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   你起的是一手什么牌?   右额天心   我有一个朋友,生活中无他爱好,工作之余就是喜欢钓鱼,下棋,打麻将。 他钓鱼,常常可以在河边坐上半天,哪怕一条鱼钓不到也不挪开。有一次,我看 他早晨在雨中到河边垂钓,打个雨伞呆在那里。中午我过去看他,发现他一条也 没有钓到,但是他依然在那里。到了下午三点来钟,他还在那里,不过居然他运 气来了,一条接着一条,那二两重的小鲫鱼,他钓了有三斤多。他下棋非常慢, 我和他下棋,常常发现他好象睡着了一样。问他,他说在考虑。我真是佩服他的 耐心。不过我最佩服的还是他的打牌。   他是麻将高手。他打牌,可以在牌桌上坐二十四个小时,全神贯注,毫不挪 动。他赢钱再多,也不喜形于色;输钱再多,也不见他发半个牢骚。我常常管他 叫入定的老僧。   我经常看他打牌,有一次我在和他聊天的时候,就和他谈到了打麻将的事情。 我问他:“赢钱,那是你的手气好,牌起得好,而且你确实也会打,所以可以打 出清一色,打出一条龙,何时吃,何时碰,何时杠,你把握适中,这我都看到了。 这是技术,是你的水平。但是我发现你也经常起了一手臭牌,三边不连,摸牌也 没有你的运气在。在这样的时候,可以讲你这一牌是输定了,不会有任何起色, 但是我发现你还是打得津津有味,谨慎小心,非常投入,这是为什么呢?”   “这或者也是一个人玩牌的方式方法的不同,”他眯着眼听我说,一边抽烟 一边回答我:“抓到好牌就来劲,怎么打怎么有,那当然是好,使得我们在打牌 的时候产生浓烈的兴趣,非常投入,结果也确实有一个预期的效果;抓到不好的 牌就沮丧,失去了任何兴趣,巴不迭能早点结束,洗了牌重新来。确实,大部分 人都是这样玩牌的。我不喜欢这样,尤其是开始起牌不理想的时候。”   他停了一下,看看我,将香烟在烟灰缸中掐灭,又抽出一支香烟,用打火机 点燃,猛吸了一口,随着从他口中泛出来的烟云,他又说道:“打牌,哪里能总 是起到好牌呢?当然也不可能总是手气背,抓不到点子。一般就都是处在好坏之 间,凭借你的打牌技巧来取胜了。所以我可以这么说,你要是和我一起打牌,只 要打得次数多,你是绝对输的。”“当然,当然,”我急忙承认这一点,“我主 要是问你在手背的时候还那么投入,究竟是为什么。”我生怕他转移主题,就急 忙地追问。“哈哈哈,”他大笑了起来:“关键就在这里。起牌,摸牌,就好象 人生的命运一样,我们是没有办法的,惟有老老实实地接受。我们不能改变命运, 那是上帝为我们的安排。但是我们却可以改变我们对生命的态度。这好象是什么 人说的吧。打牌也是这样。”我笑了,心里想,这老兄讲打牌,看来还朝道上拽 呢。“不,这不是讲什么道,我无道!”他好象看透了我的心思,马上否认。 “真正的打牌就应该这样。一手破牌,实在是令人恼火的,我也一样。不过我知 道,虽然我改变不了这一手烂牌的厄运,但是如何处理这一手牌,大概还是在我。 我看上家的出牌,可以了解他手中究竟留存了什么,还有可能要出什么,这多少 对我的取舍组合有一个帮助;我看下家的出牌,我可以知道他又有什么新的打算, 是想码出清一色,还是仅仅想获得一个和牌的机会。我看对门,我更是要看一看 他是如何处理他和上下家的关系。我有一个全局的把握,有个通盘的了解,即使 我肯定自己这一盘和不了了,我至少可以少让他们有可能多杠一次,或者不要在 我的手中让他们和了。这样我总是可以在自己背运的牌局中少输一点,将那一段 悲惨寂寞的时间悄悄打发过去,求取后面的得意!这是第一点。”   他说着又猛吸一口烟,眼望天花板上一翻,那一缕香烟慢慢上升,还真有点 大漠孤烟直的味道。“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也不算什么的,”他又接着说道: “人都有性格习惯。牌桌上的人,不可能都非常了解,许多牌友,也就是在打牌 的时候才逐渐知道一点。你知道段祺瑞怎么说的吗?打牌,最能够了解一个人的 性格。有的人输了就叫苦,就埋怨;有的人将钱放到下面,揣在怀里,有的人将 钱就摆在那里,这都是可以看出一个人性格的。我想段祺瑞说的对。牌局不好, 反正我是赢不了了,冷眼看看他们的表现,不是也很好吗?这是第二点。当然, 我这里不想说什么人的性格的问题,我还是来讲牌。我手气不好,背运,但是后 面还有一圈两圈,时间长着呢,我何必就计较这一时间的得失?牌差,糟糕透顶, 那没有关系,我可以就此看看他们出牌的习惯,看他们究竟是喜欢多吃,多碰, 还是喜欢朝一条龙上码,往清一色上摆。看他们是谨小慎微,还是泼皮胆大,有 得陇望蜀的意思。我这么观察和分析他们的打牌手法,这对我在后面如何应付他 们是很有作用的。有时候恰好在这样的情况下最能够了解对手。这又是一点,可 以讲是用开阔的眼光来看待某一副牌吧。”   他这一说,我马上想到了“得意忘形”,“利令智昏”,“忘乎所以”这些 成语来了。可不?在牌桌上我们不就是这样吗?我真感到一点后怕,大概自己的 性格全都被他摸透了呢。“打牌就是打牌,我不想和现实的人挂钩的。”他好象 明白这一点,便急忙加以解释,但是这就更令我害怕了。“我并不怕什么臭牌。 真的,打牌嘛,哪里有总是顺手。说真的,当发现自己背运的时候,我还感到高 兴。迟来不如早来。坦然地接受牌局的挫折,一点一点地挪动,将失败减低到最 少,最小,坚持挺过来,一步一步地向前,让背运影响自己更少一点,又尽力使 自己在背运中获得其他一些认识。内心中始终明白,这些很快就会过去,后面很 快就要转运,就会好起来。这样,你就可以冷静地接受手中的那一副烂牌,在一 张一张摸进打出的运作中,走出低谷,走出厄运,去迎接后面的顺利。你说,这 样不是很好吗?”我听他这么一说,真的佩服至极,便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是呀,你起的一手什么牌,那谁知道!但是如何打,还不是在自己?照他那 样的说法,烂牌也没有什么可怕,只不过是一时间的背运而已,来日方长,路漫 漫其修远。我这么看着他,手痒痒的,恨不得此时就拉出另外两个人来,和他一 起摆开方城,比试一二,哪怕我开始就起的是一手臭牌。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