度。他们一笑置之,显然把它当做外交 辞令。   其实,这话倒是真的,见识到那种惊世骇俗的交通以后,我的心底忽然生出 一股甜美的敬意,对象乃是悠然无序的生活本真,有几个片段的时间,我竟渴望 留下来,住在布满椰林的土坡上,我恍惚觉得在自己漫长的血缘序列中,某一个 祖先曾在这里生活过。   印度洋展开了蓝灰色的身体,海鸥翩翩飞舞,现在不是看海的时节,这里的 冬天总是蒙着一层雾气,也许这是孟买的冬季和夏季的唯一区别。“如果跨海大 桥修好,我们就快多了,”饶舌的司机说,“然而谁知道有生之年能否看到这一 天呢?”德里的基础设施大抵也如此,出了德里机场,两个班特人接我,美丽的 鸟儿在混乱的街市间穿行。我盯着印有辛格的巨大广告牌,人们说:这是个好人, 错不在他。路过一条大河,看不到洗浴的人,当然不是恒河。班驳的伊斯兰遗迹, 把清冽的天空染成铭黄色,传说中的菩提树鳞次栉比,慢条斯理的神牛纷至沓来。   站在竣工在即的梦想庄园的顶端,七八个妇女席地拼着小石片,对面的贫民 窟占据了整个山冈,让人想到壮观的石窟群。女人们赤着脚,披着褴褛而漂亮的 长袍,她们边干边象鸟一样的交谈,我拍照时,引起她们的骚动,其中一个冲我 粲然一笑,她很年轻,皮肤黝黑,我想起喝茶时瞥见的另一个印度女人,后者秉 绝代姿容,具希世俊美,雪白丰润的肌肤显示出她的高贵地位。两个女人都是美 的,两种美都难于割舍。   我疲倦地靠着后座,半闭的眼睛不时接到路边投来的惊讶目光,中国人在这 里可是稀有之物?“当然不是,”司机说,“待会我们会经过唐人街,那里都是 跟您一样的人,班加罗尔的软件城里-您知道班加罗尔吗?那里的中国人也很 多。”在我的印度客户那里,中国人的定义似乎是指吃猫和狗的人,印度人则保 守得多,在他们的食谱里,连猪和牛都看不到。先是一道开胃汤,然后是一张比 萨饼样的点心,几个人分吃,口感很脆;这时开始上主菜,主要是鸡、鱼或者羊 与土豆、番茄等混合而成的肉糊,以及面饼,用手撕碎面饼蘸着肉糊吃,味道似 乎并不坏,口味重的人可以添辣酱,当然,还有新鲜小巧的洋葱头,吃的时候挤 上几滴柠檬汁;注意不要吃的过猛,因为接下来还有咖喱米饭,最后是甜点。餐 馆在印度意味着幽雅洁净之地,吃饭的人们用印地语低声交谈着,空中看不到昆 虫,侍者的服务也无可挑剔。顶喜欢的还是在饭后,把手指伸进盛有柠檬水的小 碗中,洗去油腻,再嚼一口混合着丁香和甘草的香料,规矩大约是某个婆罗门传 下来的。   出了餐馆,原来的世界便重现了,狗在街头闭目养神,然后,新的狗又象变 戏法似的不断涌现,还有乞丐,数量并不吃亏,一个韩国人建议:乞丐可以吃狗 嘛!我想起拉萨的八廓街,想起喜马拉雅山下的绒布寺。生活在本质上有何区别 呢?   “到了,前边就是您要住的希尔顿,印度最好的酒店,”司机说,“您需要 在这里签字。”他把酒店的帐单给我,“您是否满意我的服务?”我说当然,你 是个优秀的谈家。我给了他3美元小费,我吃不准,酒店一晚要500美金,但我身 上只剩这点零钱。他留了电话给我,他说下午是他的自由时间,闷了可以找他。 我下了车,在伟岸门卫的鞠躬问候下进了希尔顿的大堂,我知道,我将在这个混 帐酒店里住4个晚上;同时,我也不快的意识到,除了透过车窗,或是站在全世 界千篇一律的建筑工地上,我很难用其他方式去接触古老的印度了。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dropin.org)(xys-reader.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