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dropin.org)(xys-reader.org)◇◇ 　　出轨 　　阿夏 　　一 　　王亮的老婆刘琳在北京一家科技公司上班。那是一家私企，倒腾输变电器材 的，和许多公司一样，经销一部分名牌自己再偷着仿造一部分。刘琳在公司里做 会计。财务科有四个人，相互间关系真假不说反正看上去姐呀妹地还不错，每个 周末都要到四人当中的一家去聚餐。 　　对聚餐这事儿王亮举双手赞同。这是好事，王亮觉得现如今人和人之间没有 人和猫狗亲近，都不怎么来往了，好像别人都要抢自己的钱一样，就连对门住着 的邻居几年下来都不知道彼此姓什么，擦身而过时只是点个头而已。为此王亮没 少和刘琳发感慨，说还是刚结婚那阵子好啊，那时虽然穷点但活在人群里感觉着 踏实，大家都能以诚相待，现在的人都太他母亲的虚伪，都把血肉恨不能藏到骨 头里。王亮和刘琳刚结婚时住大杂院，租的房，几家人肩挨肩地挤在一起，做饭 用煤球，共用一个自来水管……王亮说这话时刘琳正在小心而痛苦地从脸上往下 一点点撕面膜，那面膜调制时可能是和得有些干了，也或许是糊在脸上的时间长 了些，揭开时就难免把嘴唇也带起老高，看上去面目狰狞。但这并没有令她放过 抢白王亮的机会。刘琳含糊不清地对王亮说瞧你那点出息吧那大杂院就那么值得 你留恋？要过你自己过去我现在晚间做噩梦时才会回到那里呢，现在都是自己过 自己的日子用得着谁巴结谁呀！…… 　　王亮说不过刘琳，王亮嘴有些笨，王亮也知道自己嘴有些笨所以从来不和刘 琳往深了计较。其实细想一下刘琳说得没错，各家都过自家的日子，都在挖空心 思地奔小康，没见谁将大把的钞票往你兜里塞，关起门来还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亲， 还得自己掰着脚趾头算计那点钱思量怎么过日子。比如现在就该算计一下该怎么 办好这次聚餐了。今天是周四，后天是双休日，周六大家一般都喜欢睡个懒觉， 下午时刘琳的那些同事就会从城南城北各个方向聚拢到家里来。 　　为了这一天王亮和刘琳已经准备好些日子了，往远了说，从刘琳第一次参加 聚餐回来后就开始了为这一天的张罗。家里得简单收拾一下吧，买些花草点缀一 下显得生活有质量；拖鞋不够用也有些破旧，就再买几双好些的；同事来了不能 傻坐着得玩点啥吧？那就买一副麻将；玩麻将不能在地板上玩吧？就再买个麻将 桌；总不能都站着玩吧？就得买几只挺好的椅子；玩麻将时吵吵嚷嚷地不能不喝 点茶饮吧？就买点好茶叶；茶叶不能泡在王亮日常用的大土缸子里吧？那就再买 一套好茶具……左一笔右一笔的开销起来也不小，花得王亮直咧嘴。王亮是个很 仔细的男人，王亮花钱从来不大手大脚。但刘琳是个好面子的人，刘琳老早就暗 下决心要在同事面前显示一下自己。刘琳非常瞧不起单位负责出纳的一小姑娘， 那小姑娘结婚没多久，每天佩金带玉穿着光彩照人，可是家里却很糟糕。刘琳参 加完在小姑娘家举办的聚餐回来叨咕了半宿，刘琳说那哪像个家呀，真像狗窝， 哪儿都不像哪儿，吃的饭是从饭店叫的，从饭店叫菜聚餐还有什么意义了呢？刘 琳说那小姑娘在外面像个人儿似的怎么就不把家收拾得顺眼些呢？真让人想不通。 后来刘琳还说不过她那小老公可是真不错，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子对老婆的爱 怜，好幸福的一对。 　　说完这话刘琳扭过头盯盯地看着王亮，说我怎么从你的眼神里就看不出你对 我有多珍爱呢？ 　　王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每天上班下班接送孩子去幼儿园就够累的了，哪 还有精神每天深情地凝视你呢？ 　　刘琳说反正你现在没有谈恋爱时对我好了。 　　王亮说现在你已经变成了流淌在我身体里的血液，不用摸她也是热乎乎的。 　　王亮能这么说让刘琳很满意，但表面上她没怎么显示出满意，恶狠狠地说反 正，轮到在咱家聚会时我不能比别人差。 　　王亮说好吧好吧，到时候让你的同事受到大使级待遇行了吧？到时候你扮慈 禧我当李莲英行了吧？…… 　　日子就像那黄河之水，一弯一弯地就流过去了。转眼就到了周五，今天一过 明天就成了关键时刻，该轮到刘琳显示自己工作之外的另一面该王亮表现自己是 一个多么称职的老公的时候了。明天除了刘琳同办公室的人来以外，她还邀请了 办公室隔壁销售部的两名男同事，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刘琳向公司当 家的总经理也发出了邀请，那位总经理很给刘琳面子，答应第二天一定光临。这 足以表明刘琳在公司里工作表现是多么好了，所以明天这次聚餐更是马虎不得。 吃晚饭时两人就开始商量明天聚餐的菜谱，按刘琳的话讲那菜既要色香味俱全又 要考虑王亮是否拿手是否能做得好。王亮很会烧菜，大勺颠起来那架势一点不比 饭店的厨子差。每个家庭都这样，都有一个会做的一个会吃的。王亮喜欢琢磨些 事儿，闷头琢磨，包括怎样把一个菜烧好。 　　定下了明天该往餐桌上摆些什么菜后两人又分好工：明天一早刘琳负责把孩 子送到自己的妹妹刘艳那里，省得他闹人。王亮负责去超市买菜。儿子今年七岁 了，还在上幼儿园。刘琳的妹妹刘艳在北京一家医院做护士工作。刘琳和刘艳虽 然是亲姐妹，但俩人若站在一起绝对看不出这是一个妈生养的。刘琳小巧秀气， 刘艳长得却有些粗枝大叶。性格上两人也迥然不同，刘琳说话办事有大家小姐的 风范，总给人藏着掖着点什么的感觉；刘艳却像是铲大地出身，做什么都喜欢直 来直去，没什么弯弯肠子。刘琳说话前喜欢先抿嘴一乐，悄声细语不紧不慢；刘 艳也喜欢笑，一笑就把一口大龅牙尽情地展现给你，然后就是打开炮筒子般地和 你连白话带比划，逮啥说啥毫无顾忌…… 　　关于去哪里买菜这一问题王亮和刘琳的意见没有统一。刘琳坚持要王亮去超 市买菜，而王亮认为去菜市场买就可以，差不了多少。王亮不是仔细嘛，他总觉 得超市里的菜虽然看上去比市场里的质量好些，但那里不允许还价，随便打印上 几块几毛就是几块几毛，有些强制性的味道，不像在菜市场，能把价钱讲下来点 不说，临了还能抹掉个零头什么的，便宜不在于占了多少，给人的成就感还是有 那么一点点地，这就不错。为这刘琳多次窝囊王亮说他是小市民。小市民咋了？ 过日子嘛，老辈人不是常说吃不穷穿不穷算计不到就受穷吗？说起这些王亮是一 套一套的，刘琳也懒得和他多说，由着他“小市民”好了自己也不吃亏。但今天 不行，今天刘琳一再坚持着让王亮明天非得去超市买菜不可。王亮拗不过刘琳， 嘴头上答应着，心里却说去超市就去超市，去哪里我也不会大脑袋花钱。 　　把一些细小的问题又仔细地过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纰漏之后已经快11点了。 刘琳到另一个房间看儿子已经睡熟，关好门返回床上偎在王亮的身边，一只如葱 般的胳膊伸过来搂住王亮的脖子。和所有夫妻一样，这是一种两个人之间特有的 信号。有好长时间刘琳都没有这么主动过了，整个过程俩人也都激情得可以，完 事后两人又相互抚摸着说了半天话。刘琳对王亮说明天你要好好表现别给我丢丑， 刘琳想了想又说只要你表现得好明天晚间我一定好好犒劳你。……王亮心里很美， 怎么能不美呢，有好长时间没有机会在刘琳面前表现自己了，再说也不是什么难 事，不就是陪着点笑脸应酬然后再做几个菜嘛，有什么呀！王亮不怎么当回事。 但刘琳却不放心，越想越细致。她说王亮你明天可得注意点自己了呢，上厕所时 别对着马桶正中间撒尿，那样弄出很大的动静多难听。她还说明天有男同事来你 要陪人家喝酒呢，别像个娘们一样小口地抿酒，要豪爽一些显得热情也有爷们样。 最后刘琳又说明天你买两包好烟招待客人吧那“中南海”有些拿不出手呢…… 　　本来看着很简单的事经刘琳这么左说右说，弄得和要上战场一样。王亮心里 也不免有些打鼓了，也不免有些诚惶诚恐了。 　　二 　　王亮和刘琳是在大学时认识并处上朋友的。大学在北京，王亮不是北京人， 那时总去看望学校里的一女同乡，那位女同乡的哥哥和王亮非常要好，嘱咐王亮 要多照顾自己的妹妹。王亮也就真当了回事，像大哥哥一样地照顾那位生活自理 能力不怎么强的女生。王亮心细着呢，会照顾人，有时甚至帮那女生拆洗被褥。 刘琳是北京通县人，和那位女生住同一寝室，时间长了和王亮也就熟悉了。刘琳 在家排行老大，从小就希望自己能有个哥哥依靠着，而看王亮的表现绝对是一个 可以依靠的男人，所以刘琳对王亮的好感就一天天增多，好感越来越多就有了些 别的想法。刘琳长得不是很漂亮但非常耐看，并且给人的感觉总是文文静静的， 做什么事都有条不紊柔柔顺顺，这也正合王亮的脾气，俩人就开始谈朋友。那阵 子可真是幸福，除了上课睡觉时分开以外其余时间两人形影不离，也不知道哪来 的那么多说不完的话，什么都新鲜什么都充满爱情。 　　随着感情不断升温，想法就难免越来越多。但王亮是个循规蹈矩的人，肚子 里的花花肠子不多，始终不敢越过雷池，即使是两个人在一起激情得很难受时他 也能克制住自己，即使是刘琳一遍遍地提醒他我是你的人了今生今世我都属于你 以后他也不敢有进一步的行动，让刘琳觉得他既可爱又可气。都什么年代了，还 这么古板，这么古板的人真是不多见了呢。情人眼里什么都好，刘琳那时很爱王 亮，就想把关系再进一步再牢固些，王亮古板不解风情不要紧，刘琳有心计。在 一个周末，俩人出去看夜场电影。散场后刘琳说这么晚了我们就不要回学校了， 王亮问那怎么办我们就这么一直在马路上逛？起先刘琳也坚持就在马路上手拉手 逛，后来俩人都逛累了刘琳就说我们开个房间休息一下吧我困得有些坚持不住了。 于是就在附近旅馆开了一房间，在那房间里有了他们的第一次。整个过程都是刘 琳主动，一副大义凛然献身的架式。完事后王亮很惶恐，他对男女间的事懂得实 在是不多，他一句句地念叨着这可怎么好这可怎么得了啊……他是在担心刘琳会 怀孕，那样一来他就没法儿在学校继续学业了，上个学期就有一对学生因为这事 被学校劝退回家了。相反的，刘琳却是镇静得很，满脸的幸福和得意。怕什么呢？ 她说，现在是安全期，为保险明天我们再去药店买点探亲药就万无一失了。听刘 琳这么说王亮心里才踏实了许多。只是第二天结算房钱和买药时让王亮又着实痛 苦了一回，那么多钱呀，真是白瞎了！ 　　后来两人相继毕业，都留在了北京。王亮在政府机关工作，刘琳先前在一国 营公司做会计，离家很远，搬了几次家单位还越来越远了，使出吃奶的劲想调动 一下工作都没有成功，索性就辞了职。北京做会计这一行的工作好找，工资也都 不低。刚结婚那阵子日子过得很紧，住房也不好，但王亮会过，王亮会精打细算， 再加上两人的感情好，所以那段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的。 　　日子平淡的时候多，像小说电视里那样的日子少。平淡的日子会把人的一些 棱角磨平。原来在刘琳的眼里会过日子会体贴人的王亮渐渐地就变型了，“小市 民”“没有阳刚气”等等的牢骚话刘琳时不时地就会脱口而出。王亮心里很不服 气，谁没有奋斗过呀？谁没有为曾经的理想挑灯夜读挖空心思投机专营孙子一样 讨好上司尽可能地表现自己呢？但机关就是机关，机关不比别的地方，要一步一 步往前走，慢了不行但急了更不行，走得太急了迈的步子过大了是要摔跟头的。 混机关混机关，可不就讲究个“混”字嘛，对什么都不要奢求过高，该是你的一 点点一步步终归还是你的。本来嘛，日子都是一天天过的，现在不就不错了么？ 比起以前这日子还有什么不舒心的呢？两人的月薪加起来有一万出头，一百多平 米的房子现在也买了，虽然是按揭是贷款，但那每月两千多块的供房钱算个屁呀！ 孩子健康向上活泼可爱，工作舒适不着风雨，这日子不就是像一首歌里唱的那样 “我们的生活比蜜甜”吗？ 　　王亮也知道刘琳是在抱怨这日子缺乏了些激情。王亮不这么认为，王亮喜欢 平淡宁静的生活。有时刘琳在傻想了一阵就会突然对王亮说你在外面有情人吗你 怎么就没有个情人啥的呢？或者你去找回小姐去嫖个娼按个摩什么的然后咱俩吵 一架也有个意思啊。这不是有病是什么呢？有老婆鼓励老公那么去做的吗？王亮 是个洁身自好的人，王亮从来不去那些娱乐场所。当然这里也有他舍不得花那么 多钱的缘故。王亮出生在一个贫困的家庭，王亮从小就是个好孩子，从来不乱花 钱。这就显得有点和男人气不太吻合。不男人就不男人，那些个挥金如土的做派 王亮还瞧不上眼呢。俭朴一些有什么不好，俭朴一些起码没有多大坏处，难道非 得浪费非得打肿脸充胖子就男人了？随刘琳怎么去说吧，王亮有自己的主意。所 以第二天去超市买东西时他看着那菜上的标签心里还埋怨着刘琳，干嘛要伸出脖 子非得让人家宰自己才痛快呢？就像这西红柿吧，虽然好看些个头也都是一样大 小，但是比菜市场要贵出三毛钱，多不值呀，自己去菜市场挑个头一样大小的买 不就能省下这些钱了嘛。 　　装他母亲的什么大屁股！王亮在心里愤愤地骂着。轮到买河蟹了，有48元/ 斤、38元/斤和28元/斤三种，按刘琳的要求是要买最好的，个大且有黄。王亮来 来回回转悠了半天，最后他作出了决定，买四只48块钱的，然后再要一斤28块钱 的。这样一来就省下了十多块钱。回家后即使是上菜时他也想好了对策，煮熟后 把那几只大个的螃蟹放在盘子的上面，谁都不会看出什么，好看的东西晃一下大 家有个印象也就过去了。王亮为自己的聪明而高兴，刚才还因为多花了些钱买菜 的懊恼现在也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回到家王亮就扎系好那条新买的小围裙，还到镜子面前照了半天，蛮像那么 回事的，心想单就这副家庭妇男的模样就够给刘琳长脸呢。这么想着以后他又冲 镜子里练习了半天微笑，他对着镜子说您来了快请进，然后挤出满脸的笑容，那 笑容怎么看怎么假。您请抽烟，他接着练习，您请吃菜，请喝酒千万别客气…… 到最后王亮练习着练习着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反正家里也就只他一个人，他说 您请吃菜小心别噎着你，哎呀您客气什么呢喝吧喝吧最好一下子就喝醉你……这 么说够了以后他就哈哈大笑起来，还是这回的笑容真实些也可爱得多。 　　刘琳回来没多久客人就陆续地到了。王亮很积极，忙前忙后地倒水递烟热情 得有些夸张，比见了他那几年没见的老子还亲，令刘琳的同事反倒有些受宠若惊 般地不自然。最后刘琳很潇洒地冲王亮摆摆手，说你去厨房忙活菜去吧，这才令 双方都得以解脱。王亮就在厨房择菜洗菜做准备，屋里那一帮人支好了麻将桌开 始玩牌，带彩头的十块钱一和。刘琳单位那位王老板是最后一个到达，说是四环 线上堵车所以迟到。众人都开玩笑似地说这就是做老板有私家车的好处。刘琳一 边接过王老板的外衣一边说王总姗姗来迟一定要挨罚的，一会儿一定要多喝几杯 酒呦。她那语气可真叫嗲，这在平时还真是不多见，王亮心里多少就有些不舒服。 那位王老板长得人高马大，四十多岁的样子，说起话来也是粗声大气，哈哈哈地 显得十分豪爽。王亮和他握手，王老板的手很细嫩，柔软得像没有骨头似的，都 说有这样的手的男人都犯桃花运呢，但这话王亮可不能说出口，只能是在肚子里 转了那么一转。握过手算是认识了以后王亮就又去厨房忙，外面的人接着玩麻将。 玩麻将只能有四个人，那王老板算一家，刘琳和另外一个女同事分坐其左右观看。 不时地有刘琳娇巧的声音传进厨房，哎呀，王总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呀，我说不让 你打刚才那张的嘛……哇，王总你真的好棒耶，简直是料事如神呀…… 　　以前刘琳可不是这样的啊，刘琳从来就不是装嫩充嗲卖乖的女人，是什么时 候也学会像小女孩一样“哇”、“耶”地说话了呢？真他母亲的。王亮在厨房一 边忙活一边这样想着，今天刘琳是怎么了？她的一言一行和她平时的一贯做派真 是相去甚远。 　　王亮就那么有些闷闷不乐地独自一人在厨房鼓捣菜肴，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那天王亮做了八个菜，像扒肘子糖醋鱼什么的都是他的拿手好戏。菜做得了麻将 也就停止了，那位王老板很大方，将手头赢的六百多块钱一分为二，赏给了身旁 的两位女下属。王亮虽然爱财但按他的想法刘琳是坚决不该收那几百块钱的，大 家伙在一起玩玩逗个乐子也就算了，即使接过来后也要返还给输钱的同事嘛，别 和没见过钱一样。可是刘琳却笑嘻嘻地把钱收下了，还装出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 王亮拿眼睛瞪她她也不理会。 　　就开始上菜吃饭。气氛有些夸张地热烈，王亮可没忘记刘琳的一再嘱咐，热 情地劝大家多喝酒多吃菜，刘琳也兴奋得满脸直冒光，她的面子够足的了，有老 公一手操持这一桌子好嚼物，自己像个贵夫人一样在一旁指手画脚就成。她一点 也不放过进一步表现的机会，一会儿说某某菜有些淡了一会儿又说某某菜炒嫩了， 让王亮拿到厨房返工。王亮也不生气，唯唯诺诺演戏般地照吩咐执行。 　　那位王老板很能喝酒，桌上的人轮流敬他也不怕，来者不惧，一杯接一杯地 干了好多杯。另外他抽烟也很冲，一颗接一颗地吸，大口吞进腹中。抽的是那种 白过滤嘴的醇555牌香烟。王亮也抽了许多年的烟，但他依然感觉到那烟十分地 呛人。席间那位王老板讲了两件事，一件是发生在他身上的，另一件是段荤故事。 　　他说前几年我喝酒比现在要甚，创业阶段哪座庙拜不到也他妈的不成呀，就 喝出了酒精肝，朋友给介绍了位专家特意为我瞧病，专家说我必须得戒酒了，要 不然我的生命只剩下不到两年的期限。我口头上答应以后不再喝酒，想再多活两 年。人家专家特意为我出诊，怎么的也得表示一下吧，就去好馆子摆宴。无酒怎 么成宴呢？就又要酒喝。那位专家很是诧异，对我说你不是刚保证今后再不沾酒 了么？怎么又要喝？我一拍大腿说是呀，我一想自己就剩下那么两、三年的时间 可活了，要是再不抓紧喝酒死了以后该有多亏呀！哈哈，差点没把老专家的眼球 惊冒出来。……这么多年过去了，酒一直喝到今天可人却越活越精神。 　　一桌人都跟着起伏，恭维之声不绝。 　　趁着大家的兴致正高，王老板又点燃了一只555烟，说我给大家讲一个新学 的段子吧，在座的各位女士最好把耳朵堵上，可别说我没事先警告呀。女人们包 括刘琳都明白了他要讲什么了，都嘻嘻地笑，然后嚷嚷着说都是成年人了谁怕谁 呀王总你就别卖关子了。 　　王老板就开始讲，说有一个村长阳萎多年，那天城里的朋友送给他几粒伟哥， 说那是床上至尊珍品。村长有些不信，就拿出两颗在他家的一只公鸭身上做实验。 强行灌入后他就把鸭子放了，任由它趔趄着走出院门。左等不回来右等也不见那 只鸭回来，村长就出去找寻，就见整个村子里的母鸭都已悉数被奸致死，但还是 不见那只服过伟哥的公鸭。他就接着找，最后在村头的一棵老槐树上找到了，那 只鸭子正艰难地朝树梢顶端爬。村长疑惑地问它上树做什么？鸭子指着树尖说： 我要干上面的那只老鹰。…… 　　其实这个段子够老的了，王亮早就听说过，相信桌上的许多人也都是如此， 但谁都没说。王亮觉得王老板作为公司的领导，当着员工的面讲这样的故事很那 什么，更何况还有几位女同志呢！听着听着王亮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刘琳就拿 目光狠狠地剜他，令王亮心里猛地打了个激楞，赶忙装出极有兴趣的样子抻长了 般子听故事。等那位王老板刚把故事讲完，王亮瞪起眼珠子带头哈哈大笑起来， 别人也都跟着乐，都像是没听过这个故事一样。喝酒喝酒，吃菜吃菜，王亮表现 得异常活跃，起先他是客套，但随着酒越喝越多他也真的兴奋起来了。王亮的酒 量很一般，但那天他算是超水平发挥，喝了足有五、六罐啤酒，酒劝得也很激情。 来，我们为那只可怜的鸭子干一杯，他说，来，我们为伟哥干掉这杯…… 　　那天的家庭聚餐举办得非常成功，没有一个人不高兴不满意的，刘琳也挣足 了面子出尽了风头。惟一的遗憾是王亮后来没有捞到刘琳所答应给予的奖赏。那 天送客人出门，本来还算得上有些清醒的他一遇风就醉酒了，回屋后吐得天翻地 覆人事不省，人事不省了还怎么去讨乖领赏呢？ 　　三 　　时光还在像那黄河之水般一弯一弯不紧不慢地往下流淌着。夏天很快地就过 去了，夏天过去后就是秋季，然后是冬天，忙里忙活地过完年春天就到了。北京 的春天很美，比冬天时灰头土面的样子要好。万物一点点复苏，景象各式各样地 也都很好看。在这个姹紫嫣红春光明媚的季节里，刘琳得到了一个好差事，可以 跟随单位的领导走出国门去外面的世界溜达一圈。 　　前面说过，刘琳所在的公司是做输变电器材的，为国外某知名品牌做代理。 代理实际上挣不到几个钱，公司的主要经济增长点是在郊区办了一个组装厂，在 那里拼凑出土不土洋不洋的东西，然后贴上外国制造的标签牟取暴利。刘琳在公 司是名会计，主管成本核算。按理一名在私企打工的会计怎么会有机会和老板一 起出国呢？王亮有些想不通，但是刘琳会说，刘琳解释说涉及到成本这一块嘛， 和老外谈判算不过来帐可不行，还说回来后要准备打开国内市场然后进一步和外 商接触，等等，王亮也就信以为真，不信也没办法，刘琳单位里的事王亮一点也 不清楚。 　　去了有半个多月，刘琳是和王老板及公司一位销售经理一道去的。欧洲的那 几个小国家转了一大圈，看得出刘琳玩得很好，回来后拿出好多照片让王亮看， 指点着说照片上都是什么地方。王亮就哼哼哈哈地答应着，他不关心什么景色， 也不在乎照片上的刘琳是眉飞色舞还是仪表端庄，王亮只关心刘琳这半个月都是 怎么过的，特别是晚间。刘琳和那位王老板拍了好多张合影，刘琳一副小鸟依人 的样子，这就不能不让王亮心里直打鼓，有时候看着看着照片王亮竟产生一种幻 觉，刘琳和王老板真像是一对情侣呢！这么想过后王亮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觉 得自己太不男人了，怎么能把自己的妻子想象得那么龌龊呢？现在都什么年代了， 不能再拿过去那种男女授受不亲的老观念看问题，何况他们是三个人一起出国的， 那位销售经理去年聚餐时来过家里，后来的两次聚餐也都有他，王亮熟悉，很好 的一个人，不会有什么。刘琳也总说在国外那位销售经理一直对她挺关照的，去 哪里都是他替刘琳拎着箱子，再说那个王老板就是那么一个不拘小节的人嘛，都 敢当着女下属的面讲那种故事，合个影留个念又能有什么大不了的呢？王亮这么 想着，并用这些想法强行压制住心里的嘀咕。 　　就在王亮差不多已经在心里不怎么嘀咕了时，他遇到了那位销售经理，那销 售经理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又敲响了王亮心里绷得紧紧的驴皮大鼓。 　　那天王亮去为单位购买工具书，去了王府井书店。刚进书店的门就和刘琳单 位的那位销售经理走了个迎头碰。这真是太巧了，想北京的人口多么茂盛呀，不 期而遇一次可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俩人免不了地一番寒暄，要只是这么瞎寒暄 一通也就好了，偏偏王亮又多客气了一句。在两个人都觉得没什么可客套了以后 都握过手告别了，王亮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身对那人说： 　　对了，我差点忘记感谢你了。谢谢你在国外其间对刘琳的照顾。 　　那位销售经理也没什么思想准备，听王亮这么说也随口跟着客气了一句：也 没帮什么，其实我在国外只待了一星期，需要我参加的谈判结束后我就先回来了。 　　说完这话他的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表情，起码在王亮看来那就是不自然，急 忙忙地告辞而去。 　　那人走了所以他没有看到他那句话所带来的后果。王亮有些傻了，站在那里 老半天都没挪地方，心里直扑腾。这，这怎么可能呢？王亮想，刘琳不是说他们 一行三人一直都在一起的吗？可按刚才那位的说法刘琳又单独和王老板在国外玩 了一个星期，一个星期呀！还拍了那么多的合影，孤男寡女的在一起，真的就不 会发生什么事吗？ 　　王亮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搅得心神不安，有些晕头转向，稀里糊涂地挑了几 本书就往回走。坐公交车时他忘记了买票，下车后售票员让出示票时他才恍然大 悟。那个售票员很认真，没有票就不让王亮下车。王亮急忙从口袋里往出翻钱， 只有一张五元的零钱，就递了过去。后面还有人急着要下车，王亮不能挡住人家 的道，所以交完钱后王亮就跳下车眼巴巴地等着售票员从窗口递出找他的钱。但 是没有，车都开了也没谁打开窗子给他钱。票价是一块五毛，王亮递过去五块还 应该找回三元五角才对。王亮跟着开动的车跑了起来，哎，你还没找我钱呢！他 不住声地嚷着，但车并没有停下来，不一会儿就没了影。王亮很心疼，王亮很憋 气。他母亲的！他忿忿地骂道。 　　很心疼很憋气的王亮坐在办公桌前，喘着粗气想现在的人可真是的，都他母 亲地这么爱占小便宜，拿去三块五生活就会变小康了？买几斤粗糠还差不多够用。 很快地他又从那三块五想到了刘琳，为什么刘琳要和自己撒谎呢？难道她真有什 么不可告人的事情吗？自己现在真糊里糊涂地被戴上了绿帽子当上了王八？…… 王亮心烦意乱，王亮一筹莫展，下了半天的决心，王亮觉得应该给刘琳打个电话， 就在电话里说今天在书店碰到了那位销售经理，看她有什么反应。本来这事应该 等到回家再问的，但王亮已经等不得了，再有回家后面对刘琳他问不问得出口还 两说呢。 　　于是王亮就给刘琳的办公室挂电话，刘琳不在，就打手机。刘琳在那头说她 正在报税，还说她今天报完税就可以早回家，问王亮晚间想吃什么她去买她来做。 王亮在心里一直想着怎样问刘琳在国外的事，脑袋有些木，所以当刘琳问他想吃 什么时王亮就想不起来自己想吃什么了，竟随口说我想吃王八。 　　说完想吃王八这话王亮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张着嘴不再出声。刘琳在电话那 头笑了，她说你可真敢想。稍微停了一下后刘琳又说王八就王八，你也该补补了， 嘻嘻……嘻嘻完以后刘琳就把电话挂断了，留着王亮独自在这边愣神。自己这是 怎么了呢？怎么就说想要吃王八了？那一只王八得多少钱呢？还不得百八十块呀！ 对了，有天晚间刘琳是说过男人吃王八是大补，还说补完了以后在床上特带劲儿。 她是从哪里知道的？别是那个王老板告诉她的吧！从国外回来那一段时间刘琳对 王亮真是出奇地好，差不多每天晚上临睡觉前都主动地伸出胳膊搂王亮的脖子， 那什么时还极力迎合，家务活也是抢着干，结婚这么久刘琳还少有如此好的表现 呢。 　　刘琳真的会背叛自己？王亮一遍遍地想着这个问题。从大学时开始，按说和 刘琳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刘琳的品质自己算得上了解，平时刘琳非常痛恨那 些对家庭不忠的人，说两个人走到一起组成一个家庭是缘分，还总说两个人用真 诚维护这个家庭相伴到老是福分。结婚这么多年刘琳也算经受住了一些诱惑一些 考验，刘琳离开原来的单位就是因为那里的领导对她心怀鬼胎……而且现在还有 了一个七岁的可爱的儿子，自己这么爱刘琳，刘琳怎么会乱来呢？刘琳不会乱来 的！那王老板都多大岁数了，除了有点钱以外有什么值得刘琳去爱的呢？再说刘 琳不爱钱也不缺钱，之所以她向自己撒谎说在国外时那个销售经理也一直都在， 或许是她怕自己心生不必要的猜疑吧。夫妻间的信任是最起码的，刘琳不会背叛 自己更不会背叛这个家。 　　不会的！王亮最后得出了结论，不会的，怎么会呢！他在心里一遍遍地说。 说的次数多了心里就不怎么感到憋气了，王亮就又开始心疼被售票员多收去的那 三块五毛钱，由三块五又想到刘琳要去买的王八，想不出一只王八会有多么贵。 他真想给刘琳打个电话劝她不要去买了，想了想又没有那么去做。 　　王亮是个好琢磨的人，是个遇事想得开的人。当他回到家里坐到饭桌旁，当 一家三口人津津有味喝着王八汤啃着王八盖上的筋头巴脑时，王亮觉得幸福无比。 白天遇到那位销售经理以及那人说的话也只能在他心头一闪而过，如此而已，过 去后他还为自己的心胸狭窄而感到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很有意思，夫妻间能够互相间多些不好意思不是什么坏事。王亮就 在这种不好意思的情绪中体会着家庭的温暖如春，享受着刘琳的无微不至。 　　……日子越过越红火，买轿车的理想现在已经可以实现了，虽然目前车还没 有买到手，但一家人讨论起买什么样的车时那也是份享受，刘琳主张买欧宝，王 亮倾向于买富康，儿子却喜欢越野吉普车，说那车开出去在小朋友面前不丢份， 特来派。现在的孩子可真是不得了，和王亮小时候已经大不一样了，王亮像儿子 这么大的时候还没见过真汽车呢，王亮小时候若是有一辆木头玩具车都会美出鼻 涕泡来呢。所以王亮能明显地感觉出现在的生活真是美好，感谢天感谢地，这日 子没什么不满意的，若是刘琳能始终对自己好的话就更好了，王亮想那样一来就 是给个局长部长什么的他也不会换。 　　可是刘琳对王亮的好并没有坚持多久，前后形成的反差还非常的大。就因为 刘琳对王亮不像以前那么好了，才令王亮觉得这生活多少的有些失落。这种不好 表现在刘琳总不着家，刘琳开始经常性地加班，特别是在周末。按她的话讲，单 位马上就要和国外的公司进入实质性合作阶段了，正在准备谈判，等等。记不得 有多少次，刘琳都是半夜才回到家，满身疲惫的样子，回来后简单洗洗倒头便睡， 这就严重地影响了王亮和刘琳的夫妻生活，王亮非常赞同在一本书上读到的关于 夫妻性生活是感情的润滑剂这一说法，所以很看重，更何况王亮正当精力充沛的 年龄。王亮和刘琳的夫妻生活这么多年还算很有规律的，一般周末上床后那是必 不可少的节目。但现在不成了，刘琳表现出了明显的厌烦。开始王亮还能够体谅 刘琳，工作这么累，少就少些吧，没有也无所谓。也有那么几次，天都黑透了刘 琳还没有回来，王亮就去楼下迎她，每次刘琳都是坐那位王老板的奔驰车回的家。 王亮心里不舒服那是肯定的了，没有些怀疑那也是假话，但又说不出什么，王亮 不敢往坏的那方面想，一点都不敢承认那其中会有什么猫腻。他只能是在心里一 遍遍地琢磨，自圆其说，自己否定着自己，想得异常痛苦。 　　转眼又到周五了，刘琳依旧是很晚才回家，满嘴酒气，小脸红扑扑的显得娇 媚无限。喝过酒了就有些兴奋，兴奋了她就喜欢多说话，都是关于那位王老板的， 说王老板又讲了什么故事，说王老板请她吃一顿饭花了多少钱，不管不顾地说起 来没个完，就有些肆无忌惮完全不照顾王亮的感受。王亮闷声听着，当然王亮会 很生气，就闷声说了一句： 　　你那位王老板再好，他也不是你老公对不？ 　　王亮的这句话还真有效果。刘琳愣愣地看了王亮半天后，不但停止了唠叨， 而且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对王亮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又小鸟依人般地偎在王 亮的身旁伸出如葱一样的胳膊，倒弄得王亮有些没准备好……没准备好办那事时 就显得有点毛草，毛草得谁都不是很满意就收了兵。王亮很不好意思，在刘琳的 一副极为不满的表情下像是做了天大的错事。刘琳嘴里哼了一声，起身去卫生间 冲洗。离开床时刘琳没忘记埋怨了王亮一句： 　　你真是笨，什么事都这么废物。 　　刘琳的话无疑于一声惊雷在王亮的心头炸响。男人嘛，你可以说他不会赚钱 埋怨他邋遢损他不懂得生活，什么都行就是别指责他床上是废物，男人是最怕女 人特别是自己心爱的女人说自己不顶事的，所以王亮心里很那什么地不得劲儿。 他也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怎么说不行就不行了呢？ 　　想来想去王亮也想不出来个所以然来，什么也想不出来第二天王亮就又去菜 市场买甲鱼，他下决心要在下一次的那什么当中要重振雄风，要让刘琳感觉到自 己绝非是废物，同时也下了好大的决心才将这一想法付诸行动。刘琳一大早又去 单位加班了，刘琳出门前王亮还嘱咐刘琳要早些回来，并且还很有意味地说今天 我给你做好吃的包你满意。他那句话刘琳肯定也没怎么细琢磨，匆匆忙忙地就走 了。王亮领着儿子在菜市场和卖甲鱼的摊贩好一阵讨价还价，最后花了不到一百 块钱，拎回家两只巴掌大的甲鱼。本来还有大一些的，但王亮嫌那大个的太贵， 心想我不就是要吃这家伙的肾补一补嘛，肉多肉少的无所谓。 　　回到家王亮就到厨房开始专心致志地对付那两只甲鱼，他拿出一根筷子引诱 它们，头一只王八很傻，没怎么思考就伸头一口叼住了筷子，王亮手起刀落，麻 利地将那只王八脑袋斩于刀下，逗得一旁的儿子哈哈大笑。第二只甲鱼却有些狡 猾，说什么也不肯伸出头来上当，白着眼珠子死死地盯着王亮看，气得王亮恨不 得活煮了它。就在这时家里的电话响了起来，王亮放下筷子就准备去接电话，说 时迟那时快，就在王亮放下筷子的一刹那，那只甲鱼敏捷地伸出了脑袋，准确地 一口就咬住了王亮的小手指，惊得王亮“哎呀”了一声，扬手把那只王八甩出了 好远。 　　王亮伤得不重可也不算轻，手指上那几点王八牙印正在缓慢地向外渗血。电 话是刘琳打来的，说她正在通县，忙完后晚间就直接去她妈妈家看看不回家来了。 刘琳在早晨临出门前说好是一定回家的，若不然王亮也不会花那么多钱去买甲鱼。 王亮哼哼哈哈地说不出有多恼怒，放下电话后王亮又去厨房，从地上拣起那只敢 拿他手指练牙口的甲鱼放到菜墩上，哐哐的几下就将它剁成了几大块儿。 　　那两只巴掌大的甲鱼在水深火热中足足翻滚了小半天，然后被王亮摆到了餐 桌上。儿子吃得欢天喜地，王亮却懊悔不已，什么人家没事吃这东西呀？况且刘 琳今天还不回来了，吃了不也白吃吗？ 　　岳父岳母平时对王亮很好，所以晚间哄完儿子睡下后王亮就给刘琳挂电话， 想嘱咐刘琳别忘记给父母买些礼物或是离开时留下点钱什么的，再仔细也不能在 孝顺上打折扣。但刘琳的手机一直关着，王亮就把电话打到通县的岳父家，是岳 母接的电话，她说： 　　是王亮呀，你怎么总不来家呢，我和你爸都很惦记你的……好，好，我们身 体都好……刘琳回来了，也不知道她怎么就那么忙，连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待 了没有十分钟就走了…… 　　那天晚间刘琳一直没有回来，王亮也一夜都没有合眼。手指还在隐隐作痛， 总是不由自主地提醒着他想起那只甲鱼，又由那只甲鱼想到他自己。 　　直到周日的下午刘琳才回到家。刚进家门时刘琳吓了王亮一跳，刘琳的脸色 灰得吓人，像是病了一般。进屋后刘琳直奔卧室，嘴里嚷着困衣服都没脱就倒在 床上。王亮说我给你打过手机可是总不通，那时他真希望刘琳能给他一个满意的 解释让他心宽的答复，但是刘琳没有。刘琳只是含糊不清地对跟进卧室的王亮说 她的手机没电了她在通县妈妈那里打麻将玩了一整夜，说是和妈妈家的几个邻居 一起玩的，没赢也没输，困死了真是困死我了……说着刘琳就开始脱外套，脱下 后还将那衣裤塞到了站在一旁的王亮的手中，完全没有顾及王亮的表情。 　　王亮的嗅觉还很好用，拿在手中的刘琳的衣裤，分明地有一股浓浓的烟草味， 是那种555牌香烟所特有的味道。王亮吸烟，吸烟的人都熟悉那股味道！另外， 王亮还很意外地发现套在刘琳脚上的一只袜子也穿反了。刘琳不是个不注重小节 的人，每天早晨刘琳出门时都是仔细地去阳台拿过头天晚间洗干净的袜子，据她 讲她在通县打了一整夜的麻将，这袜子怎么还会翻了个面呢？ 　　一切都不说自明了，联想到近一个时期刘琳的变化，还用得着王亮再去证明 什么去追究什么吗？ 　　刘琳背对着王亮昏昏沉沉地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她肯定不知道站在床边的 王亮——和她生活了这么多的男人——对她万分信任的老公，一只手捧着一堆沾 满了另一个男人气息的衣服，另一只手拎着一双袜子，已经被她弄得完全傻住了。 　　在王亮的眼里，此时这位侧卧在床上的女人，正逐渐地变幻出许多种姿势， 是在床上的那种姿势，是那种王亮再熟悉不过的姿势，迷朦着哼哼叽叽呻吟着， 极力迎合着那位粗线条的王老板，那位喜欢555牌香烟说话大声大气的男人。越 想越清晰，清晰得就如同放电影一般。 　　王亮很想马上把刘琳从床上拽起，刨根问底地弄个明白，然后大吵大闹一番。 他还想过问明白以后再恶狠狠地甩刘琳两个耳光，两个响亮的大耳光……王亮被 自己的这些个想法激动得浑身颤抖。但最终王亮什么也没做，只是抱着刘琳的那 几件衣服呆立在床边。王亮紧咬着腮帮子，就那么站着，就那么站了了好久，直 到后来有大滴的清泪顺着他的面颊流淌下来。 　　四 　　王亮就那么站了好久，完全傻住了。后来还是儿子把他唤醒。孩子饿了，嚷 着要吃东西。王亮也不言语，走进卫生间闷声把刘琳的衣服塞进洗衣机里。刚才 没有哭好，所以现在王亮将自己关在卫生间里可以好好哭一场了，他手拄着洗衣 机哭，鼻涕都流了下来。儿子见自己的要求没有得到回应就开始不满意，闹闹吵 吵地使劲砸卫生间的门：我饿了，要吃东西爸爸你在卫生间里做什么呢？……王 亮心里很烦，但他可不能在孩子面前表现出什么，再窝囊自己也是当爹的人。想 到这儿王亮就用凉水洗了一把脸，然后拉开门，极力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问 儿子想吃什么。孩子歪着脑袋想了想说：我还想吃王八。 　　王亮心里的火气“腾”地一下就窜了上来。他面目狰狞，盯着儿子的眼睛一 字一句恶狠狠地说：你看我像不像只王八？你把我吃了算了。 　　王亮平时很娇惯孩子的，从来没有对儿子这样恶过。儿子委屈地撇着小嘴开 始抹眼泪，王亮就又很后悔也很心疼，不住地咒骂着自己：王亮你可真他母亲的 有能耐也就对这么大的孩子有能耐，有本事你怎么不去当老板怎么不去找别人家 的老婆呢？…… 　　骂自己现在也没什么用，骂自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王亮还得领着儿子去外 面吃饭。小孩子嘛，好哄，没一会儿坐在餐桌旁又开始欢天喜地的了。王亮给儿 子要了半斤水饺，看着他一个人吃，自己闷头想心事。刘琳给他的打击实在是太 大了，虽然说这事平时也有些个苗头，但王亮不愿意承认那会是真的，王亮想不 通。问题出在哪里呢？当初和刘琳认识时她是一个多么贤淑的女人呀，两个人要 多爱情有多爱情。结婚头几年日子过得很紧巴，但就是那样两人也没有吵过嘴没 有埋怨过什么，一心一意对待着对方。每天早晨上班前两人都要吻别，下班到一 起后首先得先拥抱一下，刘琳总对王亮说我爱死你啦爱死你啦这辈子遇到你真是 我的福分啊！这才过去几年呀，怎么自己就变得不男人了没出息了呢？过去自己 不就一直是这样的吗？刚参加革命工作那阵子还不如现在呢！工资没几个钱不说， 在单位由于资历浅还只能是抢着打扫卫生端茶倒水。那时刘琳也没嫌自己没本事 呀？北京冬天很冷，平房的供暖有些问题，那时候每到夜里王亮都早早地钻进被 窝先给刘琳捂暖和了，一只烧鸡都要你推我让地吃上好久，现在日子好过了可那 些个温馨怎么就都不见了呢？马上都可以买汽车了这日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啊？ 自己还爱刘琳吗？爱，肯定还爱，自己没有变，这么多年过来了从来没有做过对 不起刘琳的事，是刘琳变心了？可为什么呢？就因为自己不是老板？不是老板的 人多了，就都得像刘琳一样地去背叛爱情？…… 　　儿子没一会儿就将一盘饺子吃了个精光。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一个磨刀的乡下 人，骑辆破自行车手里摇着铃慢慢地在小区转悠。儿子很是好奇，跟着那铃声疯 跑了好长一段路。这让王亮想起了自己小的时候，家乡那里也有磨刀和锔锅锔缸 的人，都很有两下子，一只破碎了的锅或缸经他们的手那么一鼓捣，竟然能修复 一新滴水不漏。现在这营生不好做了，城里人有钱，都大手大脚惯了，一把菜刀 值不了几个大子，没谁有时间花一块钱出来磨刀了。那么爱情呢？王亮不由得又 想到了爱情，他和刘琳的爱情，难道爱情也会因为时间的关系生锈吗？城里人有 钱那么当爱情出现裂痕时也不值得“锔”一下吗？用什么来“锔”才好呢？ 　　王亮是真的想不通刘琳为什么要背叛自己，而且还是如此这般一而再再而三 近乎于明目张胆地背叛。那个王老板就真的那么有魅力吗？王亮在心里想，就他 那种男人，肯为刘琳这么一位虽说风韵犹存但也是人至中年的女人负责吗？鬼才 会相信。他只不过是临时拿刘琳来耍耍玩玩而已，不会用什么真情的。可这么和 刘琳说她会相信吗？女人在这种时候还会听得进旁观者的劝告吗？何况自己不是 旁观者，是她的老公，是合法丈夫，现在该怎么做？和刘琳挑明了大闹一场然后 离婚？可是这个家怎么办？儿子怎么办？一切的一切都该怎么办？…… 　　楼前有一座花坛，那里面有好多王亮叫不上来名字的小花，现在正争先恐后 地怒放着，以前王亮很喜欢观赏花卉，虽然不怎么懂但他总喜欢拿花儿来比喻爱 情。现在王亮可没那个心气了，女人往好了说不也都像朵花吗？花开的季节争奇 都刘艳、招风惹蝶，那么老了呢？当花朵枯萎了以后还不是脚下的那片土地不会 嫌弃她吗？只有家才是女人的根本所在呀！关于爱情，王亮相信这世上是存在爱 情的，向来都认为那是神圣崇高的，是天底下最美妙的事情。她可以使人无畏， 可以让人肝脑涂地为之献身。但现在王亮想不明白了，王亮忽然觉得爱情是个很 模糊的概念。关于爱情这两个字世上恐怕谁都不会想得明白，那么就不去想了。 他想和刘琳好好地谈一次，何去何从交由刘琳来选择，自己现在已经被戴上绿帽 子了，再不能被稀里糊涂地蒙在鼓里了。 　　回到家刚一开门就听到了爽朗的笑声，刘艳来了。孩子见了他小姨格外地亲 切，欢呼着飞奔到刘艳的怀中。刘艳比刘琳小四岁，已经离婚三年了。离婚的原 因据说就是因为丈夫对她不忠实，还听说那男人早就在外面包养了一个女的。刘 艳没有孩子，一直对王亮的儿子当亲生的那般喜爱。两个人没大没小地滚作一团。 王亮偷眼打量了一下坐在床上的刘琳，见她显然是没有睡好，眼眶还有些发黑， 无精打采地仰脸看着她的妹妹和儿子疯。王亮就有些愣神儿，想这一天一夜刘琳 和那个王老板是怎么折腾的呢？他很想将一些个想象掐死在萌芽状态，但是又做 不到，一些不堪回想的画面总是不由自主地涌进他的脑海。 　　阵阵酸楚渐渐地在心头泛滥。总这么傻站着也不是个事儿，总这么傻站着说 不准王亮就会哭起来呢。于是他就躲到卫生间想洗衣服，一接触到水就感觉到钻 心地疼痛。那只甲鱼虽然小咬出的伤口也不大，但是毒性却很厉害。王亮呲着牙 进屋来想找点酒精消下毒，被刘艳看见了。刘艳是护士，职业习惯令她急忙忙奔 了过来，抓过王亮的手边打量边询问，当知道了王亮是被甲鱼咬了一口以后刘艳 哈哈大笑： 　　姐夫你可真逗，你就不怕被传染上王八病毒然后自己也变成一只大王八呀？ 　　刘艳说话就是这么不管不顾，说完了以后她也立即知道自己说走了嘴，脸红 脖子粗地不知所措，尴尬地看看她姐姐又冲王亮吐了吐舌头。刘琳只当是没听见， 王亮也没怎么在乎。对于刘艳的这一德性他早就习惯了，指望她说出什么好听的 话来希望不大，但就这么不分场合地胡诌八咧她最拿手，常会让人意想不到。 　　刘艳说你这手可不能再接触水了，显示自己勤勤也不在这一会儿，干脆我替 你洗衣服吧。说着她就顾自去了卫生间。王亮没事干就想去厨房做饭，又被刘艳 阻止了。我们出去吃吧，刘艳说，附近有一家新开张专营水煮鱼的餐馆，等洗完 衣服我们一起去。…… 　　去就去吧，现在王亮也真是懒得做饭。他躺在床上闭起眼睛想着自己的烦心 事儿，刘琳则起床开始整理自己，简单地左描右画一番后，便又显得光彩照人。 　　北京这一段时间特别流行吃水煮鱼。那家新开张的名为“沸腾鱼乡”的餐馆 生意非常火，等了半天才等到一个空桌子。人多了挑剔的反倒就少，好像是人家 白送给吃的一样。儿子虽然刚吃过饺子，但是还是被眼前热烈的气氛所感染，欢 天喜地吃得贼香。看得出刘琳也是真的饿了，头不抬眼不睁地自顾往嘴里填。王 亮这一天也没吃什么，但他不觉得饿，大口地喝着扎啤。刘艳很会喝酒，和王亮 不停地碰杯。话题说着说着就谈到了刘艳的个人生活上，刘琳劝她趁年轻再寻一 份感情。刘艳一听这话就把嘴撇得老歪歪，说得了吧我算是看透了，这世上的男 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话说回来姐夫除外，我要是能遇到姐夫这样的人，就 是有姐夫一半好的男人那我就是嫁十次也值得呀。后来刘艳还说前一阵子有同事 给她介绍了一个男人，说那男人长得和卡西莫多差不多，现在想起来还让人打冷 战，不过那人很有钱，可有钱当个屁呀，晚间睡觉又不是搂着钱睡，半夜一觉醒 来稀里糊涂地还不得把那人当成恶鬼呀。说完这话刘艳就兀自笑个没完，王亮心 里也觉得挺好笑，但他可不是笑刘艳说的那个男人，他在笑刘艳，就她目前笑出 的一口大龅牙和那一副里倒歪斜的面孔也够男人喝一壶的了，自己还好意思笑话 别人。这女人真是自信，他在心里说，转瞬他想：若是能找这样的女人当老婆也 不错呢，起码把她搁在哪儿都不用怕别人惦记，放心。 　　空着肚子喝酒特容易醉，况且王亮的心情也不好。没多久王亮就有些喝大了， 喝大了以后话就有些多。王亮对刘艳说你可别总夸……夸你姐夫我了，我算什么 男人啊，真的我什么都不是，这世界太大，真的简直就他母亲的太大了，我左右 不了什么，什么我都左右不了，我……我只想当我自己，我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 子。可是太难了，刘艳你都不知道过小日子有多么地难，柴米油盐酱……酱醋茶， 吃喝拉撒睡，对了还有汽车房子，日子不都是这么过的吗？不是吗？我知足呢， 可我也不甘心呢，有钱的都是爹，没钱的就得挣扎着活下去？对，活下去，我偏 要活下去！…… 　　王亮说了好多好多的话，说得再多他也没将自己戴绿帽子的事抖搂出来。听 得刘艳直咂吧嘴。最后是王亮结的帐，花了近两百块钱。在巴台结账时王亮的嘴 里还叨咕着：不就是钱嘛，老子有钱，日子都不过了还攒他母亲的钱呀！ 　　回到家没一会儿王亮就吐了，吐过后就清醒了许多。耻辱若是能随着那些酒 秽吐出去就好了，可怎么会呢，任凭怎么吐，嘴里依旧是酒气熏天，如心灵深处 的创伤一样。王亮静静地躺在床上，冷眼看着刘琳，现在他什么都不想说了，原 来打算和刘琳好好地谈一次的想法已经化为乌有。他想不出和刘琳捅破那层窗户 纸后刘琳会怎样，有些不敢想不敢往深了想。 　　王亮故作平静，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甚至装得比平时还要自然。 晚间在床上，王亮缠着刘琳要她，刘琳推说累也不行，也说不出是哪来的劲头， 恶狠狠地要刘琳。在王亮看来，自己身下的刘琳已经再不是平日他疼爱的女人了， 她只是一块肉，一块可以任由男人驰骋的长有人模样的肉。王亮近乎于疯狂地祸 害着刘琳，变着法儿地使用她。他在心里恶狠狠地想：不能让让她在身边养足精 神，然后再跑到另一个男人怀里去释放激情。那时王亮已经不是在和刘琳做夫妻 间的事儿了，简直就是在发泄，是在挣扎！ 　　令王亮意想不到不到的是，刘琳对王亮的“粗暴”非常满意，完事后紧紧搂 着王亮说没想到真没想到原来你是这么厉害呢，真是太好了……王亮也不吭声， 黑暗中他把眼睛瞪得溜圆，心里一遍又一遍地下着决心：我再不能这么窝囊了， 我不能就这么便宜了你们，不能，怎么说也不能！等着吧，我要报复！ 　　五 　　其实连王亮也没有想到，后来自己竟会和刘艳搞到了一起。 　　刚开始那阵子，王亮是一遍遍下着决心要报复刘琳，可他并不知道自己该做 些什么。他也是有那么点血性的，哪个男人愿意自己心爱的女人跑到别人怀里去 呢？俗话说得好：杀父之仇夺妻之恨，那可是不共戴天的大仇。王亮不是没想过 去找那位王老板算账，甚至还在脑海中好多次描绘过将那个混蛋怎样打得满地找 牙屁滚尿流，然后手起刀落将王老板斩于众目睽睽之下。想过后王亮就会很舒坦， 但也就是想想而已，王老板可不是甲鱼，就是甲鱼还能将王亮狠咬上一口呢。王 亮是绝没有那个胆量的。 　　没有那个胆量让王亮很是郁闷，他想不出下一步自己该做些什么。于是王亮 下班后就不愿意回家，不回家儿子就没人接，所以他就总推说单位有事而让刘艳 替他接孩子。刘艳的空余时间多，即使是在班上也好请假出来，她也乐意将那个 小娃娃带在身边。 　　解决了孩子这一后顾之忧，王亮可以信马由缰地过自己的业余生活了。王亮 真希望自己能像电视或者小说里的人物一样，能够患上失忆症什么的，那样他或 许就会好过些。但是那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而已，他的记性好着呢，非但记性好， 想象力也日渐丰富起来，总是不由自主地在脑海中上演着刘琳和王老板的一幕幕 丑剧，当然导演就是王亮自己，一些个细节都是他编造的，越演越精彩，越演越 淋漓尽致。更让王亮痛苦不已的是，现在他非常的会“触景生情”，比如上下班 都要路过四通桥，由那个“通”字他马上就会联想到“通奸”这个词汇上来，一 想就是好半天。 　　最初他从单位出来后只是随便找一家小餐馆，点上几个小菜，喝一瓶啤酒完 事，就觉得这样很不错了，没有人认识他王亮也不稀罕去认识别人，把自己摆在 一个陌生的世界里感觉也不错。喝点酒后也会令王亮很兴奋，看街上人流涌动车 水马龙，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着不同的表情，很好玩。有一次王亮还独自去看 了一场电影，是特意跑到北京一家最有名的国际影城看的，票价就一百多，王亮 也没怎么心疼钱，王亮现在不再怎么心疼钱了。放映厅里很高级，座位舒适音响 效果也好，但没多久王亮就觉出了有些不对劲儿，环顾四周，像他这样单独一人 来看电影的几乎是没有，基本上都是一男一女相依偎着坐在一起的，这让王亮有 些悲哀，这让王亮有些愤怒。 　　于是王亮就再不去看电影了。不去看电影了以后王亮也实在想不出该做些别 的什么，王亮的酒量不大，再怎么细斟慢饮那一瓶啤酒也维持不了多长时间，泡 咖啡屋王亮更不会，农村出来的孩子天生就对那鸟粪味的东西有抵触情绪。所以 王亮吃完了饭就喜欢在街上漫无目的地瞎逛，走到哪儿算哪儿，走累了就坐公交 车回家。 　　逛来逛去的，有一天晚间王亮就认识了小玉。 　　小玉是一家美容美发屋的按摩小姐。那天王亮在路上左盼右顾地已经走了好 长时间，就听旁边有人柔声地招呼道：大哥，进来坐坐吧，我们的服务很周到的！ 王亮别过脸去，就看见了小玉。小玉那时正坐在门口招揽生意，小玉长得很漂亮， 不到二十岁的样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一般，还真有点勾魂摄魄的 味道。王亮以前从没进过美容店，平时头发长了都是到家楼前一老理发店经一位 老头来处理，每次五块钱，不贵。王亮看了看小玉，又仰脸瞧了瞧牌匾，有些犹 豫不决。他当然听说过一些美容店里都在做着挂羊头卖狗肉的事儿，只是他没有 尝试过，就有些打怵。小玉是什么人呀，小玉是久经锻炼的人，一眼就从王亮的 身上发现了商机。她到王亮的身旁来拉王亮，说进来吧大哥来照顾一下妹妹的生 意，今天我还没有开张呢你就是我的第一个客人了……王亮没说答应可也没怎么 拒绝，迷迷糊糊地就一脚踏进了那家美容店。 　　那间美容店看上去不是很大，可里面的单间却是不少。王亮被小玉拉着经过 曲里拐弯的过道也进入了一单间。开灯后就见这房里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只凳子。 王亮有些惶恐起来，他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些什么，连询问的话都不知道怎样说才 好。好在小玉对付客人还算熟练，先是给王亮端来一杯热茶，然后就让王亮躺到 床上去。小玉说大哥您是第一次来我们这里吧，一看您就是个好人呢！小玉接着 又说大哥您喜欢什么样的服务我是专业按摩师呢，我们这里有港式按摩有泰式按 摩还有推油等全套服务，大哥您喜欢哪一种？ 　　王亮平时只是在街旁的美容屋玻璃上看到过标有这么多种按摩方式，具体的 都是怎么个按法王亮怎么会知道呢？他说不出，就问小玉那些项目都是怎么个收 费法，这是王亮关心的问题。小玉说有五十的有八十的，推油最贵要一百五十块。 王亮一下子就想到一百五十块钱都够买一只大个的王八了呢，自己和儿子都没舍 得吃的那种，太贵了些，所以他当即就对小玉说还是给我按个五十块钱的吧。那 小玉也没说什么，就开始按摩。 　　先从头部按起，没鼓捣几下就转移到身上，那小玉把身子压得很底，她穿的 衣服也很露，王亮能非常清晰地看得见她那很深的乳沟，但王亮还不敢死盯盯地 看，只偷偷地瞄了两眼还觉得非常不好意思闹了个大红脸，和做贼似的。……上 半身按摩得也很肤皮潦草，小玉只是虚张声势地把手指关节处弄得啪啪作响，一 副很专业的样子。接着就开始按摩下半身，这回小玉按摩得很仔细了，一招一式 专门在王亮的要害部位旁敲侧击，弄得王亮紧张得浑身都僵硬了。王亮不住地咽 着口水，王亮内心里有说不出的尴尬，还有那么一股子一股子隐隐的渴望，渴望 小玉能再进一步，再进一步。小玉显然是位老手，对男人她拿捏得有板有眼，小 玉一点都不急，那时的小玉就像是一只经验丰富的狸猫，正在逗引着王亮这只在 欲望边缘挣扎的老鼠。 　　也不知道过了有多长时间，小玉终于肯大胆地把手按到了王亮搭起的帐篷处， 惹得王亮忍不住呻吟了一声。小玉将身子附了过来，脸颊就要和王亮贴上了。大 哥，小玉依旧是柔声地说，你还需要进一步的服务吗？王亮觉得自己口干舌燥， 王亮觉得自己就快要爆炸了，他想说不要这样，但内心里有股力量却强迫着他点 了点头。小玉嘻嘻地笑了，说大哥一看就是个爽快的人呢，干脆做个推油吧，一 百五十块钱也不贵，包大哥您会舒服的，我的技术是一等一的棒。……提到一百 五十块钱王亮还是想起了王八，不过这次他的想法和以前已经大不相同。他在心 里对自己说，一百五就一百五，就当是吃了一只大个的王八吧，有什么呀。王亮 满脸的兴奋，王亮这回豁出去了，王亮也要像有钱人一样享受一把了。只是当小 玉很熟练地解开王亮的裤带，然后又麻利地将王亮的里外裤一起褪下来时，王亮 还是显示出了他的不老练。他先是惊得“呀！”了一声，然后又带着颤音对小玉 说，请……请将灯关了吧。…… 　　半个多小时后，王亮在小玉的一声声“大哥以后常来呀”的甜言蜜语中走出 了那家按摩房。王亮花费的钱可不止是一百五十块，王亮花了整四百块。那小玉 太懂得怎样对付王亮这样的男人了，引领着王亮在欲望的旋涡里忘乎所以，越陷 越深。 　　天哪！所谓偷情所谓出轨所谓的烟花柳巷就是这么一回事吗？这是王亮走到 街上后所发出的感慨。原来背叛一个人就是这么地简单呀，简单得和他母亲的上 趟厕所没什么区别！ 　　行人很少，所以没有人注意到王亮所表现出的孩子般的快乐。他一点也不像 其他的嫖客在满足了欲望之后会显得有些失落，王亮一点也不失落，王亮有些欣 喜若狂。王亮以前也不止一次地幻想过自己和那些个街上行走的妖冶的小姐怎样 怎样，估计是个男人都会那么想过，现如今幻想变成了现实，王亮如愿以偿了， 王亮没有一丝一毫的自责和不安，也不心疼那四百块钱。王亮在心里想着，现在 自己也背叛了，什么都背叛了，有什么呀？能怎么的呀？就许你刘琳会背叛我王 亮就不会吗？现在我们公平了，这样才合理些，我可是一点不吃亏的呢，那个王 老板都多老了，而刚才的那位女人（王亮不愿意把小玉想成是妓女）有多年轻呀， 比刘琳要小十多岁呢，那皮肤，那身材，那长相，还有那娇喘那手段，真是要多 他母亲的就有多他母亲的！ 　　王亮的心情真是不错。已经是夜里十点多连末班车都坐不上了，王亮就打出 租车回家。在车上还兴致盎然地和司机白话了一道。现在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 真正的男人了，再想起刘琳和王老板的事情来竟也少了许多气。特别是当王亮回 到家躺到床上后，当刘琳又一次伸出如葱般的胳膊让他再像前几回勇猛一次时， 王亮的表现就更加地男人了：他轻轻地拿开刘琳的手，说我累了我要睡觉明天还 得上班呢！这是王亮和刘琳认识以来头一次拒绝刘琳的求欢，第二天王亮想起这 事还忍不住偷着笑了好几回。 　　其实每个男人内心当中都有那么一种渴望，说是性幻想也好说成是天生的秉 性也罢，都有着要猎取占有新异性的强烈念想，只不过有的男人能将这种渴望深 深地隐藏，甚至于终生也不会付诸行动；有的男人的自我约束力就差些，即便知 道有些事是违背伦理道德的也要去做，做完还后悔，没多久便还会重蹈覆辙，所 谓知错就改，改了再犯。男人一旦在心里出轨了那么在实际生活中就很容易那什 么，和别的女人有点瓜葛是早早晚晚的，就不是什么困难事儿。王亮脑袋不笨， 王亮要是笨的话当初就不可能考上大学，王亮那可是从乡村考到北京来的，所以 经过了几次和小姐的磨练后王亮很快就摸到了些门路，王亮无师自通，他再不会 像和小玉那次轻而易举地被蒙骗了，王亮也学会了和小姐讨价还价，也学会了满 嘴跑船滔滔不绝地欺骗小姐，只要是少花钱多得便宜就成，只要是能把那事儿办 成就行。王亮越来越精于此道，知晓了很多好的去处。好在北京城那种地方很多， 就是王亮一天换一家这辈子王亮都不可能光顾遍。每当王亮又一次得手后都会为 自己的聪明沾沾自喜上好一阵子，女人嘛，头发长见识短，胸大没脑子，等等诸 如此类的想法王亮已经完全认同了。怪不得刘琳会那么容易被王老板勾引去呢， 女人都是架不住三句好话的，是水做的，是感性动物。…… 　　没多久王亮就已经变成了一位猎艳高手，走在街上再看女人时，王亮不再像 以前那样目不斜视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现在的王亮也不会死盯盯地去打量，但 王亮的目光很毒，只要扫一眼他就能用目光把那女人的衣服一层层剥光，一丝不 剩。 　　刘琳从来不问起王亮一次次晚回家的缘由，王亮也不再问刘琳又到什么地方 加班。王亮不问刘琳渐渐的就不再主动说。不说就不说，王亮心里平衡着呢，刘 琳加一次班王亮肯定就会出去找一次小姐，乐此不疲。刘琳虽然是做财务工作的， 但对家里的钱却从来没个数。王亮仔细，钱一直由王亮打理着。 　　不过没多久王亮和刘琳的这种平衡关系出现了倾斜，王亮左琢磨右思考还是 觉得自己有些吃亏了。王亮是这么想的，虽然他和刘琳两个人做的都是偷鸡摸狗 的勾当，但两人的行为多少是有些本质区别的，刘琳和王老板不管怎么说人家那 也叫情人关系，出轨也属于道德范畴，自己这算什么呢？好听了说是给小姐扶贫 或者说是买欢，往坏了说那不就是个嫖娼嘛，当属品质问题呢，况且给完小姐钱 后王亮也不是回回都能心甘情愿。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王亮心里一次次地这 么想着，又开始烦躁起来。 　　就是在这当口，老婆刘琳的妹妹刘艳进入了王亮的视线，刘艳让王亮的眼睛 为之一亮。这不是现成的嘛，如果自己和刘艳有了那层关系这问题不就解决了？ 还有什么比和刘艳有一腿更能让刘琳感觉到疼呢？王亮不免为自己的大胆设想有 些心花怒放。就是刘艳有些过于丑了些，要是能稍微有些看得下眼就好了，王亮 心里这么想着，丑就丑点吧，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是能够和刘琳扯平就行， 只要是自己也有了个固定的情人就行。 　　王亮丝毫都没有将俘获刘艳看成是件多么困难的事儿。这没什么困难的，刘 艳对王亮一直都是很欣赏的。在王亮看来，刘艳只不过是他囊中之物，是自留地 里的一只茄子，只要王亮想要，便能伸手可取，随手可摘。 　　只要王亮愿意，他就有很多机会可以和刘艳在一起，儿子就是个最好的借口。 王亮即使是下班不去找小姐也总是弄出些理由不接孩子，多是让刘艳帮忙去接， 然后在王亮接回儿子时再请刘艳和孩子一起出去吃饭，顺理成章的事。为表示感 谢王亮还经常给刘艳买些小礼物，估计那女人平时接受男人礼物的机会肯定不会 多，所以每次刘艳都会很高兴，欣喜若狂的样子。本来刘艳对她王亮这个当姐夫 的就非常有好感，现在王亮在她的眼里就更加突出了，王亮从她望向自己的目光 中所流露出的温柔就能体会得到。 　　着急吃不到热豆腐。对刘艳的进攻王亮很会掌握分寸，不急于求成，王亮在 一点点等待机会，在这同时也是在更多地增加着刘艳对王亮的好感。 　　后来终于有机会了，说起这个机会还是刘琳为王亮创造的呢。 　　劳动节到了，全国统一休黄金周。本来在上一个黄金周过后，王亮就和刘琳 计划好了要在劳动节这段休假期间带上儿子去九寨沟游玩，但现在刘琳早就没有 这份心思了，她要去杭州，还说是自己要和在网上认识了几位自由“驴友”同往， 刘琳说这样能更随意些更能接近于自然……骗谁呀，王亮在心里忿忿地骂道，不 就是想和她那位顶头上司比翼双飞嘛，还用得着费力地编出这么多的谎话？其实 女人说谎时都很可笑，特别是在男人面前。此时的她不是脑子太笨就是把男人的 智商估计得太低。不过表面上王亮可什么都没说，王亮在想刘艳，他在下着决心 不能错过了这大好时机。 　　这真是个绝好的机会。王亮早就在心里盘算好了，按捺住内心的狂喜，假惺 惺地为刘琳准备着旅游用品，告诫刘琳外出时一定要注意安全别吃生冷的东西， 等等。当着刘琳的面，王亮和儿子一起计划着那七天的时间该去哪里玩，最后决 定去平谷县，那里离北京也不远，而且据说风景也是相当的秀丽，有农家小院什 么的旅游项目。孩子自然很高兴，刚刚他还因为刘琳不答应带他出去玩而撅嘴呢。 像是为了弥补刘琳不能同往的遗憾，王亮装作很不经意地对儿子说，妈妈不陪咱 一同去咱就再找个人吧……对了，你可以打电话问问你小姨有没有时间，约她和 咱们一起去玩呀！小孩子没什么城府，容易上大人的当。听王亮那么一说当即连 声叫好，刘艳平时对他好着呢，他当然愿意身边能多个人宠爱自己。刘琳也表示 同意，她那时候的心早就说不准飞到什么地方去了，或许多少也会有些内疚，巴 不得有人能代替她照顾儿子做些补偿。 　　儿子就抢着去打电话，电话打通后，刘艳开始说她节日期间不休息怕腾不出 时间，但当刘艳听儿子说这次出游只有王亮他们父子俩时，口气一下子就明显缓 和了下来，没答应也没拒绝，说看当时医院的排班情况再定。 　　王亮心里有谱，知道刘艳是不可能拒绝的，只是故作姿态而已。女人都这德 行，有时心里明明乐开了花的事情，还非得装出有些不情愿的样子。好像这样就 多少能抬高些身价。 　　一切都按照王亮预想的那样进行着。几天后，刘琳兴奋中略带慌乱地离开了 家。第二天王亮就领着儿子和刘艳一起，乘车前往平谷县度假村。王亮对游玩一 点兴趣都没有，王亮在心里一遍遍地预演着一出好戏，紧锣密鼓地为那出好戏演 练着每一幕场景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台词。 　　六 　　在东直门长途汽车站乘918次公交车，两个多小时后就到了位于北京城东北 方的平谷县。五月的平谷正值旅游的旺季，景色非常的美丽。单就那到处盛开着 的一抹抹粉红色的桃花，就够令人赏心悦目的了。王亮他们去的是金海湖度假村， 那一带很具地方特色的是一处处农家小院，依山傍湖建起一栋栋房舍，是当地人 煞费苦心想出来招揽游客的一步妙棋。现在城里人大鱼大肉地都吃腻了，高楼大 厦也再提不起谁的兴致，倒是都热衷于体会自己或者是上辈人当初那近乎自然的 农村生活。 　　王亮开了两间客房，儿子吵着要和他小姨住在一起，王亮自己一间。到达后 孩子就要去爬山，那山就在农家小院前，不高，但足以勾起没见过山的孩子的兴 趣。在爬山的路途中，王亮轻轻地挽着刘艳的手臂，像一个大哥哥关心着小妹妹， 很自然很大方却也分明地显示出一个男人的细心和力量。刘艳是个缺少男人疼爱 的女人，刘艳不可能感受不到王亮的细心关怀，刘艳一直都有些紧张，脸红红的， 手心也潮乎乎的滚热。这些都是王亮的预谋当中的情节，一路上王亮都在用心琢 磨着下一步该如何进行，该怎样把刘艳的羞耻心一点点剥去，突破自己是她姐夫 这道最大的心理障碍。 　　第二天又去赏花，然后到金海湖划船。晚饭是在客房吃的，小鸡炖蘑菇清蒸 湖鱼拌山野菜等叫了一桌子。儿子这两天疯玩得有些过了头，又吃了一肚子油腻 的东西，所以没多一会儿他的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独自先回房间睡觉了。王亮 就盼着儿子能早些离开呢，这样一来王亮所希望的单独和刘艳在一起的愿望才得 以实现。接下来的，就该按王亮计划好的步骤往下进行了。 　　先是很随意地喝酒聊天，王亮挖空心思尽可能地逗刘艳开心，驱除她心理上 的防备。然后随着酒精这个皮条客在腹中一点点地发挥作用，王亮开始进攻。王 亮用非常关心也非常诱人的目光盯着君，询问她目前的生活状况，话语中透着关 切透着慈祥，其实王亮就是要挑开刘艳心头的伤疤，让刘艳的情绪处在波动当中。 刘艳一提起感情的话题就又刹不住闸了，感慨万千，情绪激昂，唾沫星子都溅到 了菜盘子里她也毫无顾忌。最后很自然地就说到刘艳过去的那位丈夫，刘艳说那 是她的初恋，那男人毁了她一生……刘艳一直说到忍不住伏案痛哭。 　　王亮早已坐到刘艳的身旁，耐心倾听她的倾诉，时不时拿出块纸巾递给刘艳 擦眼泪。女人在最伤感的时候，身旁能够听自己倾诉的人绝对是最可爱的人。 　　最后时机终于成熟了，在刘艳说出“这世界上像姐夫一样的好男人真是不多 了”这句话后，王亮觉得该是他出手的时候了。王亮重重地叹了口气，然后低眉 顺眼万分悲痛地向刘艳讲述他和刘琳目前的状况，大肆渲染自己是多么的委曲求 全，为了孩子为了这个家王亮又是多么不容易地忍气吞声……刘艳起先还不相信 王亮说的话，惊得眼珠子差点没冒出来。接着刘艳就开始为王亮的境遇而愤愤不 平，义愤填膺地埋怨着她的姐姐刘琳。王亮偷偷吃了一大口芥末牛百叶那道菜， 然后忍着半天没喘气，让呛出的泪水慢满涌入眼眶。见刘艳正万分同情地盯着自 己看，王亮就接着做戏，仰天长啸般地说了一句特悲壮的话： 　　人啊，有时候想想活着真没意思！ 　　说完这后王亮也学着刘艳刚才的样子，趴到饭桌上，肩膀还一耸一耸的。 　　王亮把头埋在了胳膊里，王亮不露出眼脸刘艳就看不出王亮是真哭还是假哭， 即使是王亮乐得浑身颤抖看着也像是悲痛欲绝呢。王亮也很惊诧于自己的表演， 长这么大了连自己都不清楚，原来自己竟有如此高超的演戏天分呢！刘艳是头一 次见一个大男人伤心失声痛哭，感动得泪水涟涟一塌糊涂。刘艳不知道怎么办才 好，只是不住地轻拍王亮的肩膀，说些安慰的话。刘艳说姐夫你别哭了，为我姐 姐那样的人流眼泪不值得。刘艳说姐夫真没想到看起来很快活的你也会有这样沉 重的辛酸。刘艳最后还说姐夫啊我们真是同病相怜呀！火候差不多了，按照事先 的预想一切的情绪已经积攒到位，王亮恰到好处地把脑袋一下子塞进刘艳的怀里， 嘴里呜咽着说是呀是呀，我们，都是好人的我们，为什么就得不到好报呢？我的 心真的快疼死了啊！……刘艳刚开始还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渐渐地刘艳就完全放 开了，把王亮的头抱得紧紧地，越抱越紧。 　　女人的善良和同情心是最容易被利用的。 　　当刘艳搀扶着悲痛得有些站不稳了的王亮回到房间后，对王亮给予她的拥抱 并没有怎么拒绝，流着眼泪热烈地迎接着王亮所做的一切。在床上王亮疯狂而又 小心地向刘艳发起攻击，让刘艳在风头浪尖上不停地颠簸起伏，尽情地享受畅快 淋漓的高峰时刻……最后刘艳伏在王亮的怀里哭了起来。 　　王亮问刘艳：你怎么了，哭什么呀？ 　　刘艳说：我，我们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呀？ 　　王亮说：怎么你后悔了？ 　　刘艳说：后悔倒是谈不上，问题是你，你可是我的姐夫呀！ 　　王亮说：你放心，等儿子再长大一些我就和刘琳离婚，然后我们俩就再组成 个家庭。刘艳，你或许还不知道，很久以前我就特别喜欢你哩。 　　刘艳欢呼着搂紧王亮的脖子说这是真的吗？姐夫我也早就喜欢上了你呢！你 说的是真的吗？再等一段时间后你会和我结婚？” 　　王亮闭上眼睛很郑重其事地说是真的！ 　　说完那句话后王亮又在心里问了一遍自己，我会真的娶刘艳吗？马上他就得 出了答案，自己会娶刘艳？说出来或许鬼都不会相信。 　　骗着玩呗，女人若是相信偷情的男人所许下的诺言，那才叫要多愚蠢有多愚 蠢呢，因为那本来就是男人在一个欺骗的环境下说的话，你怎么还敢指望他有多 么诚实呢？ 　　七 　　就在王亮和刘艳在平谷的那农家小院里充分而尽情地享受着偷情的愉悦时， 刘琳也没安分地闲着。但是和王亮比起来，刘琳这个黄金周过得并不顺心。刘琳 和王老板去了新、马、泰，可是够远的了呢。在国内无论在哪里刘琳总有些放不 开，和王老板走在一起心就发虚，恐怕被认识的人撞到。中国人长得都差不了多 少，所以就是不在北京刘琳心里也不踏实，再者说刘琳和王老板往一块那么一站， 明眼的人一下子就会看出来这不是一对夫妻，两人没有夫妻相不说，年龄也相差 好多，顶多是一对野鸳鸯。本来出了国就可以放松些了，刘琳也期待着和自己的 那位老情人能够尽情地游玩一番，但是没有。王老板可不是像王亮那样对女人周 到服帖的人，王老板心里野着呢。男人都差不多一个德性，一旦将女人弄到手后 就往往会觉得女人已经是自己的了，是自己的一件附属品，即使再疼爱也不愿意 把自己拴在女人的裤腰带上，任由女人的指挥摆布。可能是王老板忽略了一点， 那就是刘琳这么多年在王亮的身边已经养成了惟她命是从的禀性，什么都要以自 己为中心，一时半会儿是不好改掉的。王老板不是个心细的人，而且还有些粗枝 大叶，好几个夜晚他都是把刘琳一个人留在酒店的房间里，自己出去找乐子。并 不是他不愿意带上刘琳，而是没法带，去看人妖表演去找泰国妹按摩或别的服务 有刘琳在身边怎么会尽兴呢。 　　刘琳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的时候当然就会很不高兴，她又不敢出门，外面的世 界越是花花绿绿她越是不敢离开房间一步，只能是透过窗子看楼外霓虹灯闪烁， 看各式各样的人进进出出，无聊透了。她有些想王亮和孩子了，若是和王亮在一 起王亮说什么也不会将自己一个人留下呀，本来说好这个黄金周一家人要去九寨 沟的，若是没有王老板若是自己没和王老板发生这么多事的话，现在不也会很快 乐吗？她不敢给王亮打电话，甚至连手机都不敢开，就那么一个人默默地想着些 乱七八糟的事情，想着想着就会流下眼泪。偷情的兴奋现在已经完全冷却了，从 王老板对待自己的行为和态度上刘琳不可能感觉不出来，但是她又离不开王老板， 刘琳现在已经太过于依赖他了，那王老板非常的懂得讨女人喜欢，刚开始两人坠 入情网时他表现得是多么地优秀啊，既懂风情又懂感情，既知道浪漫又晓得体贴， 哄得刘琳云里雾里昏头昏脑天花乱坠。刘琳曾不止一次和王老板提出过要和他结 婚，要天长地久地厮守在一起，但每次都被他搪塞过去了。王老板说我们都各自 有家有孩子，离婚是件多么麻烦的事情啊想起来就头疼呢，现在这样不是挺好吗？ 你需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王老板还说感情是一码事婚姻是 一码事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刘琳想王老板说得也对，都不是小孩子了不能 凭一时的冲动干下糊涂事，特别是在她一个人孤独地在酒店房间里的时候，她想 起了老公王亮，还是王亮好啊，王亮对自己多好啊，找老公还得是王亮那样的， 一生有个依托。有句俗话说得好，找个爱你的人做丈夫，找个你爱的人做情人。 刘琳有些不愿意再游玩了，在没有人陪伴的情况下即使去天堂又有什么意思呢？ 她想尽早地回家。 　　但王亮的想法和刘琳却恰恰相反。王亮和刘艳的新鲜劲儿还没过期呢，特别 是刘艳，刘艳真有些恨不能让刘琳永王亮都别回来了。从平谷回来后刘艳就一直 在王亮家住了下来，俩人像真正夫妻一样地生活了几天。孩子小好唬弄，他也不 在乎大人谁和谁好，只要对他好就成。 　　刘琳回来刘艳就得离开了。当着自己姐姐的面刘艳没有丝毫的愧疚，好像她 做了一件多么正义多么光彩的事情一样，理直气壮。刘琳也没将平时就大咧咧的 刘艳放在眼里，没多想出些别的。按刘琳的设想，自己离开王亮这么多天了，回 来后王亮一定会表现出特别兴奋，起码在床上应该有小别胜新婚的味道。但是王 亮没有，王亮非常的风平浪静，打扫房间，给儿子弄饭，将刘琳的大包小裹收拾 好，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即使是在床上，即使是刘琳又伸过如葱般的胳膊王亮都 没什么兴奋的表示。他轻轻拿开刘琳的胳膊，很平淡地说你这次玩得好吗说说一 路上的见闻吧。刘琳稍微愣了一下，随即就回复了常态，装出眉飞色舞的样子和 王亮一通瞎白话。刘琳说她这次去了西湖，说雷锋塔怎样怎样，还到了千岛湖， 那千岛湖的风光真是迷人呢……王亮打断了刘琳的话，说千岛湖不在杭州吧。刘 琳就有些语无伦次，说是呀是呀我也没说在杭州呀，千岛湖在杭州的边上呀。王 亮说千岛湖离杭州还有几百里地呢。没再等刘琳解释，王亮伸手关了床头灯，打 着哈欠说睡吧睡吧明天又该他母亲的上班了。 　　刘琳瞪着眼睛在黑暗中一动不动，好长时间都没有睡着。倒是王亮，没一会 儿就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刘琳回到家后严重地影响到了刘艳刚破土而出的爱情。刘艳再不能肆无忌惮 地和王亮待在一起了，而她那颗干旱了许久的焦渴的心是多么地需要王亮深情地 浇灌啊！像刘艳这样的女人，感情一旦付出就看得比什么都重，那热情简直就会 把整个世界烧成一片废墟。在刘艳的思想里自信地认为，自己和王亮才算得上是 绝配。但是上天弄人，偏偏没让王亮最早认识自己。不过有情人终成眷属，好在 王亮现在终于和自己走到了一起，这就不错，这就是天意。刘艳是个感情丰富的 人，刘艳是个感情炽热的人，刘艳对谁好就恨不得将自己的肠子肚子心肝肺一同 献给对方，在她看来，姐姐刘琳不配享有王亮，王亮在刘琳身边的这些年真是在 水深火热中挣扎，姐姐刘琳那是不懂得爱惜，只有自己才会令王亮获得真正的幸 福。现在好了，现在真的好呀，现在王亮已经是自己的人了！ 　　每天，几乎是每天刘艳都要给王亮打十几次电话，问他早晨吃什么了衣服穿 得多不多工作累不累，或者是她单位谁谁谁又给她介绍男朋友谁谁谁又向她献殷 勤等等鸡毛蒜皮的事，然后就是商量下班后两人要去做什么在哪里见面等等。刘 艳自己有套房子，这就给她和王亮直往外窜火苗的感情发展提供了便利条件。多 数时候是刘艳先把孩子接回家，王亮下班后就到刘艳的住处接孩子，一切都顺理 成章。王亮的孩子很听话，让他在哪儿玩他就在哪儿玩，一个人闷头玩也能玩上 好一阵子。 　　没多久王亮就感觉到累了。怎么会不累呢，刘艳的火热感情让他感觉浑身被 箍紧了般地难受。本来太轻易获得的成功就很没什么意思，起码缺乏了点十足的 成就感；王亮也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刘艳，激情趋于平静以后剩下的就只有厌倦； 再有谁能架得住刘艳那样密密实实的爱呢？特别是在床上，没完没了的刘艳已经 让王亮想起来就有些心惊肉跳，王亮可真有些招架不住了。有好多次，王亮都是 用枕巾将刘艳的脸蒙上才勉强完成好事。刘艳绝对是个耐看的女人。女人耐看的 多些，也就是平时所说的受端详，有些女人冷丁看没什么出奇的地方，但越看越 顺眼。刘艳也耐看，不过越看越觉得刘艳长得异常大胆，越看越惨不忍睹。 　　王亮可真累！他现在每天不得不挖空心思地去寻找借口远离刘艳的纠缠。刘 艳总在他面前念叨她这一辈子就爱王亮一个人了，王亮要是对她不起她就坚决地 毫不犹豫地死给王亮看。刘艳还很善解人意地对王亮说我不会要求你马上离婚我 就给你一年的期限吧，刘艳还说虽然我允许你还和我姐姐生活在一起但是你绝对 不能和她再有床上那什么事，她已经和别人了她现在多么脏啊，你要对我忠诚些 呢。其实不用刘艳嘱咐王亮也能做到这一点，现在王亮基本上不和刘琳行床第之 欢了，王亮也真的感觉刘琳很脏，越想越脏。 　　但刘琳对所有的这一切还一直蒙在鼓里，刘琳不是个心很细的人，况且她也 太了解王亮原来的品性，绝没有想过王亮会背叛她，更不会想到王亮会背着自己 和刘艳搅在了一起。每次她向王亮发出求欢的信号时王亮都推说自己太累了，然 后就独自闷头大睡。怎么会累呢？是工作压力大吗？刘琳看过一些关于这方面的 书籍，书上说现在的中年男人当中有很大的比例都不同程度地患有性方面的障碍， 其中有营养方面心理方面也有工作压力方面的等等因素。刘琳不由得想起自己的 情人王老板，王老板都那么大岁数了可在床上却还是像毛头小伙一样雄风不减， 再一想人家王老板都吃些什么呀，啥大补人家就吃啥，连胎盘都毫不恶心地大口 吃得贼香，还能有不壮实的道理？想到这些刘琳就也留意去多为王亮买回些补品， 什么肾宝篸精的也弄回来一些逼着王亮吃。在饮食上刘琳也不含糊，甲鱼自不必 说，现在连儿子吃甲鱼都有些上瘾了，刘琳还总买回些泥鳅鱼鳝鱼之类的为王亮 滋补，期望着王亮能尽早再振雄风。毕竟王亮是自己的男人，刘琳可不想让王亮 早早地就失去了男性的风采。 　　其实王亮什么毛病都没有。对于刘琳的举动除了觉得好笑以外王亮也不多说 什么，给吃就吃给喝就喝，但就是让刘琳感觉不到有什么效果。王亮是狠下心坚 决不再和刘琳有那方面的事了，即使是他被刘琳滋补得快流鼻血了也坚决不响应 刘琳的号召。对于刘艳他也能躲就躲，躲不过去了就拿刘艳发泄一番。更多的时 候，当王亮有那方面的强烈要求时，他就自己解决，宁可自己解决，头脑中一边 想着按摩女小玉的娇媚一边自己解决。 　　那个周末的早晨王亮醒得很早。不用上班所以就不急着起床。王亮那时瞪着 眼睛就开始有些想法，王亮总是在早晨时想法特别地多，身体跟着也有些变化。 有了想法后他就躺在床上开始行动，像是和谁赌气一样地动作还非常地大。没一 会儿王亮身旁的刘琳就醒了，王亮那独自陶醉的举动也没法让刘琳不醒。醒了没 多久刘琳猛地意识到了什么，翻身坐起。刘琳说王亮你在做什么？王亮说我没做 什么，王亮说这话时并没有停止运动。刘琳愣头愣脑地一下子掀开王亮身上的被 子，掀开被子后刘琳就惊呆了，嘴里也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刘琳只是说你， 你……。刘琳实在想不出一向老实巴交的王亮怎么会无耻到这种地步，在刘琳看 来这简直就是堕落，是极端的堕落。刘琳想不出该说什么，刘琳也实在想不到王 亮的变化会是这么的大，竟会当着自己的面下流，刘琳就那么傻乎乎地惊呆着。 王亮却很不以为然，王亮表现得相当平静，平静得都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他白 了刘琳一眼，闷声闷气地说这有什么好看的，没见过自己玩自己呀？…… 　　又过了有一会儿刘琳才缓过神儿来。缓过神儿来的刘琳猛地扑到王亮的身上， 一边捶打着王亮一边嚎啕大哭起来。 　　八 　　王亮一点也没觉得自己那么做有什么无耻之处，身体是自己的，这碍不着别 人什么事，王亮固执地认为那样做总比和刘琳在一起要干净得多。在刘琳近乎疯 狂的“无耻”“缺德”的叫骂声中，王亮平静地穿好衣服走出家门。 　　天气真好！阳光暖洋洋地挥洒着温情，空气中到处充溢着花草的芬芳，让人 心旷神怡。王亮忍不住长嘘了几口气，心里就敞亮多了。王亮真想作首诗什么的， 直抒一下心胸，可惜王亮不会，只能是“啊！啊！”了两声完事。王亮想不出眼 下自己该做些什么，该往哪里去。找刘艳去吗？那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而已，想多 了都是对不起自己。现在王亮甚至都不愿意多想想刚才和刘琳的事。还能去哪儿？ 去美容室找小姐，这么早哪里有营业的呢？ 　　就在王亮茫然无措时王亮看到了他家的邻居。那是一位保养得非常好的胖女 人，虽然胖些但白白净净，看上去不到四十岁的年龄，雍容华贵，气质非常不错。 胖女人就住在王亮家的隔壁，这么些年来也就是见面互相点头而已，连对方姓什 么做什么工作都不清楚，甚至王亮都没有正眼仔细打量过那女人。现在不同了， 现在的王亮已经不是几个月前的王亮了，是能够一眼就看到女人骨头里去的久经 沙场的猎手了。那女人是出来溜狗的，正准备回家，见了王亮就照旧向王亮微笑 点头。 　　王亮主动上前和胖女人攀谈，先从夸赞她的狗开始，说那狗真可爱真纯正等 等，王亮还自作聪明装作明白的样子说狗是最通人性的动物，说古书上所说的 “忠孝节义”四个字就分别代表着四种动物，“忠”指的是马，“孝”说的是羊， “节”代表着虎，这最后的“义”字就非狗莫属了。王亮的滔滔不绝王亮的博学 多才让胖女人眼界大开，听得她一愣一愣地。胖女人不住声地附和着说是呀是呀 可不是咋的，狗就是比人强呢，现在狗比人更容易沟通呢。……俩人越说越近乎， 没一会儿的工夫就和老熟人一般了。熟悉了以后话题就多，最后那位胖女人对王 亮说你现在没什么事情吧？没什么事情的话就到我家坐坐吧，我一个人在家也真 是闷得慌，和你聊天真是开心呢。 　　要搁以往王亮是断不会这么冒失地去一个女人家的，但今天他就会，现在的 王亮已经不再像歌中唱的小和尚那样把女人当老虎了，王亮现在更愿意和女人接 近，或者说是王亮更愿意尝试去征服女人，特别是那些陌生的，越陌生越好。当 王亮一脚踏进邻居家的房门时他就暗自为自己的决定叫好，这是个单身女人的家， 眼前的这位寂寞的女人是个富足的人，越是富足的女人越是脆弱越是容易猎取， 因为那些整天为吃喝奔忙的人想脆弱想无病呻吟都没有时间。 　　那个家有着令人眩目的豪华，家具摆设王亮只是在画中才见识过，特别是那 沙发，坐下去后就会将人紧紧地包裹起来，让王亮想拿出点气派来挺直腰杆都很 困难。 　　不一会儿那胖女人就端出水果放到茶几上，然后自己也“呼啦”一下陷入到 沙发中。她说你随便用点水果吧，说完这话后胖女人拿过一个橘子，一掰两瓣， 然后就将嘴对着半个橘子吸里面的汁水，就那么吱溜吱溜地不管不顾。她的这一 “大方”举动倒让王亮很快就驱除了约束，心里坦然了许多。 　　两人就开始聊，天南地北地逮啥聊啥。王亮知道了眼前的这位邻居一直是独 身一人，听她自己讲胖女人原先是做饮食行业的，还说出北太平庄一带哪家哪家 大馆子最早都在她的名下。后来老公被别人拐跑了，心灰意冷生意就停下来不做 了，几家饭店相继卖出，现在自己一个人过悠闲日子。轮到王亮说自己了，王亮 所掌握的取悦女人的手段还十分有限，不得不又把对付刘艳的那一套搬了出来， 只不过这次身边没有芥末帮助他，而他的演技还太不过硬，挤了半天也没弄出一 滴泪水，倒把那位胖女人笑得泪花四溅。或许是这种故事胖女人听得太多了，根 本就没什么可新鲜的，而王亮故意弄出来的满脸愁怨也确实低劣了些。倒弄得王 亮自己尴尬不已。 　　就这么东扯西拉地也不知道聊了有多久，最后那位胖女人仔细打量了王亮一 番，很大胆很专注，然后她说，我前两天新买了一张大水床，近两万块钱呢，你 要不要体验一下？上去休息一会儿吧。胖女人说这话时王亮还在为自己演出的失 败而有些懊恼悔恨，有些惶恐有些不自在有些不知所措，听胖女人这么说王亮心 里还是一惊，去床上？去床上干嘛呀？转瞬间王亮就明白了，从那位胖女人的眼 神中王亮不可能看不明白她的心思，明白了以后王亮就觉得自己在这位女人面前 真是有些太小儿科了，他母亲的，瞧人家多么大胆直接呀，瞧人家把那事儿多么 地不当个事儿呀，和只屁一样简单撅屁股就能放，自己还觉得已经是情场高手了 呢，丢人去吧！竟连高手的皮毛都没学到。王亮那时有些恍惚，这，这也未免有 些太快了吧，好像只是电视和小说中才会有这样的情节吧？他就那么恍惚着傻想 着随那胖女人来到了卧室，躺在那张忽忽悠悠的大水床上，那胖女人随即也贴了 过来…… 　　整个过程王亮好像没有了感觉，过后再回忆时有好多已经想不起来了，只是 记得那女人不断地重复过一句话，说你可真棒比酒吧里的相公们还棒，说得很含 糊王亮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完事后王亮就急忙忙地起身穿衣服，他要赶紧逃离 此地，王亮觉得在这位胖女人身边自己太被动完全没有什么尊严可言。那女人像 一汪水一样懒洋洋摊在床上，笑眯眯地看着狼狈不堪的王亮。后来胖女人随手从 床头柜的抽屉了扯出一叠钱来，冲王亮扬了扬说，感觉好的话以后欢迎你常来， 这点钱你拿上去买几包烟抽。我的钱自己是花不完的，就算你帮我花花吧。…… 　　王亮听完这话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他明知道那是种侮辱，他觉得那就 是种侮辱，心里还直念叨着真他母亲的你这把我看成什么人了，可是手却不听他 的使唤，还是伸过去接过了那一叠钱，那么多的钱啊！ 　　王亮近乎于落荒而逃。出了胖女人的门就到了自己的家，进屋后王亮一头倒 在床上，直喘粗气。这经历太具有离奇的色彩了，让他一时半会儿的缓不过神来。 刘琳已经起床了，好像也不怎么生气了，有说有笑地在另一个房间正给儿子讲解 着书上的故事。王亮觉得自己好累，累得整个身子都被掏空了似的。他从口袋里 拿出那一叠钱，数了数竟有两千多块呢，两千多块钱也没让特喜爱钱的王亮有多 么开心，王亮就那么侧着脸呆呆地望着那一堆钱出神，望着望着就有大滴的清泪 从王亮的眼眶中涌了出来。 　　九 　　王亮再也不想见到那位胖女人了，每次走出家门的王亮都和贼一样，恐怕和 那位胖女人不期而遇来个迎头碰。王亮觉得那次经历是他的耻辱，是奇耻大辱。 在胖女人那里自己完全被当成了一匹种马，自己被当成了酒吧里卖身的鸭子。真 他母亲的，虽然最后王亮还是小心翼翼地把那些钱存进了他的卡里，但他想起来 那个胖女人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诅咒上一番。 　　王亮想忘记那天的事，王亮想忘掉那位胖女人，但这已经不可能了，麻烦接 踵而至。 　　周一早晨起床后王亮就觉出了自己的不对劲儿，下身那里奇痒难忍。趁着去 卫生间的当口他急忙检查了一下自己，一检查王亮就有些蒙了，好可怕的症状： 那里有好多红色的斑点，有好多脓一样的东西…… 　　莫非……？ 　　没有什么可莫非的了，现实就是这样的残酷无情。王亮上班后就和单位请了 假，急匆匆地赶往附近的一家医院，挂了一张皮肤科的号，然后就坐在诊疗室的 门外等着。那天一点都不热，可是王亮还是一阵阵地往外冒虚汗。 　　大夫很有经验，大夫把王亮领到屏风后只简单检查了一下就确诊了，说这是 一种急性性病，具体的是什么病还要化验一下尿才能确定。王亮的脸红彤彤地， 恨不能地上有个缝隙让他钻进去，恨不能一下子将脸掖到裤裆里面去。那位大夫 倒是见惯不怪了，边给王亮开着化验单边叨咕着，说现在这病可是害人呢，患者 都是被不知不觉地传染上的，传染上后又不知不觉地传染给别人，因为这种病有 潜伏期，特害人…… 　　没等那位大夫把化验单开好，王亮就转身离开了。他需要一个人找个地方冷 静冷静，他不要再听大夫讲什么性病的发病原理。背后传来大夫的声音：小伙子 你别走啊，有病要抓紧治疗这病可是耽误不得的。…… 　　王亮头也没回地就出了医院。王亮坐在马路牙子上，望着过往的行人，王亮 心里特别地堵，王亮想哭。王亮从小一直是个人见人夸的好孩子，王亮听大人话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王亮有理想有抱负肯于刻苦攻读文化知识，王亮从农村考学 来到北京在全县的考生中排第三名不容易，这么多年以来王亮一直循规蹈矩本本 分分，王亮对工作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王亮从来不去娱乐场所不赌博不大吃大喝， 王亮会过日子不舍得花钱，王亮对人忠厚从来不耍滑藏奸，王亮顾家爱老婆疼孩 子善做家务。可现在的王亮头上戴着一顶绿帽子身上染着脏病，现在的王亮昏天 暗地垂头丧气绝望得想一头扎进马路上行驶的汽车轱辘底下去。 　　就在王亮万分沮丧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刘艳打来的，刘艳刚下夜班，问 王亮在哪里，问王亮这两天有没有想他，问王亮今天有没有时间来看她。王亮哼 哼哈哈地应付着，最后王亮就有些不耐烦，把手机拿开放到脸前方，冲着屏幕大 声地说我想你我爱你我他母亲的都快想死你了。 　　王亮的声音很大样子也异常凶恶，引得行人都冲他张望。王亮刚收起手机那 手机有吱哇地叫了起来，还是刘艳打来的，刘艳不紧不慢地说王亮你干嘛要那么 大的声呀，嘴上说想我不落实到行动中有什么用呢？要是想我的话你现在就过来 看我呀我在家等你……没等刘艳把话说完王亮就收了线。此时的王亮就像是一只 笼子里暴怒的狮子，团团转却不知道哪里是出路。好吧，王亮恶狠狠地说，好吧， 我去，我有什么可怕的呢？你等着我这就去！ 　　王亮真有些迫不及待了，坐在出租车上王亮还一再地催促着司机快些再快些。 见了刘艳王亮一句话没说抱过刘艳就往床上摁，倒让刘艳欣喜不已，已经有好多 天两人没在一起了，刘艳还傻傻地想看来王亮是真的爱自己呢，只这么几天没见 就跟什么似的，刘艳越想越幸福，极力迎合着王亮一次次的没完没了……一直到 王亮在刘艳那里吃过中午饭后离开，刘艳都没舍得把那一口龅牙用嘴唇遮拢住。 　　离开了刘艳王亮就想去找那位胖女人，他想当面责问她，可责问什么呢？王 亮真想不出来该拿什么话去责问，人家可从来没强迫自己，一切不都是你情我愿 的事嘛，况且胖娘们还给了那么多钱，自己还真不见得在口舌上是那女人的对手 呢！所以想着想着王亮并没有敢敲邻居家的门，只是冲着那门吐了口唾沫后就悻 悻地回了自己的家。 　　王亮就那么昏昏沉沉地在床上躺了一下午。刘琳那天回家很早，见王亮愁眉 苦脸躺在床上就过来摸王亮的额头看是否发烧，王亮没好气地一把将刘琳的手拨 开，本来王亮想说少他母亲的假情假义，但是王亮什么也没说，现在王亮连句话 都懒得和刘琳说了。刘琳很是搞不懂王亮，王亮最近的脾气越来越大了，刘琳在 心底就想是不是王亮已经知道了自己和王老板的事儿了呢？不可能的，自己一向 很小心的，再说最近一段时间那寡情的家伙也不怎么约自己了，自己已经差不多 有近一个月没有过“加班”了，王亮怎么会多心呢，肯定是王亮在工作中遇到了 什么不顺心的事吧。但是不管怎么说，刘琳觉得自己在王亮的面前是有短处的， 所以对王亮的恶劣态度也能迁就，并没有说什么。刘琳转身去幼儿园接孩子，回 来路过菜市场时还没忘记为王亮买回他爱吃的酱猪手。 　　晚饭是刘琳一手操办的，刘琳现在说话都有些悄声细语。晚饭时王亮大口地 喝着啤酒，王亮一共喝了三瓶，比平时多喝了两瓶。喝过后王亮就不怎么痛苦了， 他已经想好了明天就再去那家医院做彻底的治疗，治疗好了病日子还得照样过，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喝过酒的王亮不会再把任何问题当成事了。 　　晚间王亮也没有再拒绝刘琳亲热的要求。王亮自己就有些迫不及待了，他要 将那脏病尽快地交接，像和刘艳一样，办那事时王亮一点欢愉的感觉都没有，只 是想着要快些完成任务。后来王亮还想看来这一阵子还真没白进补呢，白天都那 什么了好多次晚间竟还能那什么，效果确实不错。 　　第二天王亮就又去了那家医院，忍辱蒙羞地耐心接受检查治疗。其实那羞辱 主要还是来自他的内心，别人并没有谁关心他怎样。大夫后来说王亮这病好治， 一般来得快去的也就快。大夫还说不过这病可不容易去根儿，以后如果再有不洁 的那什么关系时还会说犯就犯的。王亮就红着脸直点头，嘴上说不会的我再也不 会犯了的。 　　王亮嘴上那么说心里也确实是那么想的，王亮就差没将自己当场阉掉以显示 自己的决心了。 　　王亮的病说好还就真好了，打过针吃过药第二天就感觉所有的症状都已消除。 但事情还王亮没有结束，没几天刘艳就劈头盖脸地来质问王亮了。刘艳在医院， 身体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有条件知道原委。见了王亮刘艳已经快哭了，刘艳说王 亮你是怎么回事呀我怎么会染上那种病啊？你是不是有点太对不起我了呀？…… 王亮那时内心已经有些后悔了，不管怎么说刘艳都是无辜的，爱一个人本身并没 有什么错，自己不该将她也卷进这场是非中来，而且还被伤得如此的深。但后悔 归后悔，现在王亮可不能把一切都向刘艳挑明了，他还得把这出戏的结尾唱好。 　　王亮万分委屈地看着刘艳，说刘艳啊刘艳我的好刘艳啊，真是对不起，我也 是才知道呀，这怎么能怪我呢？还不都是因为那位风流的王老板吗？还不都是因 为你那位同父同母的姐姐吗？我们，我们可都是受害者呀！…… 　　刘艳听了王亮这一番声泪俱下的表白心一下子就软了，她想都没多想一下， 马上就把满腔的愤怒转移到了刘琳的身上。刘艳气得嘴唇直哆嗦，上下两排大龅 牙也不停地打战。她太不要脸了，刘艳说，我姐姐她太不要脸了，怎么能这样呢？ 我们家老祖宗的脸都让她给丢尽了，不行，这样可不行，我非得找她说道说道不 可！ 　　刘琳自然也不会幸免于难的。王亮清楚地看到过刘琳从卫生间出来呲牙咧嘴 的痛苦样，王亮一点也不心疼刘琳，只是装作没看到。刘琳可不敢像刘艳一样来 质问王亮，刘琳现在还坚信着王亮是个循规蹈矩的人是个绝不会越轨的男人，自 己之所以这样那百分之一百二十都是王老板造的孽，想那家伙在泰国时有自己在 身边还出去疯，泰国什么病染不上呢？更为可气的是那该死的王老板自己还不承 认自己干下的好事，由此看来他真是个不可信的人呢！这回可好，这回自己真的 遭报应了。她不敢和王亮说起这事，那样一来就更糟糕了。她只能自己忍着，并 且担心着王亮是否也被自己传染上了这害人的脏病。没几天刘琳就憔悴了许多， 小脸瘦成了一窄条条。刘琳已经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了，惶惶不可终日。 　　刘艳是个直性子的人，还有些认死理。那天她终于没有听从王亮的劝告，跑 到王亮家来找刘琳兴师问罪来了。 　　那是周六，天正下雨，所以王亮一家三口都在，刘琳因为身体不舒服而躺在 床上，王亮正陪着儿子玩一火车模型玩具。刘艳来了，刘艳满头满身的雨水就进 了屋。刘艳目光炯炯，寒气逼人。进屋后就嚷，我姐姐呢？我姐她在哪儿？王亮 想阻拦她但还没等王亮说出什么就被刘艳一把搡到了一边。刘艳直接就奔卧室而 去，随手“咣”地一下带上了门。 　　王亮那时心里异常地平静。他点燃一颗烟，慢条斯理地吸着。从卧室里不时 隐隐传出“你这婊子”“你怎么这么不要脸”等恶毒的话语，王亮不想听这些话， 王亮也不想让儿子听到这些话，儿子现在还小，他今后的路还长着呢，所以王亮 就把儿子带到阳台上玩。 　　透过阳台的玻璃窗，王亮可以看到外面雨中的世界。有好多花都在雨中凋零 了，有许多各种颜色的花瓣凄凉地躺在地上，真正是“恰是一年春好处，乱红零 落无人收”。王亮一直很喜欢那些花，王亮一直喜欢用那些花比作爱情，现在花 儿都谢了，爱情是什么王亮也更加地糊涂了。 　　王亮又狠狠地吸了口烟，然后将烟雾长长地嘘了出去。王亮在心里对自己说， 看来，真应该好好想想这日子该怎么过了呢，唉，好好想想吧！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dropin.org)(xys-reader.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