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   一桩预知的谋杀案   文/陈思铭   (一)现场   回廊,尽头,陌生的洗手间,白的墙,墨蓝地砖,没有镜子的洗手台,如厕 位在两扇碧绿的木门后,靠墙角那扇打开60度的角。她半弯腰,用水泼脸,右手 旁立着半瓶农夫山泉,我想她一定有点晕眩,一定。我掏掏口袋,那是条细绳, 无弹性,两股白麻纺绞合成一股,极为结实。它和那少了五粒药丸的棕黄瓶子一 起装在上衣右口袋。风衣和涤纶裤子没有多余的毛屑,我稍微用力捏捏绳子,指 腹因抹了层透明指甲油触感降低。   左肩挎着她的包动作不利索,包里装着一袋未拆封康师傅3+2蓝莓味饼干以 及剩一半的75g摩天食品九制话梅,一个灰色hots cat钱包,盖子摔缺了角的紫 色镜子,PANDA GM968手机,现在没电,因为我玩了一下午的游戏,这段时期内, 她没有拨过电话发过短信,而现在已经没电了。我和她在一起五个小时了,我很 忙,事情很多,而今天的任务是:谋杀她。   不能再拖了,我得六点准时吃晚饭。她还在洗脸,不过停止冲水了,双手掩 着脸站着,她一定头晕着。这个姿势不适合套绳子,但绳子是穿过去的。我只高 她五厘米,看不到她的表情,我想,有个洗手台应该有个镜子。不一会我就托不 住她了,一直往下滑,把她拖到墙角靠着,这样我们都会轻松点。掏出梳子为她 梳梳头,捡起地上的头发,其中可能和着我的。灰蓝色的砖太暗了,这个洗手间 不太合我口味。带走她包里的手机和钱包,放在上衣左边口袋。出门换了双鞋子, 赶回去吃晚饭。   (二)一个虚构   她们都笑了。静萍问:“怎么处理手机和钱包?”“钱包烧掉,钱擦掉指纹 花掉。手机嘛……”静萍接下:“到旧货市场卖掉。”我想,冒险了,不能有第 三者。可是怎么处理呢?秀琼发问:“绳子留在现场吗?应该在脖子上打个蝴蝶 结。”静萍笑她:“制造半天劫财现场,那么情趣做什么。”阳台上的秀恋终于 发话了:“那什么时候实施你的作案计划呀?”她对着墙上的镜子盘头发,伸手 关掉阳台上的灯按亮浴室的,端盆水正要进去洗澡。我大声回答她:“快了,你 等着。”她突然拐进来取浴巾,接了我那句熄了好一会儿的话:“哦,来吧。” 不看我一眼,又转身出去了。我不自觉就微笑起来,躺下,拉上被子睡了。   接着,我还是做了一个梦。   (三)持续的暗示   “妈的,又七点四十了。”早上头两节排课是很没科学道理的。昨晚的梦做 了太久了。迷糊中找到拖鞋摸向阳台,秀恋的床好象还没动静,我踩在秀琼床沿 把头探进秀恋的深蓝色床帘,发现,她,睁着眼睛。我不自然笑着:“醒了啊, 快起床。”她还是过了会才起来,无声出现在背后的镜子前,我的二十八颗牙顿 时被刷得不自在起来。   倘若你在古代文学课上把意识遗失半分钟,那你一定要课后补笔记了。秀恋 的笔记极少课堂上当场记录完整,大多课后找秀琼补充,虽然如此,她的笔记还 是绝对工整。上节古代文学课我做什么了?记不起来,走神了大半节。   “谁动了我的《古代文选》啊?”秀恋突然站起来,对着书桌小声说。“是 我,补课上落的。”我记得放回原位了。“哦,这样。”她似乎很有把握地重新 坐下,仍然面对书桌,不转头看我。我的脸向着她,看见她右侧微突的肩胛骨, 很冷静地弯曲成不尖锐的弧形,我盯着那看了好久,想从它那里获取信息。她想 透露什么信息?她通过她的肩胛骨想间接透露什么?“其实,我都知道,什么都 知道。”?是的,她什么都知道,她在书桌上埋了很多眼睛,它们透过木质的眼 皮观察一切。她还知道什么?她布置的眼睛为她自己制造了假象,她该不会认为, 我,真的有预谋?太可笑了,怎么可能。可是,她的肩胛骨为何不停暗示着,传 递着她的警惕和得意?   对面是C、D幢男生宿舍楼,靠在阳台栏杆上,满目小格子的阳台,你可以一 览全局,也可以挑个格子细看。何为“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 你”?互为风景感觉不错。她的粉红背心露出上半个背和全部的肩膀,不错的风 景。我喜欢光滑冰凉的皮肤,手不禁搭上去,“看什么呢,下面草地看起来很 软。”不知怎么我选择了说这句话,低头看了看四楼下的草坪,而她没有。我看 到她双手调整了姿势,用力握紧栏杆,我紧贴着她右侧肩膀皮肤的手心感受到微 微的摩擦,她在颤抖?幅度小,频率快,不易察觉,但还是感觉到了,她在忍耐? 我想我该把手抽回来,我想证明我并没有把她和下面的绿草地联系起来。然而, 我的手却加了力道按住她肩膀,她奇异转头看了我一眼,拨开我的手,走进室内。   一直记不起那晚的那个梦,我突然想到它,我想它是否于我无意识时为我现 实中隐伏完备的异常开了端。可,梦到现在只留下个壳子,遗失了内容。   周三七八节课改为外国文学,放学已近六点。秀恋把包递来:“我去厕所。” 细长红色竖条纹的挎包,装饰个暗紫色碎花大蝴蝶结。静萍打身边过:“阿思, 晚饭啦!”突然想起什么,我朝秀恋喊:“我跟你去。”她停下来,侧着半个身 子看我,像在等我,又像在意示我把刚才的决定重新考虑一遍。再考虑一遍?我 的决定太仓促不可靠不可行?她劝我放弃?我朝她摆摆手:“我等你。”   台灯是我唯一的共谋者,它垂着沉思的头颅,拒绝交流。我沉默的共谋者。 墙壁像惊醒的眼睛,永远站立着。夜深了,还没睡。她在通电话,话筒穿过窗户 网眼接到走廊。她喃喃低语,每个嘴型变换产生的气流都像平地窜起的风,跑过 我耳边,我的耳朵敏感地张弛。果然,她开始哭泣,那堵墙一定看到了,她在无 人的走廊抱着话筒凉风般抽动肩膀,伤心抽泣。哭声带着明显的压抑,然而还是 突破层层克制,感染声带和鼻腔,散发到空气中,搔弄我的耳鼓。   不止如此,那声调越发放纵,冰凉而尖锐起来。如海水迅速涨潮,漫过我的 枕头,灌进右侧的耳朵,清晰无比。仿佛,她就躺在我的右侧,对着我,抽动肩 膀,无保留地哭泣。原来,是真的,她一直都在担虑害怕,我那虚构的谋杀已对 她造成真实的生存压迫。她的抽噎因时而的缺氧零碎着,当呜咽遇到断层,我听 到她急促地深呼吸,空气便仓促地注入肺叶,因急切擦过呼吸道造成微利的划破 音,那是绝望的脚步声,轻微急促。仿佛梦中遗失的声音。   我拉过被子罩住头企图隔离,梅雨时节的棉被,湿漉漉。   (四)拐角处   我还是做梦了,梦里我一直强迫自己满处寻找,寻找那个存在过却遗失了的 梦。梦境里有片竹林,风经过那里,发出类似遗失了的声音。我扶着竹竿,一步 步迈向林子幽深处。风在这里被稀释,落下一刀竹叶,以极慢的速度飘落,然而, 我却没有躲过。它滑过我右手无名指时,留下一道伤口,浅浅一道,表皮外翻, 一丝血渗出,聚成珠状。没有包扎物,我把伤口放到嘴边,吮吸。酸的!   世界一下暗下来,脚心冰冷,紧贴宿舍深夜的地板,我何时站到了这?梦境 是件外套,瞬间脱离。我竟真的是梦游了?突然被推出梦境的我,左脚踏在床梯 的右侧第二级,左手扶着中间床柱,尴尬的半进行时姿态。如果未中断,我下一 个动作是?左手和左脚同时用力,应该是这样继续的吧。于是,我的脸紧贴着那 深蓝色的床帘,抬起右手,掀开一角。眼睛,睁开的眼睛,她看着我,静止而早 有预料,仿佛等候已久。她慢慢张开嘴,向尖叫的嘴型接近。在叫声扩散之前, 我的手迅速掩捂双耳,于是,失重的身体向后倒去……   梅雨时节的棉被湿漉漉,沉重而黏着。我满身大汗,一个崭新的梦,新鲜得 如还挂在鱼钩上的鱼,甩动水滴。梦里尚未找到遗失的旧梦,梦里我醒来却还在 梦里。此刻是确实醒了?我应该去擦把脸。   阳台对着通往CD幢的陡坡,坡路旁稀疏的路灯半阂着倦懒的眼,散逸混沌的 橘黄色光分子,把阳台刷上一层稀淡不明的光。对面楼幢的阳台如一洞洞空荡的 眼窝,转动虚无的眼球。   节能灯开关在那面镜子右旁,我一如以往克制眼光不去触碰那面夜里的镜子, 眼波的触角总神使鬼差违背意愿:一张模糊苍白的脸,满头乱发,绰绰不安的成 像。第二排板钮被向右按倾,阳台灯微闪两下亮了。那是一个人,垂着头,长而 黑的头发披散下,从厕所的拐角处转出。五月的夜,我是棵植物,漙满露珠,水 淋淋。   是秀恋,她从不开灯的厕所移走而出。经过身旁,她伸手撩开垂散的黑发夹 到耳后。我看到她红肿的眼和哭泣的鼻尖。记起睡前那通电话。她哭过了,是否 找到对付恐惧的对策?对策,只有一个,难道?   (五)被证实的疑惑   重返湿漉漉的床上,伴着阳台水管无奈的漏水声,很快入睡了。翻身的时候, 又是个该死的七点四十。   她们正在阳台梳洗。秀琼对着镜子把头发往上梳,腰向前倾,整个人像张曲 线优美的弓。刷牙时,镜前的人何时换成秀恋。她有一头顺滑的及腰长发,平常 皆随手抓扎起来。今天,她却很认真地用根彩色发绳缠绕发束。我们的眼神在镜 子里擦边而过,她随即用左手刻意拉长一端未绑起的发绳朗声道:“你觉得这根 绳子够不够?”够不够?我怔住。   她话语中的绳子,是虚构中的她脖子上的,还是存在于未来某一天她的颈上? 或许,未来某一天的我的颈?她果然不再试探和暗示,她一定找到那唯一的对策 了。   (六)遗失的我的梦   就这样不经意间,我就拾到遗失的梦。   院子里的房屋像疏松陈旧的梦境一样,虚浮而无声。装饰着简易粗糙花纹的 窗户前都蒙着一层蜘蛛网,上零碎落着昏睡的活蜘蛛和死去昆虫的残余体壳,包 括死去的蜘蛛。活着的蜘蛛大多有肥圆不透明的腹部和细的肢腿。有风吹来的时 候,破旧丝网上的附着物便企图脱离,屋檐下细密的木屑和粉尘纷纷掉落,风在 那些窗户和门扉之间低回穿行,到处都充满了呜咽不休的回声。通向里院的门是 两块凑合的不规则木板,门槛下积着浮泛的泥浆和落叶。这个院落,黑色的石头 构成了四面站立潮阴的墙桓,几个霉湿的墙角长着白伞黑褶的蘑菇。   北墙上游满了森绿的青苔。墙下有口古井,井口用一板近似圆的木头压着, 木盖上龟裂的缝隙生长出几枚散发着酸味的绿草,盖子底面的木头幽黑而滑手, 时而,有水滴渗出落向深井。   我不觉得微笑起来,对这口来自虚构的井很满意。依在墙根我开始思索来此 处的缘由,好象出于一项默约。对,我来等个人。暂时不知是谁,但他终究会来 的。他将来这堵墙下的深井边赴约。没有阳光,院落阴霾潮湿,我悠然等待他的 出现来配合此行的任务:谋杀他。   井盖上的纤草在无风的梦境里轻轻摆颤,几粒草籽在潮湿的空气中从迸裂的 果壳里飞弹而出,幽沉的气流擦响一道微利的划破音,空气如锦缎被割开一缝裂 口,从此不宁静。果实,成熟了。我直起身来,靠近古井,挑起两个手指,掀落 湿朽的井盖,它滑了个不大的弧落在石板上,随即翻过身去,另一面,幽黑亮着 水苔,长年浸淫水气的缘由。探眼幽井深处,正如我预料的森暗,不动声色。我 又是一抹微笑,我等的人还没来,他也将不会告诉我那水是否冰凉入骨,但它一 定正如我的预料。   为什么?幽深的井水向我靠近。不,为什么我向幽深的井底落去?回望井口, 定格一张俯视的脸,漆黑的长发垂散,熟悉的五官和没有出现的微笑。是她!我 等待的赴约者。也许,她早在此等候已久。狩猎者转瞬变为猎物,谋杀者霎时成 了被杀者。   我的谋杀失败了,她在我杀她之前杀了我,这是唯一的对策。冰凉如死亡的 井水,吞没我的脖颈。   (七)分析者=被分析者   井水冰凉入骨,正如她所预料的吧?   “放学了,思铭,楞着干嘛,还没睡够啊。”秀恋早收拾好书物,把抽屉的 伞拿出来放到我面前。果然下课好一会了,秀琼和信心都走到南面门口了,旁边 的苏伟伟也早没了影。我开始没精打采收拾书包,突然我冒出一句话:“我想去 厕所。”秀恋很快接上:“一起去吧。”本应该的,一起去。一时间脑子无法处 理任何数据,茫茫然跟在她身后。直到关上门,仍未回过神。那是一双塑料凉鞋 向我移近的声音,白皮、硬质的底,敲在砖面,清脆响亮。我的双耳警觉地惊醒, 轻微地抖动。   “思铭,要不要纸?”她的声音如枝头新鲜饱满的果实,果舱涨满汁浆,把 握满满。我的右手无名指不由自主抽搐起来,她迈着沉稳的脚步持续靠近。“我 不要纸,不要了。”脚步声像未关拢的水管不断滴水。我左手抓紧右手指头,右 手仍不住抽颤。“要不要纸?思铭。”她的语气含着掩不住的笑意。她停住了, 停在我门外。我想对她说:“不要过来,不要。”但我只能发出极微弱的音: “不要杀我。”她没听到,更靠近门,我听见血液在脉管里的涌动声。迅速地她 平行伸出双手:“你要红纸还是白纸?”略带得意的语调紧跟一串放纵的笑。呵, 一个广为流传的鬼故事,一樁即兴的恶作剧。我虚脱地埋下头。   欲擒欲纵?我是分析者,同时又是被分析者。   最近,秀琼跟着静萍在临睡前练习瑜珈。我喜欢看她们练树式和桌式的样子, 把自己当成一棵树和一张桌子,多少有点妄想症病人的特征,不过确实像张四条 腿的桌子。我们宿舍地板每天都拖,很干净,然而却经常被评上五差。拜日式是 静萍每次必做的,全身筋骨柔软地起伏伸缩,像只新生的小虫在树叶上蠕动着迎 接朝阳,很形象很漂亮。录影带里的玛亚孟薇灵性导师舒缓优雅地一呼一吸,融 入背景玄美的印度梵音,一如月下清溪般宁静,女性婉约柔和的美丽缓缓流淌。   莲花座冥想是很净美的一式,十指双臂收发开合,如云卷云舒柔软自然。然 而,我更喜欢蛇式、犬式和骆驼式,恰如拜日式,很彻底的姿态,仿佛临死前肢 体无节制地恣意挣扎伸展扭转,器官极限的状态。   有人说,年轻生命刹那的残酷自毁,美过于垂老生命的继续存在。大概由于 他们的当时状态吧?我们总认为自己应该在老去之前死去,却仍希望亲人朋友能 以老的姿态活下去。   练习完后也到了熄灯时间,从阳台洗刷回来她们已拉上床帘睡了。秀恋的床 帘却反常地只拉上一半。黑暗中我辗转反侧,水漏声成了一种氛围,她的床帘失 火般在我眼前熊熊灼热着,刺痛脑神经。我和她的呼吸在室内互相渗透流回,死 亡如同空气缠绕在彼此颈间。右手手指在夜深人静之际心事重重地躲在帘幕背后 喘息。   寂寥的夜晚,惟有无牵绊方可微无声息,半开的床帘,如打开的魔盒,潘多 拉的绝世容颜在轻歌曼舞中若隐若现,而我丧失勇气直视她。她将钻出半开的帘 幕,轻便地趟过床梯,出现在我身边,掩埋眼中的隐衷,无声地把死亡绕在我颈 上,脱去我体内的氧气。   (八)未知→已知   深蓝色床帘轻摆,探出一只手,接着一只脚,连呼吸声都弯曲脚步蹑足走路。 迟早的,她终究会过来,在这夜的深蓝色帘幕下,置我死地。   等待是什么滋味?枝头即将掉下的果子是甜是涩?死亡的果何时落地?等待 一桩预知的死亡,等待已知的谋杀者,等待反成了未知。   绳索越收越紧,我的喉咙咯咯作响,溃散的鼻息再也无法重回无退路的肺叶, 舌根越发僵直,舌尖向外逃离,只是怎也无法抵达上颚。尖厉嘶哑的吟泣呼喊与 喉咙咯咯作响声令我自己厌恶,很快我便静下来,我不想睁开眼看她的眼里掩藏 的隐衷,我想在此刻恣意扭转肢体,摆出死亡的彻底姿态,然而她压住了棉被, 我只是把头往后仰,再往后仰,枕头终究存在。骨骼听到解放的信号,却仍在囚 牢里。意识和躯体同时酸软,好比遇到火的塑料,我蜷缩起双腿,盘成半莲花坐 式,双手交叉在腹部贴近小腿,舌尖顶至上颚,全身放松,放松,静如止水。沉 寂静坐在终点冥想。   未知成了已知。呵,其实,未知完全可以避免,是等待误导了我,我不该选 择等待。她赢了,因为她没有等待。我真是太傻了,她在我杀她之前杀了我,而 我本应该在‘她在我杀她前杀我’之前杀了她。   一切都晚了,我看到天堂耀眼的光芒了,散落周身潮湿冰凉,天使诡异地微 笑,对我大声耳语:“七点四十了,快起来。”   (九)冥想在艳阳天   秀琼拉开我床帘,踮脚尖扯我棉被,我打开半颗眼睛,看到她转身返回阳台。   阳台今天特亮,秀琼以一种极为奇特的步伐走路。当右臂前摆时,左肩稍微 下沉,肩膀下背腰到臀部形成一条斜划的线,自左上划至右下,一气呵成。画笔 在此微微一个转角,她的右腿笔直朝左下划去,而左脚此时半抬,并将向正前方 落去。四肢非静态的笔直,却极致地平衡,综错而优美。映着阳台外白亮的光, 极为生动地婀娜。   找拖鞋时,秀琼又进屋了:“秀恋,快来不及了。”她开始动手拉秀恋的深 蓝色床帘,“秀恋,这样做什么?还不下来,快上课了。”“秀恋,你在做什 么?”“秀恋?”秀琼的脸罩上疑惑变得苍白不安,半张着嘴转过头看我。   我一凑过去就看到秀恋。她静坐着,双腿盘成半莲花坐式,双手掌心朝上相 互叠交着放在盘起的小腿上,眼睛紧阂,背靠白墙,正像在练莲花坐冥想式,投 入安静。只是,她的头奇异地向前垂,仿佛冥想透太多境界,全身放松,静如止 水。   我的右手无名指猛地抽搐,续而颤栗,频率越来越快。我狠狠地咬住它,牙 齿紧扣着滑磨锯切着它。梅雨时节一下散去,如件外套瞬间滑落,不见影踪,像 只是一场梦。   户外阳光明媚耀眼,白晃晃一片,不顾后果地侵袭视线,我眯起眼,指尖泛 起半高潮状态下的微酥。   2005.09.05 完稿于凤达B420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