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 雨巷 文/钱江 一   小薇的身体进入我视线的时候,大概是在黄昏,那时我刚从设计院回来。她 凌乱的头发如稻草一样在晚风摇曳,背靠着冰冷的地铁栏杆,双手紧紧搂着小腿。   下班的人都早已回家,我看见她可怜的摸样,同情心让我走到她的身旁,轻 轻的说,“你怎么不回家?”她冰冷的脸还是没有回答,样子很憔悴,指头有残 留下的烟灰。   我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她都没有回答,而且样子表现得相当可怜。我的同 情心象光滑的钠一样,完全在这个女人身上水解开来,我对她说,“跟我回家 吧。”   “恩。”她这时才说话,否定了我认为她是个哑巴的想法。   我是个喜欢安静的人,为了保持安静的氛围,我一年前搬进了城市最荫蔽的 地方,雨巷。这是条阴暗的街道,道路错综复杂的,很容易让人迷路,如果这里 下了雨,路面就更泥泞,车辆很难通过。当然这里也住着不少赖皮的画家,他们 为了逃避颜料费,也居住这里。   她和我走着,走到雨巷的时候,冰冷的脸突然高兴起来。我丝毫看不出她这 样的表情意味着什么。她的脸有了颜色,希望的眼神闪烁着。   回到家后,我对这位陌生女人的警戒心仿佛冰冻起来,我让她可以进入我房 间的任何空间,她没有说话,只是微笑一下,这笑容才让我觉得她是个女人,漂 亮的女人。她从浴室出来后,我就很肯定的认为她是个美女。   不过她对我房间的书橱特别敏感,看见这个后身子都要稍稍倾斜,保持不了 正常的站立。我很喜欢读书,书架子下面就是地铺,前面有个电脑和一些杂七杂 八的黄色图书,这些书籍都是寂寞男人消遣的读物。   晚上月亮上升的时候,她终于害怕的喊出来了。她又是摇头,又是乱跑,那 样子好象曾经受过刺激一样。就使劲的抽烟,把粉碎的烟灰和烟蒂仍进烟灰缸。 她晚上一直都是这样,和我居住几个月之中。当然我们是分开住着,她还是没有 说话,很安静,那只限制于白天。   有时我也悔恨自己,为什么带这个女人回家,她带给我的只是无限的烦恼。 可是当我白天下班后,看见她为我烧一桌可口的饭菜的时候,这样的想法就不翼 而飞了。这样的好女人却让我陷入无限的猜解中,她为什么流浪呢?或许是个不 “干净”的女人,我曾经害怕过,是她温暖的眼神让我保留了她。   我们就这样一起居住着,相处很好。白天上班,她在家看书;晚上我看书, 她在一旁发疯。她是那样的难受,我决定陪她去看心理医生,从医院回来后,大 夫诊断的结果是,她有些神经衰弱症,给她开了些镇静剂。   开始的时候,她不愿意服用这些白色的药片,恐惧的眼睛瞪着玻璃杯。我忍 无可忍她的发疯,强掰开她的小嘴巴,灌药的时候,她硬是用手打我的身体,那 样子好象发疯的野兽一样。   第一次安静的时候,是服用了镇静剂后,看着这个年龄比我小好多岁的女人 后,我也安静的睡下。      二   她醒来后,发现床边的药瓶后,开心的笑了。才说出进门后的第一句话,谢 谢你。然后又安心的睡下,我看着她关上门,上班。   我下班后,她老远的就在雨巷的前方等着我,身上的衣服也开始变化,穿了 件白色的裙子。见到我就说,“Hi,回来了,我已经准备好菜了,趁热吃。”听 到这样的声音时,我也开始有归家的感觉,她走在路上给我说今天做了什么菜, 以及买菜时发生的可笑的事情。   我也开始接受这个陌生女人,爱情的火焰燃烧着,象落地青秧苗在冰凉的水 地,迅速的生长起来。即使我不想知道她的以前,只知道她的名字,小薇。她很 乐意告诉我她的名字。   突然间我地铺下的那些书籍不见了,原因是我接受了拣来的爱情。   六月的时候,我去南方出差,我建筑设计师,经常出去采风。我舍不得仍下 她一个人住,就想把她带在我身旁一起去南方,顺便去一次“天涯海角”,她听 后脸上的笑容顿时全无。居住很长时间后,我开始了解这个只用表情和人交流的 女人,她的样子是告诉我她不想去。   我只好作罢,一个人去了深圳。   三个月后我回来了,给她带了件漂亮的水晶项链。同时也带了一个陌生的男 人回家。   她看见这个项链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如花班绽放,并在这个陌生男人的面前 凋谢。笑容以盛开的速度凋谢。   她似乎很害怕这个男人,当我给他引荐那是我中学同学的时候,她张开了干 裂的嘴唇说,“不用了,我们很熟悉。彼此很了解。”   站在我面前的是我中学同学,林安。他的祖籍是浙江杭州,后来随父母来到 西安,西安是古城,为了说明自己的家乡也是古城,所以起了临安的谐音林安, 这样才避免同学笑话他的家乡没有文化底蕴。   林安和我上大学的时候分开,那时候的他性格很腼腆,为人很爽直,象西北 的汉子,可是这次我去深圳看他的时候,他的身上似乎多了些南方人独有的小气, 居然让老同学一个人住在旅馆。不过听别的同学说,自从他成家后性格就大变, 脾气异常的暴躁,很少和人来往,这次要不是设计图纸的事情,他也不会轻易的 和我来到这里。   这很容易的认为他是个随遇而安的人。我只查点笑话他应该改改名字了。   见到小薇的他也很惊喜,仿佛找到丢失已久的玩具。“老朋友,你呀!这次 我没有跟你白来,我收获不少。”   我莫名其妙的问,“你收获了什么?”   “我找她已经找了几个月了,终于找到了,她是我老婆。”   我心里一震。“真的么?”   “真的。”那女人给我说,同时产生了绝望的眼神。   我也产生了绝望的眼神,只好让她和林安一起住。张学友的心如刀割,我想 我是领悟到了,被爱是幸福,爱却是痛苦。      三   两天后我张开口说,“薇,我要搬出去住。你们先住这里,等林安的设计谈 判成功后,你们再回深圳,祝福你们了。”她听后,拉着我的衣襟不放,说, “我们住在一起好好的,为什么要分开呢?……”林安近来后,她停止了说话。   我把同样的话说给了林安,他沉默了一会说,“谢谢,过几天我就会走的。 我想看望一下伯母。”林安指着要看我的母亲,我爽快的答应,我也觉得我这样 的决定是对的。   毕竟我们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下雪的时候会堆雪人,夏天回去芦苇地里拾 鸟蛋,然后爬树,爬的很高,整个芦苇花都在我们脚下。林安从树上掉下来了, 划破了裤子,吓的不敢回家,我只好把自己的裤子借给他穿,才幸免于被母亲狠 狠的揍一顿,结果我回去的时候被母亲狠狠的骂了一顿,害的我中午都没有吃饭。   后来我母亲把那裤子缝补好了,我就穿着那条有“伤疤”的裤子上学,同学 们看了都会笑,林安也觉得不好意思,他跑到我家说实话,准备把裤子还给我, 我母亲说什么也不要了,说,“你们都是好朋友,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以后不要 爬树了。”   他当时特别感动,说,“伯母,我以后工作了,一定买好多好吃的东西孝敬 你。”我母亲听后,哈哈大笑,“好孩子,只要成采就对了,伯母不需要这些。” 她抚摩着他的头。   可是自从林安大学毕业到工作,一直都没有回过家乡,更没有看望我母亲, 我想此时我母亲已经忘记这事情了。这次我把他带回家,母亲一定很高兴的。   我和他坐了计程车,把小薇留在房间,回我家。   到我家之前,他买了许多的补品,还特地买了酸辣豆腐干,他知道我母亲喜 欢吃这个。   我母亲见林安回来,喜出望外,连鞋都没有穿就接他,她此时已经忘记谁是 她的儿子,对于慈祥的母亲来说,我有理由挣作儿子的权利,何况我还是亲生儿 子。   “林安,你回来了,伯母都想死你了。”   “恩,我也想你哦,我在深圳都一直想你,你看,我给你带来我最爱吃的酸 辣豆腐干。”   我母亲微笑着,收了礼物,并把我打发出去,让我去市场买菜,他今天要给 林安接风,好好做一吨饭。我只好皱着眉头答应,出去买菜。   我一人在外面住了好长时间,可是那一段日子都是小薇照顾我的,我已经忘 记了怎样买菜,怎样做饭,一个人硬是在市场乱逛。直到下午4点钟我才买好了 应买的东西。我想母亲回去肯定生气。   回去后,她真的生气了,在我脑袋上扣了一下,然后就给林安做饭。等林安 吃完晚饭已经是晚上十点钟,城市的黑夜已经蔓延到最高的楼层,夜市已经有人 在叫卖东西。   林安在母亲流着泪的面前走了,我送了他,街上的路灯把城市刷的照亮起来, 他对我说,“以后你要好好照顾你母亲,我虽不是你母亲亲生的儿子,可是你母 亲早已经把我当成自己的儿子,我走后,你要多出来陪他,免得他伤心。”   我答应了他,他才上一辆最晚的公交车回了雨巷。我本来想让他带些东西给 小薇,可是话到了嘴边收了回去,我想了想说出来的后果,还是没有说出来,只 好看着列车消失的轨迹。      四   林安回到雨巷后性格就大变,他变得脾气暴躁。他没有问候小薇是否吃饭, 而是把她拉到床上开始做爱。   小薇看见他扑来,吓的急忙就躲,他早早的就锁上了门,她是逃脱不了他的 魔掌的。   很快的,小薇就被林安制服,他撕掉了小薇的衣服,慢慢的进入她的身体, 小薇在他强壮的肌肉下挣扎着,很快的发出痛苦的呻吟,他的双手还是拒绝着他 的身体,无力的反抗。   他们做爱完毕,林安就在一旁点燃了支香烟,他很悠闲的抽着。同时把细小 的灰粉末磕在小薇修长的指头上,她疼痛的喊着,还是不敢反抗,因为她已经很 害怕林安的巴掌了,他总是晚上打她,有时把她一人放在房间里,关上灯,让她 一人和黑夜说话。   对于他来说,她只是个性工具而已。   小薇的水草般的头发落满了烟灰,已经丢失了刚恢复过来的美丽形象,凌乱 的头发如枯干的仙人掌一样耷拉下来。和以前一样,在枕头上坐着,等待着林安 累了后睡着,然后偷偷的跑出去,他们的黑夜总是这样过着。   这次小薇和以前一样跑到客厅,他拿起了林安的手机,就给我电话,讲述着 她现在正处于魔掌欲不能生的状况。   我听了后,就立刻穿上了衣服,准备找林安。我母亲见我要出去,他上前就 问,“是不是林安出事情了?”她的眼神好象告诉我,她已经知道我为什么要出 去的原因了。   “没事的,公司出了点事情,我去看一下。”   “你……去吧。”她的样子很为难,好象很想让我去,又不让我去。   我离开了她,打了辆车就去雨巷,我几乎没有心情欣赏城市的华美的灯光, 一心只想着小薇的安危。   等我到了的时候,小薇正在那里哭泣,没有象以前那样疯狂的喊着,闹着。 她见了我,马上扑如我的怀里,这时的我,有了爱护她的神经细胞,搂着他没有 放开。   不一会,林安走了出来,他上前就给了小薇一巴掌,说,“贱人!你是有男 人的,咋还在自己的男人面前,和另外一个男人搂的这么紧。”   小薇听了后,一手推开我,径直往外跑,头发摆的象河边的水藻一样。   我也还了林安一巴掌说,“从此以后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我没有你这个朋 友。”顺手把写字桌上的储蓄罐摔坏,那是我们中学毕业后,他送给我的礼物, 他爸爸是做这种罐子谋生的,我们是亲兄弟,他爸爸仿照着希腊十二神话中的双 子座的样子,只是两边的摸样改成了我和他的摸样,做了两个,一个给我,一个 留给自己。随后就跟着父亲去南方做生意,他也考上了那里的大学。   我母亲当时很反对我拿这个礼物,她很崇尚西方的文化,她很相信这个美丽 的传说。他不让我拿的原因是,双子座虽然是兄弟,但是他们之间总是相互残杀, 只能允许一个人生存下来。恰好我和他都是双子座的,所以我母亲怎么说都不让 我拿这个不吉祥东西回家,当时的友谊又割舍不下,只好偷偷的拿到学校,最后 随工作单位一起拿到雨巷。      五   我关上门后,就去找小薇。   她奔跑的速度很快,象风中的纸飞机,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在樱花广场追 到她。见到她的时候,她仿佛回到我在地铁拣的她,头发很乱,衣服也不整齐。   我让她回去,她说,“我已经无家可归,已经习惯流浪了,可是我怎么走, 都走不出他的影子。”她企求我放过她,让她一人继续流浪。   我让她住在这里,不要离开我。也偷偷的对她说,“我爱你。”让她离开林 安那个家伙。   她说,“对不起,我不能接受,你们和林安的关系那么好,他是迟早回来找 我麻烦的。”   她同时告诉我她已经试图逃离了多次了,但最后还是被林安找到。她本来认 为这次逃到林安的老家,可以有“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感觉。当我第一次 把她带到雨巷的时候,她的心灵仿佛有了保障一样,觉得这里才是她最后落脚的 地方。我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的时候,她更觉得这是心灵的保障地,不想离开这 里直到林安来前。   我问她,“薇,你为什么那么狠离开林安?”   她的回答让我很惊讶。林安是她大学的男朋友,上大学的时候,他们的感情 很好,毕业后就结婚,但是林安出差回来以后,性格变化无常。晚上的时候,经 常打她,折磨她,他似乎已经变成另外的一个人生活在她的世界里。而且林安和 她做爱之后,抽烟的时候,总还把烟灰磕在她的身上,让她再痛苦一次,日子久 了,她的身上已经有不少的疤痕,原来穿泳装代表过学校参加市模特大赛的她, 现在的身上已经伤痕累累。   她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她背叛了誓言,开始了无数次的逃跑。   我听到这里后,硬是不让她走,给她说照顾她,可是她还是要走,我只好让 她和我回家吃完早饭,然后让她快乐的活着,继续着她的流浪生涯。   我和她打着车回了家,刚到家时,她又喊叫起来。原来林安正和我母亲说话, 我拉着她准备离走的双手。告诉她,“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这时林安走到我们身边说,“好好照顾小薇,把我所欠她的账,做兄弟的, 你帮我补上吧。我要走了,祝福你们了,我要走了。”说完拿着行李包往外走, 屋外的阳光倾泻下来,砸到他的头上,我重新看了他,和原来的摸样一样,只是 额头有伤痕,阳光底下很明显。   我母亲突然走过来让我拥抱一下林安,给他送行。我只好忍着仇恨抱了一下 他。我母亲流着眼泪送走了他。   母亲走后,我和小薇就一起做饭。小薇也露出笑容。   大概两小时后,母亲回来了,她看见我和小薇已经给她做好了饭,她的笑容 遮住了泪痕,说,“多好的媳妇啊,我儿子很幸福,娶到这样的媳妇。”一连说 了好几边。   我和小薇都感到莫名其妙,拉着她坐在饭桌上吃饭。   吃饭的时候,母亲把我和小薇的手扣在一起,说,“小薇,你别走了,以后 做我的儿媳妇吧。”   “你怎么知道小薇要走的?”我问。   “林安告诉我的。”母亲说,“林安其实是很爱小薇的,你们都错怪他了, 那次出差时,他出了车祸,头已经被车碰成坏了,他失去了神经,在医生奋力的 抢救下,他活过来了,但是头颅已经被伤害了,而且还留着骨碎片,他的生命只 能在这个世界生存一两年。得这病后,他白天会和常人一样,晚上就会失去理智, 做一些他不愿意做的事情。他害怕小薇为自己难过,就隐瞒着她。他知道你没有 结婚,也很了解你,他想把小薇交给你,让你好好的照顾她,他对不起小薇。可 是小薇每次都在躲避他,他一直在找小薇。把她的幸福交给你……”   母亲说着说着,我和小薇的眼眶里充满了泪水,我们知道他这次回去,生命 可能就会结束。   八月的荷花放肆盛开的时候,林安走了。走的时候很从容,再此之前我们按 照他的遗愿,我们接了婚。并且小薇产下一个男婴,我们把他的名字起为霖桉, 林安名字的谐音,也是林安的化身,我母亲迷信的认为,用死去的人名字的谐音 给新生孩子起名字,这个孩子张大后,就会是新生的人。   我们也这样跟着迷信,顺从了她。她把那孩子抱了,说,“这是自己的干儿 子的影子,她要好好的照顾。”她和姐姐住在一起。   我和小薇回到了雨巷居住,两年后,我们有了孩子,起名字为安林,让孩子 把我们的心和林安拉的更紧。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