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8.dxiong.com)(xys.ebookdiy.com)(fangzhouzi.me)◇◇   三只猫   王韵   喵喵   女儿两岁半时,照过一张照片。照片中的女儿梳着两只朝天辫,穿着她表姐 淘汰的不合体的格子连衣裙,坐在一张破旧的沙发上,怀里抱着一只黑白花纹的 猫咪。她的眼睛笑成了两道弯弯的月牙,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那种让人看 了心疼心动的明媚笑容。多年之后,读中学的女儿在照片背后写到:喵喵——我 幼时的第一个伙伴,也是第一个玩具。   那时候,休产假遭遇下岗的我,因为没有了生活来源,听从亲友的意见准备 下海。我们借了生命中第一笔巨债,退掉了结婚以来一直租住的房子,带着咿呀 学语的女儿,在市郊租了一个荒芜的院子,开始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创业。   那是一个废弃的村委会,一个多年没有人烟的院落,尽显破败荒凉。搬进去 第一件事就是割草,杂草已没过膝盖,散发着一股霉烂腐朽甚至可怕的气息。没 有别的去处,只有硬着头皮在这个像聊斋一样荒草萋萋的大院安了家,既是厂房, 也是住室。院子里从东到西有七八间高矮不等、断垣残瓦的平房,我们选了最东 边看上去最整齐的三间住了进去。带着对新生活的憧憬,开始了忙碌。为了节约 每一分钱,我们自己动手,踩着梯子,粉刷斑驳的墙面,给张着口的窗子安装玻 璃。   夏天蚊虫叮咬,苍蝇嗡嗡飞舞;冬天寒风从墙缝、门缝中,裹挟着雪花造访。 最难挨的是下雨天,多年失修的房子到处漏雨,雨弥漫在整个房间,弥漫在潮湿 的眼睛和心里。因为手头拮据,我们不舍得花钱送女儿上幼儿园,女儿就这样跟 我们住在这个远离人群的荒凉院落,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没有伙伴,没有电视, 也没有玩具。她独自一人在漏雨的棚屋里孤单地玩耍,度过着一个孩子本该美好 却再也回不去的童年时光。连一日三餐都难以为继的我们,根本没有能力哪怕为 孩子买一只玩具。   直到有一天,孩子父亲从外面回来,手里小心翼翼地抱着一只纸箱,一进大 院,就高兴地喊着女儿的名字让过去看。听到孩子父亲很难听见的明显兴奋的声 音,我立刻抱着欢快应答的女儿跑到院子里。打开纸箱,只见一双绿幽幽的大眼 睛有些惶恐地注视着我们,嘴里发出微弱的喵喵的声音。这是孩子父亲在路边野 地里拾到的一只小猫,它黑白花纹,眼神明亮,体态娇小,是一只刚出生不久即 遭遗弃的小猫咪。孩子父亲从路边走过,看见它瑟缩在野地不断发出微弱的叫声, 突然想到自己幼小而孤单的女儿。就这样,它成了女儿艰辛童年的第一个伙伴, 也是唯一的玩具。   女儿非常喜欢这个乖巧伶俐的小伙伴,给它起名叫喵喵。小小的女儿把更娇 小的喵喵抱在怀里,一起吃饭、睡觉、玩耍,喵喵像一团活泼的绒球,每日追随 着女儿,形影不离,陪伴着这个在贫穷和孤独中成长的孩子。   女儿一天天地长大,喵喵也已经长成一只半大的小猫了,更加淘气了。女儿 每日抱着它玩耍嬉闹,容易满足的心充满了单纯的快乐。我们住的地方在郊外, 出门是一片小丘。不忙的时候,我会牵着女儿,女儿怀里紧紧地抱着她心爱的小 伙伴,一起去野外玩。女儿奓开小手欢呼着,奔跑尖叫着,嫩绿的青草,打着小 伞的蒲公英,繁星般的的荠荠菜,都会带给她快乐和惊喜。湛蓝的天空中,麻雀 在低翔,不时落下蹦跳着叽叽喳喳地歌唱。这时喵喵就会挣脱女儿的怀抱,越过 犁好的田地的界垅,去追逐欢唱的麻雀。它抵住前爪弓起身子,一动不动,时刻 准备着跟麻雀搏斗。女儿跟在它身后,和它一起追逐着那些天空的精灵,稚嫩的 童音回荡在绿色的春天里。   在郊外独居,棚屋外的野地里常常有流浪狗出没。有一次,女儿跟喵喵在大 院墙外玩耍,突然迎面跑来一条毛发凌乱的流浪狗,仰起头冲着女儿狂吠。女儿 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听到女儿凄厉的哭喊,我从院子里飞跑出去,女儿的哭声 戛然而止了。只见喵喵挡在女儿面前,对着流浪狗高高竖起尾巴,喉咙里发出低 沉的吼声,瞪着滚圆的眼睛怒视着流浪狗,流浪狗看到喵喵发怒的样子,早吓得 跑远了,是喵喵挺身而出,保护了女儿。   然而有一天,喵喵不见了,女儿哭喊着喵喵的名字,找遍了院子里的角角落 落。嗓子都喊哑了,小小的脸蛋满是泪水。我抚慰着女儿,说喵喵可能是跑了, 宝宝不哭了,以后让爸爸再给宝宝拾一只小猫好吗?我心里却在想,都说狗是忠 臣猫是奸臣,这样艰苦的条件,连人都忍受不了,何况一只来往自由的小动物呢, 它肯定是选择离开了。我心里虽然暗自嘀咕,却不敢说出口,怕伤了女儿纯净如 一口清泉的心。女儿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哭喊着坚决地摇着头:“不要,不要! 喵喵肯定有原因,它不会跑的,我只要喵喵!”在女儿心里,喵喵已经不仅仅是 一只猫,而是与她朝夕相互取暖、不可替代的小伙伴了。可喵喵终究找不到了, 那以后很长时间,我们不敢提喵喵,不然女儿总会哭闹着坚持喵喵没有跑,一定 要找她的小伙伴。   大约过了半个多月,我们清理一间废弃的屋子,准备用来做仓库。打开房门, 一眼看见喵喵的尸体,已经干瘪成了皱巴巴的一团,身上的皮毛凌乱干涩。原来 它是误吃了什么东西,自己躲到这儿悄悄离去了。我不知道它在临终前经历了怎 样的痛苦折磨,但我清楚,它怕我们,尤其是它的小主人和小伙伴看到它痛苦挣 扎的样子,就选择独自悄悄地躲起来离去。在最后闭上眼睛的一刻,它的眼中一 定蓄满了泪水,痛苦伤感而又无限留恋地注视着它的小主人。女儿看到喵喵的尸 体,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坚持要把喵喵掩埋掉,说她知道喵喵不会自己跑了, 它是怕我们难过,自己悄悄躲起来走了……   皮皮   女儿三岁半了,我们准备送她上幼儿园。为了方便接送她,我们一家三口从 棚屋里搬出来,在城乡结合部租了两间平房。说是两间,其实只有不到10平方米, 隔成了两半,里头仅放得下一张床、一个简易塑料衣橱,外面放一个煤气罐、一 张小桌子,一家三口挤在那张大床上。   腊月底,看仓库的工人要回老家过年,抱着一只小猫来到我们租住房,让我 们代为照顾。女儿一看就兴奋了,央求我们收留,欢天喜地地留下了这只同样有 着黑白花纹,同样也是刚出生不久的小猫咪。这次女儿给它起名叫皮皮。   皮皮实在太瘦弱了,黑白花纹下是瘦瘦的肚皮,嶙峋的骨头,抱在怀里身子 轻得像一团温软的棉絮。女儿每天把它抱在怀里,给它洗澡、喂食,像呵护一个 刚出生的婴儿。出门的时候,女儿将只有巴掌大的皮皮放在姑妈送给她的一只铁 皮饼干盒里,孩子父亲在盒子下安了四个小轮子,在盒子上穿了一根长绳。女儿 无论走到哪儿,身后都拖着这只盒子,盒中的皮皮探出小小的头,瞪着好奇的大 眼睛,怯懦而又忍不住东张西望,喵喵叫着跟小主人打招呼。有时站起来,弓起 身子伸个懒腰,却从未乱跑出来,一直安安静静地待在小主人给它安排的小铁屋 里。皮皮长得很快,铁皮小屋躺不下了,女儿又给它找了一个纸盒子的新家。皮 皮像它的名字一样,越来越调皮。它经常跑到我们租住房狭小的院子里,在那株 月季花上打秋千,老远听见女儿从幼儿园回来了,像风一样迅捷又悄无声息地奔 到女儿面前,蹭着小主人白皙娇嫩的脚踝。周末早上,女儿想睡懒觉,却常常被 它蹭来蹭去地弄醒。有时候女儿玩累了困极了,蒙上被子不理它,它索性在女儿 头顶找一个舒适的位置把自己盘成一坨毛线,咕噜咕噜地跟小主人撒起娇来。   女儿从小跟着我们在艰难拮据中长大,居无定所,颠沛流离,比同龄孩子更 懂事,知道克制。在看见别人家的孩子快乐地玩滑雪板、穿溜冰鞋、开碰碰车时, 女儿只是远远地站在一边望着,眼里充满渴望和羡慕,却从不哭闹着要求。皮皮 闯入女儿的生活,成为她贫瘠生活里相依为命的伙伴,给女儿贫乏的童年增添了 很多快乐。皮皮是一只乖巧安静的小母猫,每次女儿唱歌、跳舞、画画、讲故事 时,皮皮都是最忠实的观众,瞪大碧绿澄澈的大眼睛专注地看着小主人,时而喵 呜喵呜两声,为小主人叫好。   动物与人一样,也有着细腻丰富的情感体验,甚至比人类更率真,更专注。 猫这种看似敏感娇弱,实则独立的灵性动物,是一种高冷而骄傲的小动物,它们 趾高气昂地从你身边走过,甚至不会看你一眼,如果你真的不理它,它又跑来蹭 你,可是当你要抱抱它,在你怀里不过三秒,它又挣脱挑走了。它慢热而长情, 只要你对它用心,它也一样会敞开内心欢迎你走进去。   有一次女儿回家,皮皮照例老远就喵喵欢叫着跑到门口迎接小主人,女儿也 一样进门就叫着皮皮举起来抱到怀里。此刻皮皮却一反常态,用一双幽怨的眼睛 瞪着女儿,似乎有什么话要说,突然猛地挣脱女儿怀抱,自顾离开了。同样的情 形发生两次后,女儿陡然想起来了,原来她在回来路上抱过其他小猫,皮皮可能 闻到了女儿身上有别的小猫的味道,生气了。从此,女儿外出再也不碰其他小动 物,两个小伙伴和好如初。   小动物与孩子之间似乎有着天然的信赖与亲近,皮皮带给女儿童年无限的快 乐和慰籍。女儿眼里的皮皮,不仅仅是一只不会说话的宠物,更是彼此情感世界 里最值得珍视的朋友。有一次,下起了小雨,女儿抱着皮皮打着伞出去玩。回家 途中,雨下大了,女儿怕淋着皮皮,紧紧地将它搂在怀里,雨伞斜倾着罩着皮皮, 她自己的半个身子却露在伞外。待一路跑回家,她的头发和衣服都湿透了,浑身 冰凉,皮皮两只前爪使劲地抓着女儿,像一个依恋母亲的婴儿,被女儿保护得好 好的,身体温热柔软,一点没被淋到。   皮皮也依恋着女儿,每天早上送女儿上幼儿园,走到门口,皮皮就会跟在后 面喵喵叫着,目送女儿离去。到晚上接女儿回来,皮皮老远就嗅到了我们的气息, 急不可耐地喵喵叫着,跑到门口迎接它的小伙伴。就这样,皮皮由刚来时怯生生 地躲在床底下,到遍地撒泼地抱着花盆里的桔树倒挂,陪伴女儿度过了一段快乐 时光。   一年后一个春天的晚上,我从幼儿园接女儿回家,却再也没见到皮皮熟悉的 活泼身影,和欢快的喵呜喵呜声。女儿又跟当时找不到喵喵一样,边哭边叫着皮 皮的名字,寻遍了大街小巷。后来据一个从我们租住房门前放学路过的小女孩说, 她看见好几天有个奶奶在我们家门前转悠,那天中午放学的时候,皮皮被那个奶 奶抱走了。陪伴女儿一年的皮皮就这样又脱离女儿视线,诀别了女儿的生活。我 们发誓再也不养小动物了,因为不想再感受失去,更怕女儿承受不了这一次次的 别离。   丢丢   直到有一天,迎来第三个小客人。   现在,我还能清晰地想起第一次遇见它的场景。   时值夏末,天气微凉,下着小雨。女儿已经八岁了,扎着马尾,读小学二年 级。那天中午她在放学路上,路过一根横在路边的水泥管子时,突然听到一声微 弱的“喵”。女儿蹲下身子去找寻,它在黑暗的管子中望向女儿,两星目光闪烁 明亮,却没有拒绝她向它伸出的双手。猫这种充满灵性又高傲乖张的动物注定与 飘泊无定的我们,尤其与在孤独中长大的女儿结下善缘。当这只孤苦的流浪猫走 向女儿的那一刻,女儿什么都不想了,她只想带它回家,那个同样四处流浪、萍 踪不定的家。   女儿一路抱着它跑回了租住房。女儿渐渐长大,三个人挤一张床已经不方便 了。这次我们是与一家由农村进城卖菜的夫妻合租了四间正屋的两间,我们住在 西边两间,各自走自己的房门。房子不隔音,隔壁说话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们睡在靠西墙的那间,房间刚刚能容纳一张大床和一张小床,东边这间当厨房、 客厅兼餐厅,放着一个简易衣柜,一只煤气罐,一张折叠的小桌子。小桌子做饭 时当菜板,吃饭时作饭桌,女儿写作业时又是课桌。房间太小了,打开桌子就转 不开人,只好用时打开,不用时折叠起来。   这样逼仄的住房条件,三口人尚且住不开,哪里还有多余空间容纳一只猫呢? 可是看着女儿亮晶晶的眼睛,被汗水打湿的头发,满怀期待的脸蛋,我不忍心拒 绝了。小猫被女儿抱在怀里,它黄白相间的花纹,弱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两只 碧玉般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望着我,声音嘶哑地喵喵叫着,它仿佛知道要与女儿结 成联盟,共同争取我的同意。望着女儿和小猫无辜迫切的眼神,摸一摸小猫瑟瑟 发抖又温暖柔软的身体,一瞬间如蜻蜓掠过水面,那么微妙而又真切地触碰到我 柔软的心底。就这样,女儿收留了这个可怜又可爱的小生灵。鉴于此前喂养的失 败,这次我们特意给小猫起了个名字叫“丢丢”,很有点以前人们为了孩子好养, 故意起名诸如“狗剩”的意味。   丢丢是一只最普通不过的小猫,然而就在女儿带它回家的那一刻,它便变得 与众不同了,他们彼此需要,相互珍惜。丢丢与我们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 它很快与我们混熟了,开始慢慢地对自己的名字有反应,也开始习惯我们的拥抱。   我们每日为生计奔波,生活完全没有规律,常常回到家已经很晚。女儿从上 小学一年级开始,就每天自己走着上学、放学,我们从来没有去接送过。回到家 第一个迎接她的总是丢丢。有一次我们到家已是深夜,女儿没有吃晚饭,写完作 业与丢丢玩耍等着我们,实在熬不住睡着了。打开房门,我们看到满脸稚气的女 儿躺在床上和衣而卧,小小的身子蜷曲着,怀里抱着丢丢。听到动静,丢丢警觉 地从女儿怀里伸出头张望,好像在保护女儿。看到是我们,懒洋洋地伸了个腰, 喵喵叫着跟我们打招呼,然后又惬意地钻进了女儿怀里。   一个星期天,女儿和她的表姐抱着丢丢去外公家玩,约好吃过晚饭就回来, 可是晚饭时间过去很久了,依然不见女儿回来。正在焦急等待中,女儿和表姐回 来了,泪眼婆娑。说下午带丢丢在外公家楼下的草坪玩,淘气的丢丢奔来跑去地 跟她们玩捉迷藏,困到茂密的冬青丛中出不来了,只听到丢丢惊恐的哀叫,却怎 么也找不到丢丢的影子。她们围着冬青丛找了好久,只好垂头丧气地回来了。我 听了很难过,只有柔声安慰着面前这个哭成泪人的小女孩。   挨过难挨的夜晚,早上送走上学的女儿,父亲突然来了,手里拎着一只网兜。 听着“喵喵”的叫声,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道是丢丢回来了?打开网兜, 丢丢边叫边蹭着我的裙角,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回来对妈妈撒娇呢。果真是 丢丢!父亲说早上起来,听到门外有猫叫声,时不时还有房门被抓挠的动静。打 开门丢丢正在防盗门外边“喵喵”叫着,边用爪子和尾巴蹭着防盗门,头上身上 全是草木碎屑。   父亲找了个网兜,把它放进去,想提着送回我们家。丢丢起初可能是怕被扔 掉,在网兜里凄惨地叫着,使劲地挣扎着,想突围出去。走到距我们家一百多米 时,它安静了下来,它已经知道自己即将被送回家。见到我之后,它伸出两只前 爪紧紧地抓住我胸前的衣服,眼睛似睁非睁地撒着娇儿。盯着这个怀中亲密依偎 的小生灵,我不知道它是怎样从冬青丛中挣扎出来,又是怎样穿越楼道防盗门, 找到楼上父亲家的呢?这弱小的精灵,为了寻找主人,历尽辛苦,心中怀有一种 怎样的信赖和依恋啊!中午女儿无精打采地放学回家,眼睛还是红肿的,一进门 竟然又听见了熟悉的喵喵声,女儿立刻喊着“丢丢”“丢丢”,边哭边飞跑进门。 它高高地竖着尾巴,像以前一样跑过来围着女儿打转,蹭着她的小腿,女儿紧紧 地抱着这个失而复得的“宝贝”。   经历了这次事件,丢丢和我们相处得更加融洽。每天出门,它都会把我们送 到门口,但是怎么也不肯迈出大门一步,就那样目送自己的亲人远去。有时我们 去离家不远的广场玩,女儿把放着钥匙的小包挂在丢丢耳朵上,丢丢就会乖乖地 趴在地上,时而伸出它的小爪子跟主人嬉闹,但始终坚守岗位,守护着那个挂在 它耳朵上的小包。   一次有位朋友来我们家串门,看到丢丢特别喜欢,说他家底楼好像进去老鼠 了,想把丢丢要去捉老鼠。女儿不同意,我也不舍得,最后商量借去十天,再送 回来,女儿勉强同意了。仅仅过了三天,朋友打电话让我们接丢丢回来。原来丢 丢去后就钻到一只沙发底下,从早到晚一直凄厉地哀叫,任凭朋友每天将鱼虾端 到沙发边沿,就是不肯出来吃一口。丢丢绝食了!它可能以为我们丢弃了它。朋 友无奈,只得让我们接它回来。我和女儿刚走到朋友家大门外,就听到丢丢“喵 喵”的叫声,箭一般从底楼大门蹿了出来,喵呜喵呜叫个不停,似乎在向我们倾 诉分离的委屈。   时间过得真快,丢丢已经长成了一只成熟的大猫,比幼时安静了许多。2011 年春,历经多年打拼,我们终于贷款买了属于自己的房子,从租住的平房搬上了 楼。女儿放学回家,问:“妈妈,丢丢呢?”我忽然想起,对啊,忙碌了一上午, 怎么没有听到丢丢的动静,不会是遗忘在租住房或者真的“丢”了吧?!女儿一 听,眼泪唰地下来了,哭喊着说:“丢丢,丢丢!你们把丢丢弄丢了,我要回去 找丢丢!”这时,隐隐地听到了一声猫叫,我们以为是幻觉,屏息静听,果然是 丢丢的声音!只见丢丢正从一只女儿盛书的纸箱里探出头,一边回应着女儿,一 边不紧不慢地从纸箱里走了出来,那风度,俨然一位凯旋归来的大将军。   住在楼上,丢丢生活很不便,也不适应封闭的环境。我同女儿商量,与其这 样每天把丢丢蜷在楼上,眼睁睁地看着它不快乐,不如把它送给一个喜欢动物又 有条件豢养的人家。几经筛选,我们将它送给了一位离我们家不远住平房的亲戚。 丢丢走后,失落和牵挂在我和女儿的心底萦绕了好长时间,我们总是不适应回家 后的冷冷清清,不放心丢丢在那里是否适应。但一想到为丢丢找了一个更适合它 生活的地方,它应该会获得新的慰藉和快乐,我们也就释然了许多。此时女儿已 经长大了,对这种分别的情绪不再像小时候那么无法控制。一直到把它送走,女 儿都没有哭。只是偶尔会问我,如果再见面,丢丢与我们,是不是还能认出彼此, 丢丢是不是还像以前一样记得住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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