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   我们谈谈文学吧   亡羊   因为老曹元旦要来,头天晚上,我就决定不回家了,和同事打了半宿麻将, 很不幸的输了两百元钱。因为一下班就打麻将,晚饭也没吃。打完麻将已经是凌 晨两点了。几个人才到大排挡上搞了个火锅,由于空着肚子,喝起酒来很不舒服。 等我到宿舍睡下时,起码已是凌晨三点了。   一睁开眼,看看钟,已经将近十点,我赶忙打小冲的手机。小冲在电话里说, 你昨天晚上跑哪去了?害的我往你家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找不着人。我说,我昨天 夜里没回去,到外面打麻将去了。   操!老曹已经来了,现在我已经把他接到我办公室了,你快过来吧!   因为老曹的到来,我很快淡忘了昨夜输钱的不快,可是,另外一个很切实的 问题出现了,那就是,现在我身上只剩下二十元钱了,人家远道而来,毕竟还是 要尽点地主之谊吧。本来最理想的情形是,昨夜如果我能赢一些钱,那么,我用 于招待老曹的支出就算是我的那些同事们的赞助了。可实际的结果是,上帝并没 有因为老曹是我的作家朋友而对我青眼相看,他还是把好运留给了别人,像以往 一样,他又一次让我输了个彻底(如果认真的算起来,我留着坐车、吃饭的这二 十元还资不抵债)   我想起了家住在我宿舍附近的老孙还欠我几百元钱。这几百元钱他已经欠了 我两年了,我一直不好意思开口朝他要。主要是因为,他欠我的这些钱他老婆不 知道,都让他打麻将输了。而他老婆和他又在一个单位,他发多少工资、奖金, 她都知道得清清楚楚,他很少能背着她老婆存下点私房钱,因此,欠我的钱总是 无法还上。因为这几百元钱的缘故,我都不好意思上他家玩,因为,我怕一上他 家玩就让他误以为我是去向他讨帐的。看着他局促不安的样子,我顿时也会变得 别扭起来。我只有尽力安慰他,做出完全能够理解他的样子。因此,即使在我最 困难的时候(那时,我确实这样想过,如果老孙现在能把那几百元钱还给我该有 多好啊!)我都没有开口向他提那几百元钱的事,虽然,事后我朝别人借的钱, 已远远的大于这个数了。后来,我终于欣慰地看到我的努力产生了效果,老孙终 于能够对欠我的那几百元钱泰然处之了。这样一来我又可以像从前那样心无芥蒂 的在他家喝酒了。老孙的泰然处之可以得到证明,最好的证明就是,一个月前, 他又从我这儿借走了两百块钱。   但这次不同,这次是老曹来了嘛。我们是不是可以为作家破个例呢?况且, 我确实不知道还能从哪里弄来钱了。因为文学的神圣感,我突然有了前所未有的 底气。我骑着自行车径直到了老孙家楼下,扯起嗓子朝楼上喊起来。我不知道老 孙在不在家,如果他上夜班,那么白天他肯定是在家的。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 那就是他老婆肯定不在家,因为他老婆常年都上白班。当然,他老婆不在家最好。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居然还就是他老婆把头探出了窗外。我心里不由暗自 一惊。   老孙在家吗?我问。   在,你上来吧。他老婆说。   我蹬蹬蹬上了楼梯,一面在心里思量着怎么开口。因为,他老婆在家,纯属 我意料之外。   推开门,一家三口都在床上躺着,虽然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了。   咦?李梅,你怎么不上班哩?   今天不是元旦嘛!   哦,元旦,我终于恍然大悟。他们都放假。   今天我爸爸妈妈要带我去儿童公园。他们五岁的儿子围着被子坐在他们中间 笑咪咪地朝我说道。   这边老孙忙着朝身上披衣服。天气很冷,因此,他们似乎更乐意在床上多待 一会。我为打扰了他们而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所以,还是决定直入主题。   是这样,李梅,呵呵,你能不能借点钱给我,我今天一个南京的朋友来了。   为了进一步说明我的困境,我说,妈的!昨夜跟我们同事打麻将又输了!   又为了表明我并不是惦记着老孙刚刚欠我的那两百元钱,我说,借给我一百 块钱吧!   麻将可不能再打了哟,你瞧,你输了多少钱了!李梅说。   那边老孙立刻插嘴道,我不是还欠你两百块钱嘛!老孙的话让我很吃惊,我 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昨天我爸爸打麻将赢钱了。他们的儿子又突然冒出了一句。说完就呵呵的笑, 这个小家伙,始终一副笑咪咪的模样。   我昨天打麻将,连搞了两个大拿,这个小东西老是在边上转,我最起码给了 他十块钱买东西吃。   你南京有什么朋友啊?李梅说。   在网上认识的吧?老孙说,也是写东西的?   写写东西不是挺好的吗?要打什么麻将呢,老是输钱。我们家老孙不知输了 多少钱了,讲他从来不听。   我昨天不是赢钱了吗?   你赢的钱还不够你输的,你输的还少啊?   那是过去,现在我不是经常赢?麻将还是要靠技术啊。   我昨天一牌清一色,如果成牌就不输了。我说。一开始我对了对七万,如果 听孤子丫七万也成牌了,还是四合,我听的一万和九万对倒,后来改成二、五万, 没想到九万还自摸!妈的!我还是庄,多少钱哪!   七万对倒了,九万肯定是好牌啊!你要改什么牌哩!打牌要猜对方手里有没 有你要的牌,他能不能打出来,这里面的学问大着呢!   但我此时不想与他探讨打牌的学问了,因为时间已经不早了,我有些急不可 耐地想见到老曹了。   在网上老曹给我留下的印象就是洒脱不羁,三句话离不了一个“操”字,他 好象以说脏话为乐趣。以至于我都认为有些过了,好象是在故意装粗鲁了。所以, 当我见到他时,还是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家伙这么斯文!讲起话来也是慢条斯理。 即使是脏话,似乎也带上了点韵味。   初次见面,我们没有显得过分亲热,也没有显得怎样生份。他身上有一种使 人安静下来的气质,这种气质使屋子里的空气并没有因为一个陌生人的到来而显 得有些不同。一切都是温煦的,仿佛透过百叶窗射进来的阳光。我们就坐在阳光 里,漫不经心地聊着。他说原来以为路程很遥远,没想到就好象是去亲戚家串了 下门,确实,两个多小时的路程,恐怕连南京市都走不出去呢!   中午,我们去酒店吃饭。小冲打电话把老邢喊来,而在网上和老曹熟悉的一 碰散和弄清影因为加班不能过来。据我所知,老曹来我们这一个很大的目的,就 是要会一会他心仪已久的弄清影。也许这也是他此行的最大目的。所以,弄清影 没来似乎让他有点颓丧。为了弥补这个缺憾,小冲打电话给另一个美女作家。这 个美女作家是个写散文的。小冲呵呵笑着告诉老曹,马鞍山市很小,但“麻雀虽 小,五脏俱全”啊,我们也有自己的美女作家呵!连妓女作家也有。我补充了一 句。是啊,妓女作家。小冲随口应到,但是很快他便茫然起来。因为,他突然发 觉,我这句话说的极其随意和不负责任,因为根据他的经验,他还没有发觉够得 上这个称号的合适人选。还是老曹善于总结,看来,没有妓女作家是你们工作的 失误啊!是啊,是啊,我们应该培养出自己的妓女作家。小冲连连点头。   二十分钟后,美女作家姗姗而来,令人泄气的是,她还带来了她四岁的女儿。 从这一点来说,美女作家确实不如妓女作家。而老曹也只能把目光无奈地转移到 她的女儿身上。然而很快,这个像百灵鸟似的小女孩就吸引了老曹的注意力,让 他不时发出惊叹。作为一个对文学有着异常禀赋的人,他一定从这个小女孩身上 看到了文学的未来!   下午,我照常去单位上班。我知道晚上一碰散和弄清影都要来,因此,干活 很不安心。到了八点多钟,我将自己的活忙完,连澡也没洗,就匆匆忙忙从单位 出来。   在路边电话亭,我又一次拨响了小冲的手机。因为,我不知道他们现在在何 处,但可以肯定是在哪个饭店,小冲说过,晚上一碰散请客。   电话那头传出嘈杂的声响,小冲的声音显得有些高亢,估计酒正喝在兴头上。 小冲说,来吧,在邓家饭店。一开始,我没有听清楚。小冲说,你到三匹马附近, 到那再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你说在哪个饭店?操!邓家饭店啊!哦,我知道了。   这时电话里突然传出一个拖长了的,像唱歌一样的女声,亡--羊!我猜肯 定是弄清影。奇怪的是,那一刻她的声音在电话里听上去居然很性感!在这所有 说话声中,只有一种声音显得拖沓、冗长,絮絮叨叨,无疑,这就是老曹的声音 了。很明显,他已经喝多了。   一踏进包厢的门,迎面一碰散如座山雕似的端坐在酒席正中。他那副架势使 人毫不怀疑这顿饭一定是他请的。而我们的老曹呢,就像个乡下人萎顿在一旁, 面对于小冲喋喋不休地灌述道理,只是有气无力地间或点一下他那沉重的脑袋。 即使我进来,他也只是稍稍振作一点,从嗓子里发出一句浑浊的咕噜声,以示和 我打招呼。坐在一碰散左首,也就是老曹对面的我们的美女作家弄清影,此时已 是两颊飞红,艳若桃花!   可以肯定,老曹的醉和我们的美女作家弄清影有关。如果没有小冲的骚扰, 我相信他会把自己的目光粘在弄清影身上的。他心中似乎始终存在着一种困惑, 那就是弄清影为什么这么美?但我们的博学之士小冲又偏偏在这时和他探讨什么 理论上的问题,这不能不说难为了老曹,况且他混浊的意识现在已经很难辨别出 什么东西来了。为了确认自己还保有一点自己的意识,他常常游离于小冲的话题 之外,突如其来一句对弄清影的赞美。鉴于他的赞美太过突兀和频仍,小冲最后 总结为,老曹醉了,而且--失态了!   由于我还没喝酒,看样子正好和已经喝了半斤白酒和数瓶啤酒的一碰散相抗 衡,因此保持着新鲜的喝酒的欲望。唯一让我觉得有些不适的是,一碰散老是吩 咐我,一会儿叫我让服务员上酒;一会儿叫我让服务员上餐具,屁股难得在凳子 上坐定。一开始我没反应过来,当一碰散吩咐我叫服务员上毛巾时,我不乐意了。   你他妈的把老子当小二使唤了!   一碰散宽厚地笑笑,你坐的离门口近嘛!然后他扯起嗓子朝外面喊起服务员 来。   我不断地找一碰散碰杯;找弄清影碰杯,当我找老曹碰杯时,小冲开始阻止 我了,老曹不能再喝了!   而老曹呢,依旧含含混混的,喝酒啊?那就喝一口吧?   就喝一口,意思意思。   也许是觉得热,弄清影起身将外套脱去,我这时才发觉,弄清影不但脸长得 美,连身段也很美!操!我以前怎么就没发觉呢?还要老曹大老远的从南京跑来 告诉我们,这是不是很奇怪呢?   当我们让服务员再上一箱啤酒时,小冲顿时觉得恐怖起来,他连连摆动双手, 不能喝了,不能喝了!   咦?我还没喝好呢!你不喝我还要喝呢!我说。   服务员帮我们开瓶盖,当开到第五瓶时,小冲又一次阻止,够了,够了!   开!全开开!我大声嚷着。服务员拿着开瓶的扳子踟躇着不知该怎么办。   开呀!他们不喝我喝!我催促道。   我们摇摇晃晃出了饭店,一碰散叫了辆出租车,送弄清影回去。我和小冲、 老曹上了另一辆出租车。老曹的神智一直不太清楚,一路上都是小冲扶着他。我 们沿途寻找着可以住宿的旅店。鉴于老曹平常在网上表现出的风流倜傥--我们 曾在网上展开过对妓女的讨论。那时,我们就曾邀请老曹过来打炮。老曹表现出 对染上性病的担忧。没关系的,我们马鞍山是文明卫生城市,我们这儿的鸡不但 卫生,而且还文明,特讲职业道德。咦,你们南京的鸡应该更出类拔萃啊,有优 良的传统嘛!   不,不,现在不行了。秦淮八艳已经是历史了。现在的鸡素质太差,在大马 路上当众抠鼻屎!   我问老曹,要不要见识一下马鞍山的鸡。   看来酒还没有使老曹完全乱性,他摆了摆手,说道,算了,算了。他的神情 近乎腼腆。   由此,我进一步断定,他也许还从来没有搞过,还是个货真价实的处男。看 来,我们的老曹更适合精神恋爱!   最后,我们去了一所大学的招待所,招待所里只有空的双人间。里面的保安 说,三个人住还得另外开间房。我们觉得这简直不可思议,因此没有理他,径直 上了楼。   三个人睡两张床,其中是必有两个人挤在一起。当我提出和老曹睡一张床时, 遭到了小冲的反对,理由是,从前我们也是经常睡在一起的,他不想让这种习惯 在今晚有所改变。   当我们在商讨怎样安排就寝问题的时候,老曹已经在另一张床上躺下了,确 切的说,不是躺下,而是蜷曲着身子靠在床头。当我进一步走到他跟前时,吃惊 地发现,他居然就以这种奇怪的姿势睡着了。我试着给他脱衣服,然而他睡得那 么沉,根本搬不动他。我努力的结果也仅仅只是脱下了他鼻梁上戴着的那副眼镜。   我上了床,心中却觉着一种莫名的兴奋。看着床头的那部电话机,我突然想 起要给什么人打个电话。对,一碰散在酒桌上告诉我说小鸟的电话号码改了。我 想起平常这个时候也许我正和小鸟在网上聊天呢!现在她在干什么呢?会不会在 聊天室等着我呢?我赶忙拨一碰散的手机,想从他那儿得到小鸟的电话号码,拨 了半天,我才发觉电话根本不通。就在我倍感失望的时候,我想起了小冲其实是 有手机的。我戳了戳睡在一边的小冲,喂,把你手机给我用一下!可小冲居然在 这时回答我说手机没电了。怎么会突然之间就没电了呢?你手机在哪?我还有些 不死心。小冲有些不情愿地爬起来,把手机递给我,我一看,他妈的,还真是没 电了!   无奈之下我只好躺下了,躺了一会,我又一次爬起来。操!睡不着!我说, 我上一会网去!   我走到楼下,那个穿着军大衣的保安看了看我,然后,过来替我把门打开。   外面是冰冷的夜气,一瞬间,我有些迷失方向。只是顺着夜色中那条灰白的 水泥路走着,我相信沿着它,我一定会走到外面的大街上去。   学校门口有两个卖小吃的摊子,油锅上翻腾着缕缕清烟,几个学生模样的人, 跺着脚呵着气在旁边等着。那情景就像是清晨卖早点的。   我的眼睛朝路两边寻视着,希望找到一个有公用电话的书报亭。然而没有, 路边隔不上几步倒是树着一个磁卡电话机,但我从来没有用磁卡打电话的习惯, 因此,口袋里更不会装着那玩艺。   后来,我终于找到了一家网吧。网吧的卷闸门已经放下了一半,我从底下钻 了进去。进去后才发现里面其实很热闹,充斥着各种打游戏的声音。网吧的墙上 挂了一座钟,直到此时我才知道确切的时间,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了,或者更确 切的说,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   其实我对于在网上找到小鸟已经不抱希望了,可还是习惯性的找起聊天室的 地址来。让人沮丧的是,我已经记不住聊天室的网址了。平常在我的电脑上只要 打开收藏就可以了,但在网吧的电脑上却不行。通过各种网站的连接,足足费了 半个多小时的工夫,我才终于找到了它,进去一看,里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我漫无目的地在网上浏览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回去睡觉。   等我又一次走过学校门口的小吃摊时,鼻孔里飘进一阵烤肉饼的香味。这时, 我突然感到了饥饿。我想起从前天晚上到现在,还没有进过一粒米饭。我买了两 个肉饼,狼吞虎咽起来。   一进招待所,那个保安就冲我嚷道,跟你说过了,三个人不准睡两人间。我 懒得跟他纠缠,我说,我知道,我过一会就走。   我回到房间,在床上躺下,这时,我感到了一点睡意。   迷迷糊糊中,床头的电话突然响了,我将电话接起来。你们房间的那个人还 没走吗?我们要锁门了。好的,好的,过一会就走。我放下电话,继续睡。   没一会儿,电话铃又响了。我知道是楼下打来的,索性把电话从机座上取了 下来。   当我朦朦胧胧的正要进入梦乡时,楼道里传来了脚步声,接着,我们房间的 门被敲响了。敲了一会,见没有反应。外面的人掏出钥匙,将门打开了。   你他妈的到底想怎样啊?我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小冲也被吵醒了,搞什么 搞,睡觉都睡不安稳!   我们这是有规定的,三个人是不准睡两人间的!那个保安踏进屋里,说。   规定你妈个X呀!   咳咳,你怎么骂人呢?   老子就骂你,怎么样?   咳,你们喝酒了?酒喝多了!   老子酒喝多了关你鸟事!你再不走,老子打你!我一面说,一面过来推搡着 他。这时,他忽然说出了一句令人啼笑皆非的话。他说,快回床上躺着,别冻着 了。   也许他觉得我不好对付,于是!改变目标跟小冲说起来。没想到小冲突然冲 他大吼一声,滚!   好,好,我去找派出所!   他一面说着,一面走了出去。   妈的!派出所的人为这个事情过来才怪呢!我说,睡觉,睡觉。   过了十几分钟后,屋子里突然涌进一帮穿军大衣的人,那个保安说道,这是 我们学校保卫科的。   那你到底想怎样呢?小冲从床上爬起来说,三人间你们这儿又没有,我们不 可能为了一个人另外再开一个房间的。   那你们得加钱。   加多少?十块钱,行了吧?   你看这样行吗?学校保卫科中的一个人问那个保安。   行,保安说。   那么,就这样吧!一行人又走了出去。   我转头看看老曹,这家伙,即使这样都还没有将他吵醒!   第二天早上醒来,我很不舒服。房间里的空调基本上不起作用,而招待所里 的被子也是异常的薄。我的视线再一次投向老曹,不知什么时候,他居然用被子 将整个脑袋都蒙了起来。不知道酒后的他是否觉得了寒冷。   小冲的手机适时地响了起来(他的手机没电,电话打不出去,但是可以打进 来)是一碰散打来的,他正在朝这儿赶。   躺在床上,我回想了一下昨夜发生的事情,才发觉,其实昨夜我也有点喝多 了。   周围很安静,透过窗户,可以看见外面的法国梧桐树。上面没有一片叶子, 梧桐树向着天空伸展着嶙峋的枝桠。   一碰散一踏进屋子,就呵呵地笑,他从口袋掏出烟来。本来我没有不刷牙、 不洗脸就抽烟的习惯,可现在我还是想抽支烟。一碰散说,三五烟,很爽口的!   你们一定都感到口渴了吧?一碰散问我和小冲。我昨夜不知喝了多少水,现 在肚子里全是水。   我给你们买点水来吧!   我和小冲下了床,开始洗漱起来。   等到一碰散提了几瓶甜橙汁上来,老曹居然还没醒。   老曹,起来了!我喊老曹。   老曹终于睁开眼来,但还是有点犯迷糊。操!我还以为在自己家里呢!老曹 说。接着他就到处找烟。等点燃一碰散递过来的烟后,他才稍稍回忆起了一些什 么。我昨天是不是喝多了?他问。   你昨天就记得一个弄清影了!别的什么都记不得了。小冲说。   是你扶我上床的?他问小冲。   哪里,我说。我们冲着床的方向喊了一声,弄清影!结果你就自动地爬上床 了。   唉!不过弄清影长得确实美。我就搞不懂,这么美的女人你们怎么会视而不 见呢?   你怎么知道我们视而不见呢?   也对!老曹想了一下,说,估计小冲跟她有点瓜葛,你们楼上楼下的,方便 嘛。说完他嘿嘿地一笑。   洗漱完毕之后,我们出了招待所。老曹说,这附近怎么有这么多树啊?   小冲说,我们这是在大学校园里呢。   这么说着,我们就看见一个女大学生,捧着摞书从我们面前走过。我突然想 起老曹的中学教师的身份。我说,老曹,你在你的那些女学生中间,就没发现几 个女文学爱好者?老曹挥了挥手说,现在的女学生都学会利用课余时间去坐台挣 钱了。哪有心思去喜欢文学。那你去可不可以优惠呢?优惠优惠,不优惠考试我 不让她及格。   接着,老曹换了一种难得的诚挚的语气说道,其实,我一直都不敬业。不是 个好老师呢。   我不明白老曹为什么不喜欢教师这个职业,而我小时候的理想就是当一名教 师。以至于我看到校园,就觉得亲切。比如现在走在宁静的大学校园里,我就觉 得很舒服。觉得心地也变得纯洁起来。   出了校门,外面就是热闹的大街了。我们找了个摊子吃了早点,开始在大街 上闲逛起来。本来,小冲准备带老曹看看位于市郊的一处名胜的,但由于当初落 实好的门票没有搞到,再说路途比较遥远,而老曹下午就要回去,因此,改为带 老曹瞻仰我们城市的市容市貌。   逛着逛着,有两个背着坤包的女孩从我们身边走了过去。   这是两只鸡,工作了一夜,现在下班了!小冲断言道。   你怎么能看出来她们是鸡呢?老曹说。   仅仅凭直觉,当然,现在的鸡和以前不同了,以前的鸡故意打扮得性感、妖 冶。那是因为那时的鸡很少,不这样那些嫖客就认不出她们,她们就不容易拉到 客。现在,鸡很普遍了,她们的客源也很稳定了,就没有必要那样凸显自己,因 此,反而搞得很纯洁,但还是能让人看出来。   即使她们是鸡,也未必是才下班吧?   咳咳,你怎么钻牛角尖呢?这只是个常识问题,一般来说她们都是晚上工作 的嘛!   对!她们当然是晚上工作。我插嘴道,这一点我很清楚。再说,她们的身上 也留下了夜晚的痕迹嘛!   我们的这番论调,也许让老曹觉得有些不适,他只好低下了自己的脑袋。对 于女人方面,我想,他肯定没有太多可供借鉴的经验,也许根本上他对女人就是 一无所知。   有一段时间,我们都沉默了一会。当逛到老邢家附近时,我们想起该给他打 个电话。老邢不在家,他父亲说一大早老邢就带他儿子逛超市去了。我们让他回 来时给我们打个电话。   约摸半个小时之后,老邢就打来了电话,我们让他带个照相机过来,大家去 南湖边合个影。   等老邢与我们会合后,我们的交谈又变得热烈起来。   我们旁边是典雅、富丽的南湖宾馆。它座落在风景秀丽的南湖湖畔,是我们 市规格最高的一家星级宾馆。   现在我们到了我们市最昂贵的鸡的驻留地了。我向老曹介绍说。   八百块钱一下。一碰散好象深知内幕似的补充说明。   老曹不由地朝镶嵌着栏杆的幽静的院落里看了一眼。   连它附近洗头房里那些鸡的价格也比别的洗头房里鸡的价格高出一截。   应当承认,这儿的环境的确清幽。宾馆前的草坪修剪得整整齐齐,门前是宽 阔、平坦的水泥车道。建筑群沐浴在金色的晨晖中。我想象着,八百块钱一下的 鸡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子。想着想着,莫名其妙的,我突然有些伤感起来。在这 美好的早晨,我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想谈恋爱的感觉,我想,我的身边如果拥有 一个恋人该有多好啊!   宾馆的西边就是南湖,属于市内公园的延伸部分,对游人开放。陛邻着南湖 的是一座广场。广场上伫立着一座三匹马的雕塑。三匹骏马引颈长鸣,奋勇争先。 这座雕塑是我们马鞍山市的象征,代表着一种奋进马精神。   你们说这三匹马是公的还是母的?小冲说。   这要钻到它们裆下去看,老曹说。   据我所知,除非特别揭示它的意义,一般雕塑都不雕那玩艺。我说,忽然, 我发觉我的表述还不够严谨。于是又补充道,这也只是针对那些人物雕塑,至于 动物,你们看见过有雕了那玩艺的动物雕塑吗?   好象没有。老曹似乎经过了一番思考后说。   所以说,动物的那玩艺不具有意义!   那么人的那玩艺就具有意义吗?   咳咳,你怎么又钻牛角尖了?这是站在人的立场上嘛!如果是动物们搞雕塑, 它们完全可以把人雕塑成没有生殖器官的样子。我们也都会被它们阉割了。   但它们明明是一副发情的样子嘛!老曹不满地咕哝了一句。   不过从它们发情的样子看应该是公的,它们前面应该还有一座看不见的母马 雕塑。我说。   但那匹母马在哪呢?小冲插过来一句。   雕塑的前面是一片林立的高楼。哦,母马跑到城里去了。小冲终于恍然大悟 道。   来,拍照、拍照,这个位置好,背景有现代都市的气息。老邢招呼我们。   我们相继在雕塑前拍了几张照片。   湖的对岸是一片即将拆迁的民居。民居真正的主人多半都不在这儿住了,这 里的房子多半都出租,也成了一些外地来的妓女的麇集地。   马鞍山市最廉价的妓女和最昂贵的妓女隔湖相望。我说道。   这儿鸡的价格特别便宜,搞一下只需三十元。那些鸡站在黑暗的巷子口,你 凑上去问,多少钱?三十。她们这样回答你。   三十元钱,岂不成了老母猪了!一碰散说。   如果碰巧的话,也能遇见一些有点姿色的,她们主要是薄利多销,再说,路 边的鸡不需要投入多大的成本。不象那些洗头房里的鸡,还要给老板抽头。   我跟他们说起我一个同事到这儿来嫖妓的经历。在巷子口,一个男人问他要 不要打炮,只需二十元钱。他给了那男人二十元钱,男人把他带进了一间屋子。 过了一会,屋子里进来一个女人,就着昏暗的灯光,他发觉那个女人居然奇丑无 比。这个女人让他一点搞的兴致都没有,于是他走了出去。没想到,候在外面的 男人一把将他拽住,非让他跟那个女人搞完不可。他说,当时我身上揣了一千多 块钱,我怕拗着他,他会把我身上的钱抢走。没办法,他只好硬着头皮回了屋子。 我想,二十元钱总归是钱吧,既然我已经付过钱了,为什么不搞?于是他就闭上 眼睛跟那个丑女人搞了起来。   故事说完后,大伙都呵呵地笑了起来。   中午我们赶到了盛德轩酒店,弄清影早就在那儿等着我们了。这次是她请客, 她刚刚拿到一笔稿费,她的一篇文章在一家发行量很大的报纸上发了头条。据她 说这是她第一次请客,“心里很激动!”我们纷纷调侃起老曹来,看看,老曹, 你真不简单啊,弄清影是专门为了你才请大伙的呢!   老曹一进包厢,就萎在旁边的沙发上,他说昨晚酒喝多了,中午不能喝酒了, 只能喝奶。   那哪行!酒是一定要喝的。一碰散说。   弄清影说她还邀请了一位报社的女性朋友。小冲忙问是谁。弄清影说,你认 识的。接着她说出了她的名字。小冲顿时捶胸惊呼起来。因为这个朋友弄清影当 初向他介绍过,但现在“她已经谈了朋友了”   小冲不由地抱怨起弄清影来,瞧瞧,我的终身幸福就这样被你断送了,你不 该耽误我啊。   现在也能来得及,她还没结婚嘛!你还有机会。一碰散说。   结过婚也可以搞外遇嘛!我进一步发挥。当初我觉得一结婚我就完蛋了,后 来一想,结过婚我还可以搞外遇嘛!于是,又找到了生活的方向,哈哈。   那我这就去楼下迎她?小冲说。   去、去,最好手里捧一束玫瑰。   这边小冲连忙调整起座位来,因为“他要和美女坐在一起”。   咦!老曹,你还坐在沙发上干什么?上来坐啊,去和弄清影坐在一起。   呃!我就在这待一会。老曹软软地说了一句。   过了一会,弄清影的那位女友如期而至。一见面她们俩人就热乎了一阵,弄 清影把她向各位逐一引见。   这儿都是本市的文学精英啊!弄清影说。   你应该先介绍老曹嘛!人家是从南京远道而来的先锋作家啊。我说。   小冲的情绪也变得前所未有得高涨起来,因为工作性质相近,他和弄清影的 女友之间有了共同的话题,是关于文字排版什么的,谈话中尽是些我们不懂的专 业术语。   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大家合个影吧!我提议到。   对、对,老邢似乎到这时才反应过来。   一听到合影,老曹马上从沙发上立起来。我们几个人挨在一起,拍了几张照。   我再和弄清影合个影吧,老曹说。   对对,应该的。   接着就上菜了,我们的话题变得散乱而无序。而小冲则继续和报社的女孩聊 着关于文字排版方面的话题。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和我说一声。小冲说。   嗨!她还真需要帮忙呢!她现在正在装修新房,缺一扇窗子。弄清影说。   那我弄一扇窗子给你扛过去!   还弄什么窗子呀,你买一栋新房送给她不就得了?一碰散说。   咳,咳!我顿了口气,说道,我们是不是。。。。。。我们谈谈文学吧!   话一说出口,大家忽然都笑了起来。   这是我一贯的举动,每当我们相聚在一起时,在高声谈笑的间隙,我总会冷 不丁地来上这么一句。由于这句话和当时的氛围极不协调,因此,产生的效果就 很好笑。   谈话并没有因为我这句话而受到骚扰,相反,由于它产生的轻松的效果,谈 话变得更热烈了。而话题的方向则更趋向于无序,往往谁不经意地引出一个话题, 立刻招来与之相关的众多的议论。大家激情洋溢,酒桌上的气氛融洽无比。   我想起一碰散拥有小鸟的电话号码,就对他说,小鸟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我 把它记下来。   一碰散掏出手机,查到了贮存在上面的号码,然后问我,要不要给她打个电 话?这是个新的倡议,我突然觉得这个倡议挺不错。   一碰散拨响了小鸟的手机,和她简短地说了几句话后把手机递给我。虽然我 和小鸟在网上已经很熟悉了,可跟她通话还是第一次,我心里不由得觉得有些紧 张。   奇怪的是,小鸟在电话里总是笑个不停。一开始她并没有辨别出是我。我发 觉小鸟的声音非常好听,非常温柔,说话带着南方女子的韵味。由于她一直在笑, 以至于我无法听清她在说什么。你为什么总是笑个不停啊?我问。呵,开心嘛! 我听到你们那有许多笑声,你们一定也很开心吧?   当然,老曹来了,我们正在喝酒呢!   老曹听我提到他的名字,便从我手中将手机拿了过去。   嗨!真搞不懂,她为什么在电话里一直笑个不停,不过她的声音真得很好听, 我冲大伙说。   小冲听我这样说,也急于听听她的声音。因此,又从老曹手里将手机接了过 去。   哎!哎!说话要简短一点,这是长途呢!一碰散提醒到。   小冲跟她聊了几句之后,将电话转到我手里。   我在电话里跟她约定晚上在聊天室见。   下午弄清影和她那位女友都要到单位上班,小冲要去看单位组织的电影。老 邢下午也有事,留下来的只有我和一碰散陪老曹,老曹将坐四点的班车回南京。 而我三点过后也要去单位上班。于是老曹和一碰散决定等我三点去上班时一道离 开酒店。由于还有一点时间,我们又一人搞了瓶啤酒喝了起来。   包厢里由于走了几个人显得冷清了一些。   该聊的话题似乎都聊过了,那我们三个人就聊聊文学吧!   当然,这句话并没有谁提出来,但我们还是不知不觉地聊起了文学。我们分 别就自己的创作谈了一些各自的观点。文学似乎让我们一下子变得真实了起来。 由文学我们又进一步谈到了各自的生活,我甚至向他们谈到了自己的初恋,而且 还向他们透露了一个属于个人的很隐私的细节,那个细节就是,在我第一次和女 友做爱时,我居然流下了眼泪。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向他们说这些,这真得有些 奇怪。   酒店里的钟敲响了三下,我们出了酒店。一碰散和老曹钻进了一辆出租车, 一碰散要把老曹送上车站。我推出自行车,老曹在出租车里朝我挥手再见,   记住,我哪天会冷不丁杀过来的!老曹笑着说。   我也朝他挥了挥手,然后,跨上车子朝单位驶去。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