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边作画的那位徐娘
　　作者： 董剑华

　　立秋后的一天清晨，天空散乱着一些白云。走在行道树下，一丝丝温凉阵阵
袭来，光胳膊光腿的，似乎有点冷。身旁走过的行人，几乎都长衣长裤。看来，
今早着短衣短裤有点不合时宜了。
　　我信步来到河边。河水懒洋洋的，不注意看，以为静止不动呢。水面下的水
草疯长，这儿一丛，那儿一簇，映衬的河水色彩斑驳，难以见底。河道两旁，芦
苇一根根赛着个儿猛长，形成一片片茂密的青纱帐。在它们生长的间隙处，时不
时会冒出一团团荷叶来。时至农历七月，荷花花期已过，尚有零星几处晚开的花
朵，在晨光中分外妖娆。
　　正在我看得入神之际，两只白鹭闯入视野，由远及近，翩翩起舞。收回心神，
我继续前进。河道里出现几个女人，正聚在一起，比比划划。走近一些，三人中
间那位，五十来岁，身材发福，正襟危坐在一把椅子上。面前支棱着一个三脚画
架，画架上摆放的是一幅正在创作的画。只见根根枯瘦的枝干上托着一片片皱巴
巴的叶子，叶子当间，是一朵盛开的荷花。也许是此处颜色渲染太亮的缘故，画
面四周的枝叶更为逊色。妇人右手执笔蘸墨，给花瓣又上了一层色。其右手边，
是位稍显年轻的妇人，头顶超大贵妇帽，一身连衣裙凸显出S形的线条。她一手
拿瓶花露水左喷喷右喷喷，一手执束刚采摘的格桑花，凑近作画者。对面是位胖
乎乎圆滚滚的妇人，干脆半蹲着，手摇一把蒲扇，正仰头看向画面，一脸虔诚。
　　若是换做三个小孩，光天化日之下对景写生，路人一定会不以为意，而她们
三位半老徐娘如此认真作态，则的确少见。看至此，我不由轻笑出声。
　　行至河道岔口，几辆大型挖掘机正在河道施工。我便掉头往回走。此时的太
阳露出大半边脸儿，没有树阴的地方，立马就热乎起来。没走几步，后脑勺处一
阵阵潮热，应该是出汗了。抬手一抹，果然一层汗水。
　　水草丛中，忽然飞起几只白鹭，伴我而行。很快，又到了那处显眼的荷花处。
我想，她们该早走了，那样的画功是不会用太长时间就能完工的。可出乎意料的
是，她们还在，几乎还是那个姿势。那位身材发福的作画者，一本正经，还在一
边蘸水彩，一边勾勒线条。画面中已摆满了眼前之物，甚是富庶。右手边的连衣
裙妇人，正在拿手机拍照。半蹲的妇人还在半蹲中，只是扇子扇得更快，眼神显
得更为执着。
　　这一幕，让我突然想起，近年来，身边曾有好多人提起学绘画、练毛笔字的
事情，当时我并未在意。想着，单位事情那么多，谁还有闲空去学那个。况且，
人常说“三十不学艺”，都快年过半百的人了，还能写写画画个啥名堂。可邻居
大嫂的经历让我观念大变。两年前，她报班学画写字，现在那水平可真不敢恭维。
但表现欲却越来越强，过年家里大门上非得贴她写的春联不可。然而可喜的是，
自打学起书画，她的脾气大为改观，变得温和善解人意，不再暴躁易怒，一大家
从此和睦团结起来。邻居大娘逢人就夸，儿媳妇变了，功劳在书画啊！
　　社会飞速发展、文明大步前进，国泰民安的大环境下，有一爱好，并为此孜
孜以求，就可以突破年龄界限，冲破凡心杂念，从而进入物我两忘的至臻境界。
三位妇人抛下俗念，如同天真少女，一心描绘自己的精神画卷，最终融入这河道
万物，成为其中风景。
　　看来，作画能练性子，成就完美人格，真是不假啊！我不禁停下脚步，拿出
手机，“咔嚓咔嚓”，为她们拍起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