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   戈多在等待   作者:罗慧林   (一)   戈多在等待。但是谁也没有看到。   他们只看到戈戈和狄狄,只知道戈戈和狄狄在等待。   爱斯特拉冈(戈戈)和弗拉季米尔(狄狄)和戈多。他(她)们在桥那边, 他(她)们在桥这边。他们在天这边,他们在天那边。都在等待。   本来不只戈戈和狄狄在等待,原本有很多人,大家都在等待,等待戈多。许 多人都曾经等待过戈多。可他们没有耐性,他们把戈多错认为是戈少,或者弋多, 急忙忙走了,他们中有的幸运,真的等到了戈多,也走了。后来,那一群人啊, 走啊走,天渐渐黑了,人渐渐少了,就剩下戈戈和狄狄,来到了荒野中的一条小 路旁,一棵光秃秃的树下。他们无聊,但是他们也执著,他们有耐心,他们在等 待,虽然他们面对的唯一那一抹清脆的绿叶也枯黄了,虽然那枯黄的绿叶后来又 绿了后来又枯了。   这世界上就剩下他们俩还没找到戈多,也许,上帝安排他们俩在等待彼此, 因为世界上就他们俩还没等到戈多,只他们两人还在等待。也许他们就是彼此要 等待的戈多,但是他们拒绝承认,他们很坚定地说他们在等待戈多。因为戈多是 个等待,爱斯特拉冈和弗拉季米尔不是在等待戈多,他们在等待等待。在等待的 整个过程,他们互相安慰,互相扶持,也互相伤害,他们互相拥抱,也互相打架。 亚当和夏娃的甜蜜已经被戈戈和狄狄的无聊空虚所代替。其实他们就是芸芸众生 中的戈多,他们就是彼此的戈多,但是他们拒绝承认。他们是在场的凡人。   [爱:(悲哀地)你瞧,我不在你身边你反倒更好。   弗:我想念你……可是同时又觉得很快乐。这不是怪事吗?   爱:(大惊)快乐?   弗:也许这个字眼用得不对。   爱:这会儿呢?   弗:这会儿?……(高兴)你又回来啦……(冷漠地)我们又在一起啦…… (忧郁地)我又在这儿啦。   爱:你瞧,有我在你身边,你的心情就差多啦。我也觉得一个人待着更好些。   弗:(怄气)那么你干吗还要爬回来?   爱:我不知道。]   他们曾想分开各走各的路,他们离离合合,也已走上各自的路,可是后来还 是在一起继续等待。等待或者离去,但是依然在等待。等待不到戈多,等到的依 然是彼此的磨擦和相慰。   他们是幸福的人,他们有所等待。   等待戈多的人是幸福的。等待当然要付出无聊、痛苦和烦闷的代价。   所有的行为都要付出代价,等待也不例外。   大家都是无聊的人,但是,很多人无所等待,但是他们不同,他们等待等待。   也许明天来,也许不来,天使这样告诉他们。他们知道,那是好心的天使, 为了让人幸福,幸福的人在等待。   不幸的人在寻找等待的对象,幸福的人在等待等待的对象。   爱斯特拉冈和弗拉季米尔不是西西弗斯,不是西西弗斯对于石头的无谓的挣 扎,西西弗斯总在重复老路,西西弗斯的悲哀或者坚忍,不是在于他付出了多少 劳动,而是在于他的开始就是结束。他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所有的人都在付 出劳动,但是他们的过程是真正的过程,不是没有起点和终点的过程,那在某种 意义上不是过程。过程是一条线,而西西弗斯在起点和终点中重复。没有线的过 程,只有点的重复。这是他的伟大与悲哀。   戈多明天来,或者不来。其实来不来没关系,即使来了也是如此,不来也是 如此,他们关键的一点就是等待,在此地等待。等待一份空有的形式。等待就是 一份空有的形式。只是他们不知道,不只是他们在等待,戈多也在等待,他们害 怕等待的戈多是戈少或是弋多,戈多也害怕他们不是戈戈和狄狄,而是戈狄或狄 戈。   是得救还是沉沦?不,是在得救中沉沦。   (二)   为何要苛求戈多,为何只是从戈戈和狄狄出发。是的,戈多,这个不在场的 人或者其他什么,为何迟迟不降临。谁曾从戈多,同样焦虑的戈多的角度考虑过? 没有在场的戈多,其实是个幽灵的独舞。   或者戈多真的已经来临,戈戈和狄狄说,他们仿佛听说,他们仿佛见过戈多。 戈戈和狄狄在讨论戈多能给他们“提供些什么”。他们听了以后,“可以答应或 者拒绝。”他们以为戈多是万能的上帝。   戈多怎么回答呢?   [弗:说他瞧着办。   爱:说他不能事先答应。   弗:说他得考虑一下。   爱:在他家中安静的环境里。   弗:跟他家里的人商量一下。   爱:他的朋友们。   弗:他的代理人们。   爱:他的通讯员们。   弗:他的书。   爱:他的银行存折。   弗:然后才能打定主意。]   是的,也许,戈多来过。但是,戈多,不是那么强大,戈多不是上帝,无法 任意由自己作决定。爱斯特拉冈和弗拉季米尔不了解戈多,虽然他们在等待,但 是他们不了解戈多也在等待,即使是更强大的人或物,也需要等待。戈多是有限 者,他同我们一样,受家人、朋友、环境、金钱的影响。他也是在场的凡人,戈 多姗姗来迟,他也许在驻足观望,也许在乔装打扮,也许正在做重大的抉择,也 许和我们一样正在这条或者那条路上做着痛苦的选择,也许和我一样,正在写, 也许和你们一样,正在看,也许正在路途中刻意放慢速度,为了让真实来地再迟 一点。   或者戈多真的已经来临,不过当时,戈戈和狄狄忙着自杀,戈多很失望,悄 悄走了。戈多真的来过,不过戈戈和狄狄正在吵架,戈多很不安,悄悄走了。为 何总是从自己出发,而忽视了戈多可能是在害怕或者失望而迟迟不出现。也许, 戈多可能也希望一直处在等待和被等待的状态。   在场的可能是缺席者,缺席的可能是在场者。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