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   哥们义气   沙鸥   一   阿呆和冷蕊认识的时候,正是阿呆穷困潦倒的时候。那时候的阿呆也是身份 最少的时候,报社是不去了的,策划公司的事也辞了,阿呆成了最普通,最本分 的大学生了。甚至连学校学生会宣传部长的职务也易主他人了。因为杂事没有了, 阿呆可以一心地学习了;但也是因为杂事没有了,阿呆的经济状况就被迫提上日 程了。阿呆曾想这样能过段"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专业书"的日子,偏巧 就认识了冷蕊,那个既美丽有另类的女孩子。本来吗,阿呆不是没有钱。早在半 个月之前,家里就寄了两千给他,可偏偏赶上银行网络系统升级,这笔小钱不知 道在什么地方给停下了。银行里的人又不肯用心为客户服务,害得阿呆整天像个 无头苍蝇一样在城市瞎逛。用阿呆的话就是他在这个城市的银行里找钱玩呢。这 钱是客观存在的,但这钱不到阿呆的手里就觉得不踏实,更何况现在阿呆挣钱和 不挣钱的事都没有了,这钱不到手里阿呆的肚子也不觉得舒服。    阿呆现在躺在宿舍里数着自己钱包里仅有的两元三角钱,一遍又一遍的数着, 就像是多数几次钱就会多出来一样。大约是在八天前,阿呆认识了冷蕊。阿呆和 冷蕊在那天聊的特别投机,临到最后,冷蕊请阿呆吃了顿麦当劳,阿呆请冷蕊到 陶吧里做了两个四不象。阿呆说他做的是中国古代的花瓶,冷蕊说自己做的是南 美洲的陶笛。但是真是什么,谁也不知道,谁也不可能知道,不过他们玩得高兴 就行了。不是吗?从陶吧里出来,他们就好的像一个人了。    后来的几天,阿呆和冷蕊表现的极为疯狂,都是囊中羞涩的大学生,但是谁 也没有顾及到自己的钱包干瘪下来的事实。当他们清醒下来的时候,阿呆的手里 就只有两元三角钱了。这可是阿呆搜遍全身才得到的巨资,但是阿呆没有把这件 事告诉冷蕊。这原因有两:一是,他是男孩子;一是,他认为他还有个相当够意 气的哥们,特铁,名字叫杜可!    阿呆和杜可的关系不是用一般的铁来形容的,那该是钢的关系了。他们虽然 不是同班同学,但是却经常在一起混着,他们虽然不是同舍,但是总在一个宿舍 里呆着。套用一句俗话,就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关系。杜可的朋友见到 阿呆会问杜可在什么地方,阿呆的同学见到杜可也会打听阿呆在哪。两年前他们 上大学的时候认识的,从那时开始他们就算的上是哥们。阿呆曾有过不吃饭,把 所有的钱都送给杜可买烟的历史,那是在军训的时候;杜可也有为教训阿呆的对 头而受记过处分的事,那是在四级考试的事了。他们的关系就是这样的好。古语 有云:一生得一知己足矣。阿呆就因此而感到很满足。    刚才阿呆接到冷蕊的紧急求援电话,冷蕊现在身无分文地在网吧里被困了五 小时之久,贫饿交加,心情自然是很不好的,自然是很难排遣,就边上网边等阿 呆的到来。不过,阿呆倒是冷静,他没有冲动地直接跑到出事地点,而是静静地 躺在床上数着他全部财产。    宿舍里一个人也没有,如果有一个人的话,阿呆也就不会躺在床上了,也就 不会见到杜可了。    杜可推门进来发现阿呆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说:“我说阿呆你真的在啊?”     “什么事?这样大呼小叫的。”现在的阿呆没有什么心情去理会任何的一个 人,包括杜可在内。    “小B,我找你就一定有事?”杜可似乎很不满,扔给阿呆一只烟。    “平时没有什么事,你今天就一定有事。”阿呆给杜可把烟点上,然后自己 点燃烟,吐了个并不是很好看的烟圈,盯着烟圈发呆。阿呆知道今天杜可一定会 来问他钱是不是到了,然后邀请他去吃些东西。    “哥们你的文笔好,能帮我老婆写点东西?她要参加一个什么演讲比赛。”     “现在?”    “不是,不过很急的。你周六给我,今天是周四……”    “那没有什么问题,现在我忙得很。”    “你这就叫忙?”    “别逗了。我没有心情!你给我先拿几十!”    “妈的,我成你的银行了。给你,对了,你银行的钱还没有取到?”    “没有!现在冷蕊在网吧里没钱回来。我接她去!”    “你就是不能省着?没钱她还上网?”    阿呆没有说什么,接过钱就走了,连头发都没有理一下。    走出几步回来,对杜可说:“有电话帮接下!”    二   从阿呆的宿舍到报社的直线距离是5,000米,实际距离是多少阿呆不清楚, 他没有闲心去量。但是阿呆知道从宿舍开始走,经过两条街,四个红灯,八个公 交站点,一家食品超市,一家麦当劳,N家小吃店才能到报社。下午太阳正毒的 时候,连早饭还没有吃的阿呆已经决定走到报社去了,虽然他知道这样对他的肚 子充满着诱惑。肚子一定会把任何能吃的东西准确地反映给大脑的。不过,阿呆 现在是顾及不了许多了。    阿呆有个朋友的朋友在评定奖学金的时候少了那么0.1个学分,在省报上发 表一篇文字能换算成0.1个学分。这个朋友的朋友没有这0.1个学分发表,阿呆的 朋友就想起了阿呆。阿呆的朋友找到阿呆时,满脸的不自然:“呆哥,这事你看 怎么办?”    阿呆当然是明白朋友的意思,也没有考虑到许多,就拍着胸脯说:“这事, 没有什么问题。要是我也会这样做的。明天我就给你看看去,你就等我的消息好 了。”    “也是,也是!呆哥出马吗!”朋友听到阿呆的话明显的信心是有了,似乎 已经看见朋友无比感激的神情,不觉得挺起胸说,“我在宿舍里等你的电话好了。 到时好好请你!”    一边在路上走着,阿呆一边想着这件事,也觉得挺起了胸,这样走起路来是 不累的。很快,阿呆就到了报社的门口。现在到了报社的门口了,阿呆想,这恐 怕是万米长征的最后一步了,是非成败就在于此了。阿呆现在才感到很为难,因 为他是不会提出要求的那种人。现在他完全没有了当时答应下朋友时的勇气了。 阿呆想起来现在在书桌上还放着给杜可女朋友写的讲演稿的初稿,阿呆骂了自己 一下,并下定决心再也不轻易答应别人什么事了。但是阿呆现在没有什么回头路 可走,只好敲开他顶头上司的门。也正巧,顶头上司的办公室里没有别人,而顶 头上司正好没有出去,像以往那样在读着报纸。“幸运,”阿呆想,要是多那么 一个人,阿呆会觉得多一分尴尬,忘一分理由的,少一分镇定的。    顶头上司见阿呆推门进来,就说:“阿呆,你怎么来了?现在还好吧。缺了 你我真像是少了只手似的,干得不错你为什么就走了?”    阿呆听到顶头上司这样说就琢磨,也许顶头上司在说真心话,虽然现在他还 能看报纸,但决不能像阿呆在的时候天天看报纸了。于是,阿呆不由地胆气壮了 三分。但是这个阿呆并不会说话,也不会去奉承别人,红着脸问:“现在还好 吧?”    “有什么好的啊。”顶头上司不比阿呆大几岁,所以也可以和他稍微地发下 牢骚,但是阿呆没有心思听上司发牢骚,他的肚子现在真的是很饿。    顶头上司看见阿呆不想和他说些什么的,兴致就减了一大半,说:你有什么 事?    “我……老师,我有件事想找你帮忙。”阿呆觉得开门见山的方式不是最好 的方式,但是现在的阿呆只能想到这种方式,于是就开门见山的说了。    “什么事?你直说,我尽力!”    “老师,”他讷讷地说,“我是不是在上个月写了篇叫《考试抄手,应该在 我们这里消失》的文章已经发表了?”    “是的,我记得,你那篇文章写的很好,当时是在头版发的吧?怎么了?稿 费没有取到?”    “不是的,我已经领了稿费的。”阿呆整理下思路,接着说,“那……那篇 文章不是我写的,是我的同学叫刘其的人写的。”    “不会吧?那篇文章太和你的风格了。我真是不夸张地说,那种风格的文字 一般人是写不出来的。你写的东西可比你说话要强多了。你也该练习下说话的。” 顶头上司说笑。    “不是的,正是刘其写的。我没有经他同意就发表来了。”阿呆没有什么更 好的办法来帮助自己的同学,就选了出卖自己的文格和作品的路来走。不过,阿 呆有那么分得意,因为刘其正是俄语“人们”的音译,他的这篇文章有许多采访, 他没有告诉过被采访的人他要把这篇文字用来发表,至少没有亲自说出来,可以 说他说的也是实话。    “是真的?那我就要怀疑是不是以前的文章也是别人的了。你呢能不能叫刘 其过来下,他写的东西真的很好。我想见见他。”顶头上司已经看穿了阿呆的把 戏,逗他。    “可以这样说,”阿呆理屈词穷,愈发觉得此事难为,“我想现在把名字更 正了,行不行,老师?”阿呆感觉到自己的脸在发烧。    “这事我帮不上忙,你到总编那里去说说。他能开这个证明的,我只是个小 小的主任,做不了主的。”    “就不能……”    “你先到主编室去看看再说。”顶头上司一句话打发走了阿呆,阿呆想让主 任帮他,但是好象不太可能了。可是主编室里没有人,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 阿呆只好在到顶头上司的办公室,但这时顶头上司屋里来了几个人。阿呆只好等 主任办完事再说。    办完事的主任好象很关心阿呆的事,就问见到主编没有。阿呆据实回答,原 来的一个同事见了就说,原来阿呆的文章是博采众家所长的啊!阿呆被说得脸上 有些挂不住了。红着脸站在顶头上司的房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到是顶头上司说话了:“我知道你小子没有说实话,你不说实话我就不帮你 这个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呆被逼无奈只好说出事情的来龙去脉,顶头上司就说了:“怪不得这几天 总有人来找我,我总算是知道原因了。我还真得谢谢你呀。阿呆!”    顶头上司从办公桌里那出证明,挥笔而就:    XX学校:   贵校XX院学生刘其于X年X月X日在本报发表文章《考试抄手,应该在我们这 里消失》,署名“阿呆”。特此证明。随附报纸原文。    止     礼!    XX报社(盖章)    XX年XX月XX日    “怎么样?你帮了人一个大忙啊,多好!报纸你负责找吧。我这儿面子可卖 了,别说我什么啊!”   阿呆还能说什么,只有一个劲儿地感谢。    “一忽儿我们有个饭局你吃不吃?今天是咱们小张的生日!”    “不了,不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老师再见!”也没有和别的同事说声 再见就狼狈地逃出顶头上司的办公室。阿呆心里明白,这样下来,报社再没有了 容身之地了。谁让我现在没有钱?阿呆想。不过,阿呆真是很高兴,因为毕竟没 有负同学厚望。他全忘了自己为这事而付出的艰辛。    “喂,阿呆,你这回该写下《弄虚作假,应该在我们这里消失》了!”报社 里的人在笑他,但这些对他来说已经是不重要的了。他三步两步跑了出来。但是, 阿呆的肚子却抗议:连饭也不给我吃,凭什么和你混?肚子一阵疼,阿呆就兴奋 不起来了。    阿呆回到宿舍给朋友打个电话,他同学自然高兴。但是在阿呆宿舍里的杜可 却不太高兴,今天晚上就是演讲比赛,但稿子还没有改好。阿呆赶紧赔不是,说, 马上马上,误不了事的。杜可才说:本来今天要找你吃饭的,现在你有事,我就 只好自己找别人去了。八点我来取稿子。说完就走了,阿呆想在他手里拿些钱的 时间都没有留下。    杜可折回来告诉阿呆,他银行里的钱到了,在XX路的储蓄所里,明天可以去 取,这是家里打电话来说的。    三   什么叫做“天意”,这就是天意。阿呆到指定的银行,指定的银行里却没有 他的钱就是天意,天意叫他在受几天苦。于是他对银行失去了信心。自打他对银 行失去了信心,竟感觉到自己神经起来,总是觉得杜可不把他当做朋友,总觉得 冷蕊几天不找他来是对他的有意回避。这种感觉像是毒草在他的心里蔓延,他没 有什么办法制止它们的发展。在宿舍里,阿呆思来想去,就是觉得杜可这几天总 是有意无意的躲着他。阿呆不知道自己一向引以自豪的铁哥们怎么了,是不是出 了什么事。不过他感觉到杜可对他已经觉得厌烦了,也怕他总是借钱。冷蕊?这 几天都在做什么,为什么不来找自己?阿呆不能不在心里琢磨。但是冷蕊并不知 道他在银行里取不出钱的事,再说几天下来阿呆看冷蕊也不像生气了的样子,天 天玩在一起很开心。阿呆可以为冷蕊开脱,说自己本来和冷蕊只是一般的朋友关 系,没有什么,不来找他是正常的事。但是他却无法为杜可开脱,因为他找不出 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于是他决定再找杜可一次。顺便找些钱花花。    这天阿呆逃了节课,先到银行去了次,以往银行的工作人员会说:“您有什 么事?”今天银行的人直接就说:“今天钱还没有到,你再问家里到底是怎么一 回事!”“是我家里的事,还是你们银行里的责任?”阿呆很勇气地反唇相讥。 毫无意义地吵了阵子后,阿呆只好就颓丧地走出银行,他先到杜可的宿舍,杜可 不在。宿舍里的人也不知道他去哪里去了。他想起曾经杜可向他借钱他不在宿舍 里时,杜可就和阿呆的舍友说:让阿呆回来的时候给我送些钱!于是阿呆就用了 这个办法,不过,他说:告诉杜可顺便给我买饭,我在班里自习等他!    阿呆在教室里是无法看进书的,他开始抱怨自己同学,平时他帮过他们很多 次,为什么这次同学却不帮他的忙。当然,阿呆帮助别人的一般也是芝麻绿豆大 的小事,宽宏大量的同学们自然而然地不屑记忆,诸如手到擒来地帮同学免费挂 失身份证,诸如悄悄地帮生急病住院的同学垫付医药费。惟一一次没有帮的忙是 帮别人考英语四级,因为他答应了替杜可考。就是因为这,那个同学说了些阿呆 的坏话,这才有了杜可帮阿呆出气的事。教室明显有些冷,阿呆不知道是不是心 理作用的原因。他在教室里真不知做什么好,就这时候阿呆的一个同学也来上自 习,是个平时阿呆很少和打交道的女孩子。那个女孩子并不是来上自习的,她捧 着叔本华的《悲情人生》。阿呆喜欢叔本华,这是公开的秘密。于是,那个女孩 子就有一句没一句的问他些唯意志的东西,他也就瞎谝起来。    阿呆正说得起兴,杜可在下面用嘶哑的声音喊:“阿呆,下来!吃饭去, 走!”    “你等下,我马上就下去!”阿呆撅着屁股,把脑袋伸向窗外和杜可说话。 那个女生问:“有饭局?”    “没有!”    “你妈的又和谁在聊什么?连饭都吃不上了还真有闲心!”    阿呆觉得很丢面子:“我不去了。你自己去吧!”    “快下来。招摇撞骗到什么时候你才罢休!快下来!”    阿呆把脑袋缩回来,发现女孩子正用一种别样的眼神看着自己。阿呆很生气, 但是他知道他连发脾气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时杜可跑了上来。    “走!”    “妈的,我不去!”    杜可立即向饿虎扑食一样一把钳住阿呆的脖子。“你给我装,你妈的脸都没 有了,你还装什么装?!”    阿呆也急了,但是一声尖叫使阿呆冷静下来,那是那个女生因突发事故而喊 的。“你放开我,咱们找个地方说!”阿呆说。    杜可放开了阿呆,说:“走!”先头也不回地走了。    学校旁边的一家小餐馆,很干净,很幽雅,当然人也很多。他们就到了这家 小餐馆。    “你就随便点吧!你不是就是馋吗?你吃个够!以后别说我对不起你!”    “你是什么意思!?现在咱们别说这个。给我留点面子!OK?”    “你好像还有面子?没有钱你就别装了。喝不喝酒?你不是爱喝吗?以后我 见你喝酒我,我……”    “你!”阿呆觉得他在造谣。但是没有什么办法阻止他不说下去。    服务小姐殷勤的到上茶水,递上菜单。阿呆觉得周围人都在看他。我走了! 阿呆说。    “你别走!你吃着,我说!”杜可像是主子,而阿呆就像是个奴隶。    杜可给阿呆总结了一下他的毛病:一,和太多的女孩子交往,甚至没有钱吃 饭的时候还勾三搭四;二,胡花钱,几百到手就没;三,今天借这人十元,明天 借那人十元的骗吃骗喝……    没有等杜可说完,阿呆就没法坐住了:“喂,我说你杜可今天是什么气把你 憋得慌,要找我撒气啊。我什么时候勾三搭四了?我的钱没得快不是都他妈的借 给哥们或者是请哥们了?我又什么时候骗三骗四了,你不也知道我的钱取不出来, 不就是用你那么丁点吗?你用得着和我婆婆妈妈的吗?啊!”    “我不和你犟,你自己做什么你自己知道。”    “你以为你是谁啊?你用得着这样?”    “我没有以为我是谁,我只是当我是你的朋友了。我看出了,你是什么也不 是了。以后我出名了,你别找我,我帮不了你!”    “你!?”阿呆平时说话就不利索,更何况现在急火攻心,更说不出来什么 了。转身就走。杜可没有走,边吃边骂着,就像是个神经质一样。    当阿呆回到宿舍还忿忿不平,口中念念有辞:“老子我不欠你的!”    四   从银行取出钱的时候,阿呆激动地想昏倒,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又变地美好起 来,心中的那么一点点不开心已经随昨天的梦飞到了九霄云外。边往回走他边琢 磨怎么样来庆祝自己结束贫困生活,买包好烟吧,从昨天到现在他没有吸到一支 烟了,像他这样烟瘾很大的人该说是太难以忍受了;大吃一顿可能会更好些,因 为这最近的节衣缩食对于胃口不错的阿呆是一种特殊的考验。他一抬头,就见到 了杜可和刘其。    事情是这样的。刘其为了感激阿呆的学分之赐,决定请阿呆,正好今天没有 什么事,就到阿呆的宿舍里找他。但是阿呆没有在宿舍里,他宿舍里的哥们也不 知道他具体是到什么地方去了,就含糊其辞地说,可能是到杜可那里去了。杜可 在宿舍里,但是阿呆并没有找过杜可。杜可说,我知道阿呆现在一定是到银行去 了。也正是,阿呆正好去了银行。于是,他们几个就狭路相逢了。    现在阿呆真真正正地忘了昨天和杜可的不愉快。但是他见到杜可和刘其在一 起就有那么些不理解,就问:“你们为什么会在一起啊?”    “这你就别管了。你是不是取到钱了?”杜可不知是不是还在生气,总之不 是以前的面色,冷冷的。    “钱是取出来了,真是没有想到。太费事了!”阿呆掩饰不住自己地高兴, “我正在考虑怎么花它第一次呢!正好你们来了,一起去吃中饭好了。”    “别有些钱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我是说我今天高兴,再说你们也没有吃什么……”    “你就别解释了。有点钱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我就是这句话了。今天要不 是刘其要找你我是不会和你碰上的!”言下之意是,如果是没有刘其的事我是不 会找你来的。但是现在的阿呆心情不错,也就没有好好琢磨他的弦外之音。所以 当杜可说完这句话之后坚决要走时,阿呆还以为是在开玩笑,也就没有深留。到 是刘其看见杜可要走,就喊:“手机别关机,晚上我们叫上你!”    “到时再说吧!”杜可头也没有回。    和刘其一路走下来,阿呆已经把刘其当成是要好的朋友了。一向口不择言的 他在刘其问他现在一般做什么时,(阿呆的学校学生经常到外边找些事做,既可 以锻炼自己,又可以宽余自己的钱包,学校也不说支持也不说反对)阿呆便颇多 感触的说:“哪里啊,我现在是什么事也没有的了。再说,我上两天钱还出了些 问题。”之后阿呆就向刘其发了些有关与杜可的小小牢骚。“你倒是说说,这杜 可!”阿呆用种玩笑的语调说。刘其只好喏喏地说:“杜可其实真的很够朋友, 再说以你和他的关系,真是不能说什么了。不是?”刘其想转换话题,但是他又 和阿呆找不到什么共同语言,譬如足球之类,就说,“昨天,可毅发了高烧,现 在还在输液呢!”可毅就是阿呆和刘其认识的中间人,所以这是个很好的话题。 阿呆听到之后就显出份关切,“没有什么事吧,咱们到医院去看看他好了。我没 有什么事,你有吗?”“我也没有的。”虽然刘其才从医院回来但是他不好扫了 “恩人”的兴致就同意了。阿呆有这样的毛病,就是盲目热心,还喜欢带上身边 的人。要是刘其知道这点就可以拒绝了,但是刘其不知道。    菜已经摆好了,地点还是昨天和杜可吵嘴的那家,人也来全了,连可毅也带 病出席了。阿呆像有什么心事,望着窗外发呆。    “哎,我说阿呆哦。你怎么了?”刘其看来是不喜欢尴尬的无声的环境,就 和阿呆说,“给杜可打电话了吗?”    “没有呢。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杜可的手机没有开机,喝的烂醉得杜可刚躺到床上,宿舍的电话就没命了地 叫了起来。这是阿呆打来的电话,杜可就说他喝得多了,不去了,但是那边的阿 呆却苦苦相缠,非让他出来说话。杜可就满脸不高兴地找到了阿呆。    “都喝这样了,还叫我。真是受不了!”杜可在发着牢骚。    “和谁在什么地方又喝这样。我看你该再找个女朋友了,好好管管你。”阿 呆没有理会杜可的牢骚,“咱们不是说好了吗?”    “谁和你说好了?我自己喝的,又怎么了?”坐下来就找了个杯子到了白酒 喝起来也不理会别人的感受。    酒到半酣,大家都有些微醉,自然就提到了那天到报社的事。    “我再也不去那地方了。才走就不认识你了。操!”阿呆开了粗口。    “妈的,当时真的没有想到会有这么麻烦。否则我就不找你了。现在人都是, 看人下菜碟,习惯就好了。我等奖学金下来的时候再请你!”刘其说。    “没有什么了。咱们是朋友的嘛!”    “当时你也没有说会这样啊。我记得你是拍胸脯说,没有问题我敢保证。” 可毅说。    “靠,谁知道能这样啊!”    “他这个小子就毛毛楞楞的。不过做起事来倒是尽心尽力。” 杜可喝得已 经超过了极限,吐字有些不清楚。   “别提了,咱们是朋友嘛!以后说不上什么事我还要大家帮忙呢。来咱们喝 酒!”    “阿呆以后你要有事就尽管说,我刘其也现在就给你拍胸脯。”    “说的也是,但是再这样的胡闹,谁敢帮他。帮了还他妈的不领情!”    “说真的昨天你也是有些不对。我是这样认为。今天把话说开不什么事都没 有了吗?”    “妈的,阿呆,没想到,你这小子嘴好像还不老实。”    “都是哥们嘛,这些是个球事啊!就当是开玩笑了,来,再喝一杯!”    “哼……”    “家寄给你多少钱给你,就知道胡花,骗东骗西的。我是看不好你。就是他 妈的要稿子丁点小事,我就不信有什么难的?我老婆让你写稿子都糊弄呢!那事 不是很难吧?”    “你别说这个,你女朋友不是也讲演得挺好的吗?再说……”    “你就是不把朋友当是朋友。你忘了你和我借钱的事,哼………”    “你也用不着这里说啊,不就是借了你点钱吗,要是你就直说,别他妈的和 我这个!你这样是不是太那个了?”    “怎么了?那几个钱我不是没有见过。我就是看你小,不成熟,劝劝你!妈 的,我犯得上?我就看咱们是哥们!要不是也懒的理你!不是我帮了你,以你的 人缘你就等着饿死!”    “我人缘又怎么了?你给我说清楚,你再给我说一遍!”    “小B,和我指手画脚的,你,你又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啪”这是酒瓶破碎的声音,阿呆的头上有血流出。突然,餐馆里出奇的静。 大约过了十几秒钟,人一下子就炸开了。“里面有人打架了!”顿时,小小的餐 馆被围得水泄不通。    可毅急忙上前拉住拿着半个瓶子的杜可;杜可像只疯狗不断地骂着,不断地 往前拥;刘其则指着外边围观的人大骂:“看个鸡巴看!”;阿呆站起身,用手 拿了个啤酒瓶子,朝桌子一敲,碎了,作势要扔向杜可。    刘其离阿呆很近,赶紧拽住阿呆的手;人们已经把杜可扶了出去,人们劝先 把阿呆送医院,但是阿呆坚决不同意。只好给他送到宿舍。可毅进来告诉阿呆, 杜可本来想向你道歉来的,就是你说话太冲了。他又喝了些酒。“我没喝酒?他 那样就能道歉?我不信了呢!”    有人说,阿呆哦,不该你那么冲动。阿呆“腾”的一下子就站起来了,妈的, 是我冲动了?!    五   当天夜里,阿呆头上的伤口很是很疼的时候,冷蕊竟打来了电话。那时宿舍 已经熄灯,宿舍里的人都去安慰杜可和他的朋友去了,就这时,冷蕊打了电话过 来。那时阿呆的酒早醒了,他只是在不停地埋怨自己当时为什么一下子就胆怯了, 没有出手还击。酒壮英雄胆,这是古人一直在絮絮叨叨的话,酒能乱事,又是被 时间检验了的真理。况且阿呆喝得真是不少,最少是一斤白酒,三瓶啤酒。这些 酒是完全可以灌醉一切没有经过酒精考验的生物的了,阿呆也没有喝过这么多酒, 所以当时烂醉如泥。    冷蕊在电话里仍是那么快乐地和阿呆说话:“喂,你到底想我没有啊,阿 呆?”    “想你?这段时间你音信皆无的,我为什么要想你?”一句玩笑在阿呆的嘴 里说出来就变了味道。这时候阿呆的心里就像有个调色板,想要什么都可以调出 来。    “哎,哎,哎,你没有这么绝情吧!?”冷蕊在电话的那边分明是很高兴, “我知道你一定是想我了。嘻嘻……”    阿呆没有说出什么。    “喂,阿呆。这几天是哪个小女生陪你啊?玩得愉快?”    “什么啊!脑袋都让人给砸了一瓶子!”阿呆悻悻地说。    “什么?不会吧!你说是谁,我找人贬他!”冷蕊觉得不可思议,“你是骗 我的!不是吗?”    “我没有心思骗你玩!是我同学。没有什么事的。”阿呆很自然地说,其实 他心里并不是想这样说。他想告诉冷蕊他是多么地难受,多么地生气。但是他没 有说。这是他个性使然。他总爱违心地来为别人说话。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告诉我!”    “没有什么的。对了,今天你怎么有时间给我电话啊?”    “哦!没什么就没什么了,你自己多注意点儿。我呀,回了家玩了几天。很 不错的。我还看见我高中时的同学了呢!那个人我和你说过。”    “我主要是回家取了点钱,我没有钱了。那个人早就不读书了,现在听说在 社会上挺能混的,好象这次回来就是躲风的。”冷蕊说。    阿呆的脑袋一不小心撞到了床,疼的哼了一声,也把冷蕊想长篇大论的兴致 打掉了。    “又怎么了你?没有这么严重吧!明天你要是有时间,我去慰问下你。”    “时间倒有。我现在很难受,咱们明天见吧,到时候再说!”阿呆说完就自 顾着把电话挂了。这很使冷蕊生气,不过,没有什么办法,电话就是断了。    把电话挂上,阿呆很想睡觉,但是又总想到冷蕊,又由冷蕊想到杜可,他的 睡意全消。    宿舍里很静,阿呆的头疼得厉害,又因为冷蕊电话的到来,所以他是无论如 何也睡不着了。没有什么方法能入睡,阿呆就点上蜡烛,看不进书,他找了张纸, 随便地瞎划。忽然他想给冷蕊写封信。    “冷蕊:你好!想不到我会给你写这封东西吧。按道理来说我没有什么理由 给你写这东西。虽然咱们是很好的朋友,但是我没有必要把我的痛苦和你分享。 是不是?但是我控制不了自己。要写什么我也不知道,就让笔随便地走吧!你就 痛苦地看吧!    曾经有一个人,他拥有满山谷的针。一天,耶稣的母亲寻来,恳求道:”朋 友,我儿子的衣衫已经破烂,我必须在他赴圣殿前将衣衫补好。你能否施我一枚 针?“那人一枚针也没施予,只是进行了一番关于施予与索取的演说,让她在她 儿子前往圣殿前转告他。这是纪伯伦的一个诗。我很喜欢。但是我没有想到这样 的事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我平时对所谓的朋友那么好,为什么他们反而会这样对我?我平时都在帮助 他们,为什么我有事的时候他们就像那个富有的人那样,要给我一通道理,但是 不帮我呢?    是不是我做人太失败了?你能告诉我吗? ……”   第二天阿呆见到冷蕊的时候,冷蕊就风风火火地询问事情的经过。阿呆的伤 口那时没有包扎,冷蕊就要和他一起去医院,但是阿呆死活不干,“我要等到出 了这口气再说!”阿呆于是没有隐瞒什么,满腹的怒气都发泄出来了。冷蕊也明 白了事情的经过。就说,“我说阿呆你真是很呆,有事你为什么不找我说呢?是 不是没有把我当朋友?我回家前给你宿舍打电话,把我家的电话给你留下了。怎 么也不给我打电话?”   “没有人告诉我你给我打过电话,也不知道你家的电话了。就算知道以我当 时的经济能力也不能给你电话的。”阿呆没有说他认为冷蕊有意回避他。   “那现在呢?是不是……”没有等冷蕊说完,阿呆就说,什么都已经解决了, 真的。    “我不舒服,过两天我找你吧。”阿呆说完了自己的事情,就把信塞给了冷 蕊,告辞回去。冷蕊能理解这时的阿呆,就什么也没有说。阿呆给她写了什么? 冷蕊在想。    一共就那么三天的事,阿呆就是想不通。冷蕊回到宿舍之后看信,发现阿呆 真的是呆了,写了堆废话。不过,她觉得很高兴。毕竟阿呆这事想到了她。几天 之后,冷蕊约了阿呆出来,问,“报仇了?”“没有!”“想通了?”“没有!”     冷蕊也就给了阿呆一封信,就像阿呆给了冷蕊一封信,然后找借口立刻走开 了。    六    阿呆把冷蕊送走之后,就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冷蕊给他的是什么,那是个薄薄 的信封,不沉,只是用信用封了下口。因为冷蕊相信阿呆是不会说话不算话的。 其实,可能是冷蕊也觉得就是阿呆当面看这东西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冷蕊在信封 里放了张纸,纸上写了她对阿呆事件的看法。本来冷蕊认为就是当面和阿呆说了 也没有什么的,只是阿呆当时是写信给她的。用阿呆的话说就是有些东西是不能 用言语表达的。这不能不使冷蕊有了些非分之想,但是看完信之后,冷蕊的心里 既不是失望也不是难受,是什么她也弄不清楚。只是在心里有点生阿呆的气。所 以今天的见面她推说有事先走了。    打开信,首先是冷蕊质问阿呆为什么离得这么近要用什么信来说话,但是阿 呆现在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阿呆解释是自己心情烦躁的时候就想写出 些什么东西的,就是想把自己的心情告诉自己的朋友,以前是这样的,现在虽然 有了这样的事,但是他也不想改掉。他现在对那些所谓的铁哥们生气了,所以就 给她寄了信。阿呆说过,他的心事只告诉两种人,一种是极为要好的朋友,就是 铁哥们;另一种是告诉极为陌生的人。现在他就告诉了冷蕊,因为他没有遇见什 么不熟悉的、陌生的人。但是这些冷蕊并不知道,这不能不说是他的失误。    信写了很长,但意思确实很少,无非是说阿呆并不会交朋友。用冷蕊的话就 是:那个铁哥们,就是用酒瓶子砸他脑袋的杜克,其实是阿呆的朋友,因为他不 像阿呆的其他朋友一样把话不说出来在背后玩阴的,该怎样就怎样。阿呆你就是 不会交朋友,也别怪我说你什么,有些时候要有些个人英雄主义的,要有些态度。 现在阿呆你不用抱怨你的朋友少,我想你的真正的朋友也没有那么几个,我也算 不上是。    阿呆看完这封信可想而知是这么样的一种感觉了。    当时阿呆就坐不住了,他躺下来,躺也躺不住,他便又坐了起来。    短短几天,也就是半个月吧。阿呆好象是经过了几十年一样。为什么?阿呆 想。现在阿呆没有了什么朋友,冷蕊勉强能算是一个。他本来没有想到自己的所 谓的朋友竟会是这样,几块钱就试探得出来。阿呆不想要这样的结果,他甚至根 本不想知道有这种事情的存在。但是现在他知道了,他就无法回避了。不是吗? 人的本性就是无法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当作是不知道。    一想这短短几天发生的事,竟是那样多,帮了朋友,又被朋友打了;没有钱 的悲哀是经历了,收到钱时候的兴奋也有了。不过,一切就像是冷蕊说的那样, 他不会交朋友,说白了,他不会处理人际关系。如果他会,他就决不会如此。于 是,他认为自己该把自己的真朋友和自己的认识人的分个一清二楚,否则认识他 的人就认为他很随便,很笨,真朋友又会觉得他不够做朋友的资格。但是什么是 真朋友呢?什么又不是真朋友呢?阿呆第一次发觉了自己的幼稚,换句话就是不 成熟。但什么是成熟呢?什么又不是成熟呢?阿呆还是搞不明白。现在他觉得自 己就像在孤独的荒漠里行走的人,既找不到方向,又没有同伴,孤独得要死。在 这样的荒漠里,有充足的水和给养又能如何呢?    有人说:人都是在周围的环境里形成了所谓的成熟,但是他们也不知道什么 是成熟。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是成熟的标准。但是他们自认为很有水平,结果实际 上是恶性循环着自己所谓的幼稚的成熟。这个世界就是要求大同的,不管大众停 留在什么水平上,你都要和他保持同一高度,否则你不是傻子就是疯子:你稍稍 高些,你自然是疯子,你稍稍低些,你便成了傻子。这个世界是不需要儿童和智 者的。    阿呆认同这种观点,他也就不想是谁的观点了。阿呆于是下决心学会一些社 交伎俩,以防以后一不小心又成为傻子或是疯子,比如要学会看人下菜碟,不要 再出现在顶头上司那里遇见的尴尬场面;比如,要学会分理亲疏,不要再有背叛 的朋友了;比如……    比如的很多,阿呆觉得自己被巨大的悲哀压着,呼吸都觉得很困难。他只是 阿呆,不可能是智者,更不可能是智商为零,他只是一个平凡人,但他觉出了无 尽头的孤独。那么其他人呢?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阿呆不敢去想,也不愿去想。 他知道很多人不考虑些什么或者是不醉心于什么,他们是不会有这种体会的。    阿呆苦笑。他想也就是这半个多月的时间里发生这么些事,让他把所谓的世 态炎凉体味了个遍。所以他才能有这种发疯一样的想法,事情过去以后他会重新 快乐起来的。不是吗?社会就像是健忘的灵药,它会让你慢慢地把什么事都忘得 一干二净的。他感觉到自己又何尝不是和大家一样都是喜欢把自己的东西当作是 正确的强加给别人,一想自己和他们一样的不成熟,没有什么程度的差别。自己 又何尝不是把自己往成熟的圈子里边挤?想着,想着,阿呆困倦地想睡。    咱们到一边去喝酒吧,我请客,不要打扰这位聪明的呆哥的思索了!酒是很 香很香的……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