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dyndns.info)◇◇ 　　同 学 甲 乙 丙 丁 　　邱贵平 　　甲 　　甲乙丙丁都是我的初中同学。 　　甲的母亲是镇供销社仓库主任，父亲是镇派出所所长，甲是他们唯一的儿子，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有着花不完的零钱，吃不完的零食。在我们这些农村子弟看 来，甲的生活真是比冰糖还甜。甲却身在福中不知福，一天到晚总是一副苦大仇 深的样子，他的家庭虽然富有，并不幸福。甲的父亲一直怀疑甲不是他亲生，结 婚不久，他就到省里学习去了，一学就是半年，妻子就是在他学习期间、具体地 说是在他学习结束前不久怀上甲的。 　　甲的母亲是镇上一大美女。 　　甲的漂亮母亲本来就有些风流成性，这就为甲的父亲提供了理论上的怀疑依 据。真凭实据也有，那就是甲长得一点也不像父亲，像谁呢，眼睛鼻子像母亲， 嘴巴脸形像镇长。如果甲长得像别人，甲的父亲是不会放过他的，枪杆子里面出 政权，甲父亲手中的枪杆子虽然不是用来夺权政权的，但用来教训个把人、尤其 和他老婆有染的男人那是不成问题的。但是，对于镇长，只要他还有一点理智， 就不敢把枪口对准他。党指挥枪，他这杆枪是听镇长指挥的，没有镇长，他就握 不上手中枪，妻子也当不上仓库主任。即使他有那个胆，也没那个机会，因为镇 长把他提拔为所长不久，就在一次公款大吃大喝中突发脑溢血，因为抢救及时， 不仅生命无虞，而且没有瘫痪。只是脑子变得迟钝了，就像老掉牙的电脑，开机 后哆哆嗦嗦老半天才把程序运转完毕，动不动就死机。上级让镇长提前退了休， 退了休的镇长每天早晚都要勾着脑袋淌着口水到街市上遛跶。 　　甲名义上的父亲只好把仇恨转嫁到妻子和儿子身上。报复妻子的方式是少回 家不回家直至分居在外面找女人，报复儿子的方式小时候非打即骂，大了则不闻 不问，从小到大，不允许甲叫他爸爸，叫了也不答应，否则横眉冷对拳脚相加。 他把所有的父爱都倾注到女儿身上。因此，甲和妹妹的关系也很紧张。当然，甲 和母亲的关系也好不了，没有哪个儿子会爱戴给自己造成野种身份嫌疑的母亲。 　　拥有了这样不幸的身世，哪怕坐拥金山银山，人生也没有多大意义。了解了 这些，也就不难理解甲为什么自甘堕落了。甲的自甘堕落是文质彬彬的，即没有 早恋逃课也没有偷盗抢劫，甚至烟酒不沾。甲的堕落就是不好好学习。甲不好好 学习并不破坏课堂纪律影响他人学习，他上课的时候要么睡觉，要么看课外书籍， 主要是《故事会》和《武林》。那时可供中学生阅读的杂志不多，《故事会》是 最受欢迎的。 　　甲对同学尤其成绩不好的同学非常友好，除了女同学，班上所有男生都吃过 他的零食看过他的杂志。我们班上的男女同学比例基本持平，为了维护课堂纪律， 班主任规定男女生同桌。班主任是个讲究民主的班主任，他让我们自由搭配，除 了班花，谁也不想、也好意思自由搭配。结果还是由班主任点名分配，非常不幸， 我的同桌不仅难看，还有狐臭，屁特别多。难看也就罢了，狐臭和臭屁也可以忍 耐，倒霉的是她的成绩比我还差，考试时老抄袭我。 　　班花的同桌是甲，这是她主动选择的。 　　甲却受了污辱似的，在桌面中间刻下了一道全班乃至全校最深的三八线，哪 怕睡觉的时候，甲也明察秋毫。班花却时时侵犯边境，甲便提出强烈抗议。但甲 是个动口不动手的人，倒不是他有多么君子，而是那时的男生都不屑于和女生讲 话，更不用说动手了，所谓好男不跟女斗。后来甲想了个绝招，每当上课的时候， 就往三八线涂抹墨汁。班花极爱干净，在弄脏了两件衬衣之后，不得不向班主任 申请调换座位。 　　自讨没趣的班花形象大损，男生自不必言，连女生都对她“敬”而远之。班 花为什么要冒天下之不韪与甲同桌，不得而知。不过，甲不仅是个纨绔子弟，还 是个英俊少年。 　　与班花调换座位的是一位五大三粗、靠体力学习的胖女孩，这个胖女生最爱 做的动作是伸舌头。当班主任命令她与班花调换座位时，她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只是长长地伸了一下舌头。由于她的身体面积太大，即便小心翼翼，也难免越界。 不过，她很自觉，一旦甲发出抗议或者她发现自己越界了，就会伸出舌头道歉。 奇怪的是，甲居然能够与她和平共处，有时候还把自己缩成一团配合她越界，甚 至还放下架子抄袭她的考卷。和班花同桌的时候，甲宁愿考零蛋也不抄袭她，尽 管班花的成绩比胖女生好得多，尽管班花有意把考卷裸露在他眼前。 　　不久，镇里发生了一条特大新闻：镇长死了。人总是要死的，不管镇长还是 县长，这算什么特大新闻？问题是镇长并非死在家里或者医院里，而是死在了河 里。镇长的尸体是在5里外的下游发现的。经过调查和分析，公安人员排除了他 杀的可能：镇长死前的那天傍晚（也许是晚上），散步经过镇外那座石拱桥，在 没有栏杆的桥边站了或者坐了一会，脑溢血再次发作，一头栽进十几米深的桥下。 　　十几年前后，甲身患绝症英年早逝，死前，他向妻子，也就是当年的胖同桌 道出了一个惊人的秘密：镇长是被他推下桥的。那天晚上，他上了一会晚自习， 觉得无聊，便提前偷跑回家，经过石拱桥的时候，发现镇长站在桥边若有所思， 四野无人，他突然产生要把镇长推下桥的强烈念头，于是蹑手蹑脚走到他身后， 使尽全身力气把他推了下去。由于用力过猛，他自己差一点跌下桥…… 　　妻子听罢，舌头伸得老长老长，老半天缩不回去。 　　顺便交待一句：他们是班上唯一一对发展为夫妻的同学。 　　乙 　　乙就是班花，班花就是乙。 　　乙是个袖珍美人，小鼻子小嘴巴小脸庞小身子，眼睛却不小，像日本卡通片 里小姐公主，大得惊人，占据脸部四分之一面积，胸脯也不小，在胸部平平的众 女生当中，可谓风景上边独好。 　　美人儿难免骄傲脱离群众，何况班花是独生女，父亲是村长，就更骄傲更脱 离群众了，不仅不和男生说话，对女生也是爱理不理。班上的女生十有八九和她 做冤家。班花的同学关系虽然紧张，师生关系却非常融洽，老师尤其男老师没有 不喜欢她的，包括我们德高望重的校长。一般学生见了老师，要么扭捏作态，要 么毕恭毕敬地叫一声老师，而班花见了老师（主要是男老师），却胜似闲庭散步， 往往是老师主动和她打招呼。女同学对她既羡慕又嫉妒，既佩服又鄙视。 　　我们班主任和班花的师生关系就特别融洽。 　　班主任是师范大学的毕业生，参加工作还不到3年时间，还没来得及或者说 还没找到女朋友。班主任之所以对班花关怀备至，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男女之 情也。师生恋过去有现在有将来还有。如果你在乡村中学有过就学经历，一定深 谙男老师从女学生队伍里寻找和发展对象的传统。这些男老师大都是从师范学校 毕业的农家子弟，在婚姻大事上，高不能成低不愿就，女学生便成了最佳人选。 当然，能够进入他们视线的，都是类似班花这种姿色上游成绩中游的初中二、三 年级女生，认准目标后对她们进行重点培养，然后再以权谋私保送她们上师范， 她们一毕业，就迫不及待把自己连本带利报答给恩师。我们隔壁班的班主任就是 采取这种手段把班上一位漂亮女生发展成为妻子的。最有意思的是，该班一位男 生师专毕业分配回母校执教后又以同样的手段解决了他的终身大事，而当年他却 在背后大肆抨击他的班主任“手段卑劣”。 　　班主任是在初二上学期担任我们班班主任的。当时他的目光还没有注意到班 花身上，当时的班花五官虽然栩栩动人，鼻涕却经常从鼻孔里蜿蜒而出，身材也 很萧条，加上个头矮小，并不起眼。一年过后，班花好像服了速效生长药，一下 就茁壮成长为大姑娘，尤其那对乳房，更是异军突起，笑傲校园。 　　班主任是在初三上学期开学不久要求我们男女生同桌的。这时候，班花已经 应邀到他宿舍访问了两次，还跟他看了一场电影，有点月朦胧鸟朦胧了。因此， 班主任有点受不住她主动要求与甲同桌这个现实，但又不好干涉，事先说好自由 搭配的。甲虽然是差生，由于他不扰乱课堂秩序，班主任对他非常宽容，从不干 涉他的睡眠和看课外书籍，还经常表扬并号召其他差生向甲学习。自从和班花同 桌，班主任对甲的态度就来个一百八十度的急转弯，不仅扭着耳朵破坏甲的睡眠， 还没收甲的《故事会》。班花一换座位，班主任又恢复了好态度，并且让《故事 会》物归原主。调换座位后，班花和班主任的师生关系迅速升温变质，不久就白 天同吃一锅饭晚上同居一房间了。 　　班花是寄宿生，寄宿生的生活那是很苦难的，可以吃饱，但绝对吃不好。学 校管住不管吃，寄宿生自带米菜，一周回家补充一次，饭到食堂蒸，菜呢，夏馊 冬凉。为了保存和节省，母亲主要给我炒干菜，干菜如果多放一点油，还是可口 的，但母亲惜油如墨，丧心病狂撒肥料般往菜里撒盐巴，直吃得我苦大深仇，两 眼放绿光，有一阵子，拉出的尿海水似的。那时候，寄宿生最大的幸福就是吃上 一口热菜喝上一口热汤，哪怕是开水，尤其冬天。但这是不可能的，食堂仅有的 两台锅灶只向单身老师开放，学生无权使用，只能远远望着热气腾腾的锅灶咽口 水。 　　班花无疑是最幸福的寄宿生，自从初二上学期栖上了班主任的枝头，就过上 了热气腾腾的好日子，每天中、晚两餐都在班主任单身宿舍享用，直吃得红光满 面发身材饱满。到了暑假补课的时候，她索性以补习功课为由住到班主任宿舍， 当然不是住整夜，而是住半夜，具体地说是住上半夜。如果住整夜，那班主任就 有诱奸未成年少女和非法同居之嫌，等于把“补习功课”这层窗户纸捅破了。我 们那个镇是全县最偏僻落后的乡镇，吸引不了人才，也留不住人才，老师都不愿 来，最大的难题就是找老婆困难。因此，只要不太出格，对师生恋校长都是睁一 只闭一只眼的，何况校长夫人也是从学生队伍里发展的。 　　和班主任共同生活不久，班花和班主任突然一起消失了一周，据说是到县医 院看病去了，回校之后，班花显得憔悴不堪，脸色苍白步履蹒跚，好像被蹂躏过 似的，班主任一连买了五只黑母鸡炖给她吃，这才重返春色。鸡是放在食堂炖的， 开饭的时候，一打开蒸笼，那东倒西歪的香味便笼罩了整座校园，对于我们这些 三月不知肉味的寄宿生而言，那个香啊，简直像浓流酸一般强烈，腐蚀着我们的 五脏六腑。 　　从医院回校后，班花整天整夜都住在班主任单身宿舍。此间，班花还到镇卫 生院看过两次病，去的时候我们没看见，回来的时候，全校学生都目击了，当时 我们正在做课间操，班主任用自行车驮着她从我们面前缓缓经过，不知是怕颠着 她还是另有原因，班主任不是骑、而是扶着自行车。班主任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勾着头，坐在后架上的班花虽然娇弱无力，却上不斜视镇定自若。 　　我听见身后的女同学恶狠狠骂了一句：“这个臭婊子，真不要脸！”然后吐 了一口很浓的浓痰。 　　这个女同学和班花是冤家，最深的冤家。 　　在班主任的庇护下，班花被顺利保送到中级师范。以班花平时的成绩，如果 不保送，那是根本考不上的。 　　但是，班花并没有成为班主任的新娘，她又瞒着我们的班主任和师范学校的 教导主任兼班主任搞上了，这个班主任可是有妇之夫。虽然贵为教导主导，偷情 功夫却十分拙劣，居然在上课时间把班花叫到家里幽会，被早有察觉的夫人捉了 奸。他夫人是个火爆性子，当场就把这丑事狠狠地捅了出去，闹得满校风雨，结 果班花被开除，班主任撤消教导主任职务。 　　我们的班主任得知这个消息，气得跳了起来，由于落地不稳，摔了一跤。 　　我们的班主任是个拐子，小儿麻痹症造成的。 　　班花开除回家不久便嫁人了，嫁得很潦草，对方是个大她8岁的农民，好酒， 见酒必喝有喝必醉，醉后必发酒疯。结婚不到6年，酒鬼丈夫就酒精中毒失去了 劳动力，她的婚姻生活比水还深比火更热。 　　世纪之交我们搞了一次同学聚会，班花没来。就是在这次聚会上，我从同学 口中得知，村长是班花的后父，班花曾多次遭他强奸。 　　丙 　　初一下学期，镇里开始修建电视接收台。 　　接收台建在崇山峻岭之上，所有的建筑材料都是我们这些中学生以稚嫩的肩 膀蚂蚁搬家般扛上去的。竣工后，乡里奖给学校一台18英吋彩电。那时的18英吋 彩电算得上“彩霸”了。 　　学校为了犒赏我们，在操场上连续播放了几夜的露天电视，之后，就藏在教 研室，每周露天开放一到两次。平时只有老师才有资格享受。转播《霍元甲》时， 校长格外开恩，允许学生每晚观看。 　　全校300余名学生，为抢占有利地形，前进一步往往要付出代价。可能受 《霍元甲》影响，那阵子同学们特别好斗。丙个头矮小，骑自行车时把一只脚穿 过三脚架才能够到踏板，也就是说，他只能像马戏团里的猴子那样站着骑。可以 想象，以丙那样落后的个头，不站到前面根本就无法观看。 　　夏天，观看露天电视是一种高级享受，除蚊虫干扰外，一切都是那么得美妙： 清风明月，蛙噪虫鸣，倚立天地之间，不知人在画中还是画在人中。冬天，可就 受罪了：北风呼啸，天寒地冻，手脚冰凉。为驱逐寒冷，只好不停地跺脚。最让 人气馁的莫过于雨夜，电视不能露天，可谁也不愿意落下《霍元甲》一个镜头， 为此，有些同学比如丙，周末连家都不回。教研室即使每位观众都金鸡独立，最 多仅能容下百人，许多同学便猴子般一串串吊在窗户上，透过密密麻麻的人头和 肩膀见缝插“眼”。抢占窗户的大都是身强力壮者，像丙这等“东亚病夫”，只 好望窗兴叹，撑着雨伞听电视。 　　有一回，看露天电视的时候，丙侥幸挤到前沿，正看得入境，不想被体育老 师一记“迷宗”打倒在地。体育老师有点功夫，喜欢打人，尤其喜欢用篮球砸人， 上体育课的时候，谁要不老实，他手中的篮球便铅球般朝你砸过来，又狠又准。 体育老师还有点好色，曾经把一个女生肚子不明显地搞大，女生上厕所的时候， 屙出一个耗子般大小的婴儿，这才知道自己怀孕了。那时的老师都是太上皇，没 有哪个学生和家长敢和老师作对，恐惧再加上无知，事情还没闹大，那女生便觉 得没脸见人，主动退学了。 　　电视机由体育老师保管，他便以权谋私将有利地形承包给老师和班花这样的 漂亮女生，不漂亮女生和男生一旦犯规就施以“迷宗”拳法。除了校长，学生最 怕的是他，最恨的也是他。 　　体育老师这一招够威够力，把丙打趴在地好一会才起来，爬起来一抹嘴，流 血了。丙愤怒极了，不知哪来的勇气，踮着脚，用鲜血淋漓的手指指着体育老师 的鼻子破口大骂：“我操你妈！” 　　体育教师打人无数次，从来没有哪个学生敢反抗他，哪怕是口头抗议，又是 一记“迷宗”，丙再次摔到在地，趴在地上的时间更长，嘴角的血也更多。丙踉 踉跄跄爬起来，一抹嘴，不仅抹出大把的鲜血，还抹出一颗牙来。丙黄河般咆哮 起来，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喷着腥红的唾液把体育老师骂了个鲜血喷头。我们 虽然没有表态，却一个一个恶狠狠地盯着体育老师，并且用人墙把丙隔离起来。 一来这时校长出面了，二来众怒难犯，体育老师也有些害怕，丙才避免了更大的 打击。 　　从那一天起，丙就发誓，总有一天，他要找体育老师报仇。此仇不报，誓不 为人。 　　丙成了我们心目中的霍元甲。 　　但是，以丙那样的个头，要从身高1米80体重90公斤并且身怀武功的体育教 师身上报仇，那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他身怀绝技。 　　于是，丙开始发奋自学武功，教料是甲的《武林》杂志。甲订阅《武林》杂 志并不想成为武林高手，纯粹是一种阅读爱好，也是一种时尚。还有就是甲有钱， 他是全校唯一自费订阅杂志的学生。立下自学武功的宏愿后，丙积极向甲靠拢， 很快和甲成为班上最要好的一对同学。甲和丙关系虽然好，但还不至于好到把 《武林》杂志送给他的地步，甲只答应每期杂志一到，他自己看过之后，最先借 给丙，最多只能看3天，其他同学还排队等着看呢。在这三天里，丙争分夺秒废 寝忘食，用白纸把杂志上的动作示范图和说明文字一一临摹抄写下来，然后夏练 三伏冬练三九。 　　功夫不负有心人，半年之后，丙果然学到不少招数，腿功尤其了得，比如前 腾空踢腿，后腾空旋转180度倒踢腿，班上没有一个男同学是他的对手。 　　丙觉得报仇的时候到了，找体育老师单挑。体育老师对丙自学武功之事早有 耳闻，但他根本没把这理放在心上，就丙那样的小不点，哪怕学来绝技，也不是 他的对手，何况只是自学的三角猫。果然不出所料，丙之所学根本派不上用场， 三下五除二就被体育教师打了个落花流水，还因此差一点被学校开除。 　　这对丙是个非常沉重的打击，从此不再自学武功。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丙竟然和体育老师化敌为友，不断送些红菇、笋干、蜂 蜜给体育老师。别看体育老师长得五大三粗，却是极爱贪小便宜的小男人，为了 争夺菜地，他不止一次和其他老师吵架，他甚至还怂恿那些头脑简单成绩落后的 坏学生帮他到农民菜地里偷菜。见丙主动送礼上门，岂有不喜欢之理，从此对丙 另眼相看，无论露天电视还是室内电视，丙都能站到甚至坐到最前沿观看。 　　丙卖身求荣也就罢了，竟然协助体育老师镇压同学。在体育的庇护下，丙成 为校园一霸。大家都改叫他龙海生。 　　转眼到了初三下学期，我们很快就要毕业了。毕业前夕，学校发生了一件大 事，体育老师8岁的宝贝儿子被绑架了。绑架者既不要钱也不要物，而是要体育 老师的两颗门牙。已经一天一夜没见儿子的体育老师救子心切，跑到镇卫生院把 自己一对坚硬的门牙拔了，可是他见到的却是儿子的尸体。 　　案子很快破了，想必读者已经猜到，凶手就是丙。据丙交待，他本来不想杀 死体育老师儿子的，他把体育老师骗进学校后山一个小山洞里，小家伙感觉苗头 不对，就大喊大叫起来，只好把他杀了。 　　丁 　　丁的父亲有病，母亲也有病，母亲是精神上的，父亲是肉体上的。丁的家孤 零零地座落在离学校不远的一座山坡上，房屋非常渺小，小得像古时候驿路上的 凉亭，墙壁是用篱笆编的，虽然点上了电灯，每月的用电量从来不超过2元钱。 父母简直是在拿生命供他读书。 　　丁长年累月穿着一件长衫，那是父亲的衣服，样式是中山装，扣子却是布做 的。这件远离时代的长衫穿在丁身上，非但不损他的形象，反而衬托出别样的书 生气质。 　　丁的牙齿极白极整洁，一张嘴，便露出耀眼夺目的白。丁不是一个勤奋的学 生，但丁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他是我们班里唯一考上中级师范的同学。那 个时代，对于我们这些农家子弟而言，最大的愿望就是考上师范。书中自有黄金 屋，书中自有千锺栗，书中自有颜如玉，只有考上了师范，一毕业，工作、面包、 爱情便在向我们招手，多快好省。 　　丁还没毕业，爱情就向他用力招手了。招手的是他的同学芳。芳和他同县， 芳的家乡在城乡结合部，很美丽的一个村庄。芳虽然是农民子女，但她的家庭条 件比丁好一百倍，父亲是致富能手，母亲是理财高手，他们家是村里的第一个万 元户。芳不仅家庭条件好，自身条件也不赖，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一 双美丽的大眼睛，胸脯高又挺皮肤白又嫩。而丁，除了成绩好牙齿白气质美，一 无所有。 　　爱情是最不讲道理的，芳偏偏就爱上了他。 　　芳最喜欢和丁接吻，丁的口里有一股植物的清香。当然，丁也喜欢和芳接吻， 不过，芳的口里有一股浑浊，一股肉食的混杂味。芳常常戏称自己是“肉食者 鄙”。 　　毕业后，丁分配到本镇最偏僻的一所村小。在父亲的活动下，芳则分配到邻 乡乡中心小学，就地理位置而言，两人方向相反，一个在东一个在西，相隔近两 百里。 　　他们的恋情一直处于地下状态。芳知道，她的嫌贫爱富的父母如果知道丁的 身世，肯定会不择手段破坏他们的关系。她在等待时机，等到时机成熟了再向他 们摊牌。她也在考验丁，用时间考验丁。爱一个人也许不要理由，但是深爱一个 人，发誓要跟他或者跟她互相厮守一辈子，却需要充分的理由。芳暂时还没有找 到充分的理由，因此她必须考验他。 　　丁每两周和芳约会一次，先从学校骑车到镇上，然后从镇上坐车到县城，再 从县城转车到芳学校，周六下午出发，周日下午返回，爱情之道路漫漫其修远兮， 丁不知疲倦地上下求索。那时候交通不像现在这么方便，车次不多，县城开往芳 那里的最后一班车次是下午5点，赶不上这趟车，只好等二天。有一回，丁上车 前喝了不少酒，在县车站等车的时候睡着了，等他醒来，最后一班车已经走了， 天也快黑了，只好到同学那里借了一辆自行车勇往直前。好在县城离芳学校不远， 才40里，又是国道，柏油路面，算不上遥远艰险。 　　骑到半路程，丁酒劲发作，摔倒了，摔断了一只胳膊。此时前不巴村后不着 店，老天爷又故意下起雨来，丁只好咬着牙关推着自行车风雨兼程。 　　芳被丁的骑士精神感动得芳心大作，如果不是丁身负重伤而且感着冒，她恨 不得当晚就把自己的贞操奉献给丁。在此之前，他们的爱情一直徘徊在上半身。 丁不上一次对芳表白：“我是个穷光蛋，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婚前不强迫你， 婚后不背叛你。” 　　从那一天起，芳就下定了非丁莫嫁的决心，哪怕众叛亲离。 　　不久，他们就结婚了。 　　参加工作不到两年，工资又低，还要给父母看病买药，丁没有丝毫积蓄。父 母也没有一分陪嫁给芳，他们结婚的时候，除了爱情一无所有。 　　婚后不久，芳调到丁那所学校。都说人往高处走，芳却人往低处走。那时候 丁还没有和学区校长闹僵，学区把芳安排到离镇最近的村小，但芳为了和丁在一 起，毅然决定和丁并肩教书。校长很感动，语重心长地对他们说：“这样也好， 年轻人应该到最艰苦的地方去锻炼锻炼，等你们教出了成绩，到时再调上来，这 样也名正言顺。” 　　那是全镇最远条件最艰苦的一所村小，看不上电视，不通客车，邮递员一个 星期才送一次报纸。当初分配的时候，由于没钱也不屑于走后门，丁便被安排到 “最需要的地方”提高教学质量去了，全镇13所村小，只有这所村小没有科班出 身的教师，丁算是填补了一项空白。学区校长答应他，三年之后，只要丁教出了 成绩，一定把他调到镇中学小学。 　　于是，丁毫无怨言地做起了孺子牛，短短一年，就取得了骄人的成绩，他执 教的小学毕业班有3人考上镇中学，升学率一跃进入全镇前十名。在此之前，该 村小的中学升学率全镇倒数第一，基本上都是吃零蛋。第二年、尤其第三年，在 芳的协助下，升学率上升到全镇第三，而且有一名学生考入县一中。这是个历史 性的突破。 　　丁做出了突出成绩，学区校长却没有兑现诺言，后来居上的镇领导子女占据 了本来属于丁的位置，但是校长表示可以把芳调到离镇最近的中小，丁嘛，只能 呆在原地，因为其他村小也是人满为患。要知现在何必当初，丁看透了，从此沦 为愤怒青年，专门和领导对着干，经常以书信方式向上级反映和揭露学区校长和 镇领导的腐败，成了领导的眼中钉肉中刺。不过，丁虽然玩世不恭，教书也没从 前那般尽心，但还不至于误人子弟。有一次，丁到学区开会，中午汇餐的时候喝 醉了酒，和校长发生了强烈的冲突，校长粗壮得像鲁智深，瘦弱的丁自知不是他 的对手，就抱住校长比他大腿还粗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竟然咬下一小块肉来。 校长后捂着流血的胳膊咬牙切齿道：“只要我还当着这个校长，你就别想有出头 之日！” 　　就这样，丁和芳虽然同在一镇，却过着两地分居的生活，校长频繁地调动丁 和芳，就是不把他们调在同一所学校。这种情况持续了8年。8年后，校长下台， 不久，丁的师范班同学当上了分管文教副县长的秘书，在同学的帮助下，丁和芳 先后调进镇中心小学。 　　朝中有人好做官，不久，丁当上了学区教导主任，也有资格腐败了，隔三差 五就喝得满脸通红，身上散发着不绝如缕的酒气。 　　有一次，丁酒后和芳亲热，接吻的时候，嘴里发出阵阵恶臭。从那以后，芳 再不愿意和他接吻，丁也渐渐习惯了没有接吻的做爱，不仅没有接吻，也没有语 言，每次都是直奔主题，完事后便猪一样睡去。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dyndns.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