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dyndns.info)◇◇   千古第一官   杨剑   这是清朝《直隶绵州志》上记载的一个真实、奇异、有趣的故事。   大清乾隆二年(公元1712年),盛产《剑南春》美酒的绵竹县知县安洪 德,因为为官清廉,政绩卓著,升任绵州府知府。绵州府当时下辖八个县。列位 看官,这绵州府介于剑门关与成都之间,在历史上大大的有名。众多史料记载, 北川县就是大禹的出生地。秦灭六国以后,将六国后裔全赶到这里,远在巴蜀, 不怕你造反。刘备与诸葛亮多次屯兵于此。李白出生于江油县。大赋家杨雄与诗 圣杜甫都在此居住过,留有大量墨迹。   安洪德上任初始,免不了要到各县调研民情。这天,他到龙安县调研。安洪 德也不坐轿子,而是带了二、三随从,一路轻骑,来到了80里外的龙安县衙。 龙安县马知县早在衙里候着。安知府听了马知县关于七天大雨的情况汇报后,决 定到15里以外的桑枣镇,去看那里的洪灾情况。   安知府骑马先去,马知县却是坐轿后到。马知县到了,也不是急着去找安知 府共同看洪灾,而是和地方上的人一起,安排午宴。为了让安知府对他有个好印 象,马知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备了一席山珍。这山珍有:黑熊肉、野牛肉、野 猪肉、狐狸肉等等。   到了下午二点的时候,马知县一连叫人去河边催了几次安知府回来吃饭,都 没有催回来。没有办法,马知县只得亲自去请。到了河边,安知府正在查看一段 冲垮的河堤,马知县道:“安大人,灾情固然要察,但是民以食为天,饭还是要 吃的。”安知府道:“当然。”马知县道:“请安知府这就到镇上去,我已经准 备了一桌薄酒,为知府大人接风洗尘。”安知府道:“不必,就在这里,我马上 就有可口饭菜进肚了。”马知县笑道:“就在这里?马知府不是说笑么?”安知 府道:“你看,我来时已经自带了柴米油盐火与锅,我的随从,已经要煮好了。”   马知县走过去一看,果然看见与安知府一道来的二、三随从,正在那里烧火 煮饭。锅是几个石头支着,锅下的柴火十分旺盛。马知县过去一看,已经煮好了 一大锅米饭,另外,还烧了一个豆腐,炒了一个萝卜丝,一个青菜汤。   与马知县一道来的几个人都啧啧称奇。县尉在那里悄悄与人道:“从古至今, 知府是正五品,一个省也就一二十个,在地方上算是少有的大员了。到辖区视察, 每到一处,都会地动山摇,不但来去路上地方官员好酒好肉招待,生怕怠慢,更 有黄金白银悄悄落入箱中。却从来没有见过,有自带柴米煮饭吃不扰地方的知府, 真是千古第一官呵。”   众人连连称是,而马知县脸上笑着,心中却非常不以为然。他感觉他遇上了 一个非常厉害的上司。他想,从古至今,有种大官,越是巨贪者,外表越伪装得 最廉,这样才能做到人走时,已经刮地三丈,却踏雪无痕,人鬼不知。走时老百 姓还涕泣相送,舍不得这清廉的好官呢。而实际上,只有我们内部这些当官的人, 做大生意的人,大财主等等,才知道他搜刮了多少。这种人,面特别善,心却特 别狠。侍候不周,不领会其中之奥妙,必有灭顶之灾。   马知县惊出了一身冷汗,此时也不得不在这里讨了安知府半碗廉饭吃。马知 县一路小心地陪着安知府察看了所有的灾情,第二天下午才回到县衙。自然了, 一日三餐,安知府都是让随从一路取自带的柴米埋锅造饭。坦率地讲,安知府饭 菜中的油腥腥都非常少。   晚上,马知县到驿馆里,请安知府到他家中一叙。安知府道:“古人说得好, 说公道私,都不适合到私宅里。有什么事,到县衙中说比较好。”马知县只得叫 随来的人,马上到县衙后堂布置。马知县陪安知府走到县衙后堂的时候,看见一 桌酒席早摆在那里。安知府问:“好香的酒肉。都有些什么?”马知县道:“酒 是您在绵竹时的剑南春,至于肉嘛,都是些熊肉之类的山珍。大人视察灾情辛苦, 为民劳顿,下官一路跟随,十分感动。一定要备些薄酒,为大人洗尘。”安知府 道:“可惜回来已经叫人去外边买了几斤牛肉面,几个人都吃饱了,肚子装不下 了。”马知县道:“大人既然已经饱了,只需要意思意思一下就行了,算是给下 官一个面子。肉,沾舌算数;酒,湿唇即可。”安知府摇摇头,道:“吃不下了。 不如撤去酒肉,喝两杯清茶。”马知县坚决请安知府吃一点,安知府坚决只喝茶。 马知县无奈,只得叫人撤了酒席,倒上茶来。   俩人饮茶清谈,不觉快到半夜。马知县早叫四下的人回去了。马知县走进内 屋,一会儿拿出一个木箱,对安知府道:“大人远道而来,下官略备薄礼相送, 表示个礼貌。日后还请知府大人多多照顾。”安知府道:“马知县,你很有钱呵, 看来龙安县这个地方不错。这箱内值多少?”马知县道:“不多,合白银一万 两。”安知府道:“你挣钱也不容易,我也不缺钱。不要,请你一定收回。”马 知县脸上的笑闪电般僵硬了一下,然后,他脸上又笑起来,心中却骂道:“王八 蛋,一万两还嫌少,果然心狠,真是个巨贪。”而他嘴上道:“大人的母亲,即 是下官的干娘,我还为干娘准备了一万两。”然后,马知县又进去拿了一个木箱 出来。马知县是宦海老手,非常精通送礼之道,往往准备了几手,这一生中他送 礼就还没有没攻下的堡垒。他道:“闻得我干娘多病。大人在绵竹任上时,为给 我干娘治病,多处借贷。大人还在城外租地五亩,种粮种菜自食,多余的菜、粮 拿到市上卖了贴补家用。作为母亲的儿子,最大的应该尽孝,我难道不可以为我 干娘尽些孝吗?”安知府听了马知县这些动情的话,脸上并没有多大变化,他淡 淡地道:“我知道知县大人对我是一番美意,但是这些厚礼,我绝对不收。大人, 我如果收了你的这些礼,那么大人就害我成功。为什么这么说?我收了你这份礼, 就会不在乎收十份礼。我知道我如果被动收下十份礼,我就会利用手中的权利主 动跟人要百份礼。人的贪心难道是有止境的么?一个人如果往好的方面变,就会 变得越来越好;一个人往坏的方面变,就会越变越坏。一个人一旦走进了坏,未 来的每一天都充满毁灭性的危险,自由的一生也许闪电般就会结束,这是条不归 路。圣人说得好,遇见不好的事,要像兔子一样远逃。我如果收了你的礼,不是 兔子远逃油锅,而是在往油锅中飞跑。所以,我是坚决不会收的。”马知县听了, 一阵干笑,不再说什么。   安知府前脚回到驿馆,马知县就派人后脚把两个木箱送进了驿馆。马知县等 着送礼的人空手归来,心中一阵轻蔑的笑。他在心中道:“从古至今的贪官,哪 一个不是口是心非?安知府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个戏子而已,而且并不高明。”   第二天,安知府进县衙与马知县商量募捐赈灾的事。马知县悄悄看安知府, 他正一本正经地说着募捐的事,好像历史上根本没有出现过有人送有人收那二万 两的事。马知县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心想他硬送礼这事,是做对了。谁知道在 募捐的那一天,安知府将两个木箱送进县衙,当着众人道:“龙安县人杰地灵, 好心人多。有本地无名氏托我为这次洪灾捐二万两。”全县大哗,因为从古至今, 在龙安县的历史上,捐款做善事的人,银子从没有超过五千两。这次却有无名氏 一捐就是二万两呵。   马知县一身顿时没了力气。   此后,马知县变了一个人,处处勤政为民。几下乡,叫随从自带柴米油盐火 与锅,何时饿了,就在当地埋锅造饭,绝不打扰老百姓与地方上。   后来,绵州府下辖八个县的知县,凡下乡,一律自带柴米,一切食宿自理。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dyndns.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