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妥协   张志雄   初中的时候,老师在课堂上问我们,长大后的梦想是什么,有人说想当一名 科学家,有人说想当一名政治家,同学们的梦想都是远大而负有前途的,而我的 梦想却是要当一名士兵。一直以来,每想起这件事都会笑自己没出息,从小便胸 无大志。现在我却很认同当时的想法,因为过去的经历让我明白一个道理,人生 就是一场战斗,活着就要像士兵一样战斗不止。   于我的性格来说,是万难成为一名战士的。我性格懦弱,即便是与人交谈, 也是尽可能避免矛盾,真要是上了战场,势必会成为一个逃兵。但既然选择了战 斗,便首先要跟自己的弱点作斗争。寻思造成我懦弱性格的原因,让我想起童年 的一些往事。   小时候因为偷妈妈衣兜里的钱,被大人叫来一大群亲戚开批判大会,当时的 场景现在依然印象深刻。我缩着身子坐在地板中间的凳子上,满满一屋子的人黑 压压的围着我,他们也不说什么,只是用一双双死鱼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让我 感到毛骨发怵。我不记得以后有没有再偷妈妈的钱,但从此是真真切切把自己当 成了一个贼,往后的日子里便一直“做贼心虚”,遇事无论是不是自己的错,总 先怀疑自己,觉得自己哪做的不好。这种本能般的罪过感使我过着“小人常戚戚” 的生活,尊严丧失殆尽。人常说一招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这何止十年,二十 多年了,一直在为小小年龄所犯的错误在赎罪,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大人们总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让我觉得自己不仅是个小孩,更是个弱者, 现在想来实在可以说是个奴才了。每次家里有人来,总把我唤出来,一个个请安, 阿姨好,叔叔好,再端茶递水,像个仆人。本来怕生的我,硬被揪出来做那孝敬 的表演,卑微的在一旁点头陪笑,想来真是可怜。更可恶的是,大人们还要笑眯 眯的鼓励说:“真是个好孩子!”天真、愚蠢的我心里顿时美滋滋的,以为人是 要做那些顺从的事,才可以成为好人。以至于后来,每当权利被侵犯,利益受损 失,往往会忍气吞声,虽然心里很难受,但想想“人在做、天在看”,自己没有 做亏心事,问心无愧,这样也就释然了。然而自己的确是没有亏人,却实在是亏 了自己。天有没有在看我不知道,但它最终也没回应,而我却是越来越卑微了下 去。   但人总有觉醒的一天,明白人活着并不是为了做个好人。我不在乎善恶、真 假,只想做个自由的人,说想说的话,做想做的事,不被他人所左右,不被恐惧 所束缚。蜷缩在角落,为得一时安宁,只是自欺欺人,我要走出去,去探索那未 知的恐惧,虽然前路艰辛,我义无反顾。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不必自怜,更不能 自弃,在康庄大道上行走自然十分快意,但在荆棘中踏出一条坦途来,却是更有 意义的事。   更何况,我想人生多半是清苦的。所谓烦恼周而复始,幸福偶尔也会在柳暗 花明,这偶然得的幸福,却也常常是转瞬即逝,让人后来想起也只觉得是虚幻的 泡影,只有苦痛却常在身边,无人可以分担。想要寻找另一个人也是枉然,只能 徒增伤悲,最后才明白,人生终究是一个人的踽踽独行。就像在黑夜里行走,看 见远处闪烁的灯火,满怀希望走去,靠近时那灯却熄了灭,茫茫然不知所措,在 孤独的彷徨中才幡然醒悟:如果无人为我闪烁,便点燃自己,去照亮那前行的路。   人生如此,却还要继续前行,因为比起苦痛我更害怕死亡,以为人好不容易 来世走一遭,心中所计划的事还未完成便死去,是很可惜的。况且我也明白了, 弱者是不配享有善意的,人是势利的动物,这是几万年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刻在 人类基因深处的人性,人只有变得更加的强大,才能体会到这个世界的美好。   那就努力地去活着,让痛苦、烦恼都尽情的来吧。我不想逃避,实在也无处 可逃,为寻求短暂的快乐,往往得到的只是无尽的空虚,痛苦却只增不减。看会 儿书,出去走走,或者闭上眼睛,让痛苦的画面在脑中不断回放,甚至是写在日 记本上,让它深深的刺痛神经,直至麻木,到最后也就真的没有感觉了。   人常说苦尽甘来,我想苦尽未必会等到甜美的事,但人如果能忍受住苦恼的 侵扰,抵挡住享乐的诱惑,去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本身就是一种胜利,起码是没 有向懒惰屈服。外界的事情是我不能左右的,但我要掌控自己,不被人性的弱点 左右堕落下去。   人生多艰,不仅要与自身的劣性作斗争,还要坚强的守护内心,不被外在残 酷的世界所摧毁。   有时候觉得人真的很可怜,一出生一辈子的命运几乎已经注定。人啊,就像 那浮在水面上的落叶,被命运之河裹挟着随波逐流,却无力抗争。或者连那浮叶 都不如,草木无情,便也没有痛苦,人却要在欲望与现实的落差中苦苦挣扎,直 到终老。   回首往昔,浑浑噩噩的走过了半生的路,一事无成,却也经历过恐惧时的焦 虑,嫉妒的撕裂,失败时的怅惘。想想并没有什么值得怀念的,也曾有许多幻想, 到如今却发现尽是悲凉,但也不会再有失望了。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 而我的人生是已经惨不忍睹了,想要从中找到半点希望也是觉无可能的。但生命 既然还在存续,便不好让它白白浪费掉,所幸上天给予了点天赋,我要努力使它 发挥至尽,如果因此能创造出一些有价值的东西来,也就不枉此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