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7.dxiong.com)(xys.ebookdiy.com)(xys2.dropin.org)◇◇   一毛钱的关爱   邹德兵   不知不觉,我也从一个农村男孩变成一个“城市男人”,岁月的洗尽铅华, 终于尘埃落定,在一个小城租了个房子,有了份工作,可以自由的洗衣做饭了, 觉得还是比在农村“幸福”了很多。   可在农村的成长永远也无法忘记,随时在敲打着我心灵的深处,一个黄昏的 傍晚,路边的行人已匆匆忙忙的回各自的家,我呢?说有个家吧对一个租房子的 单身男人来说,未免显得我是城市的主人了。偶尔自己做顿饭犒劳下自己天天和 快餐打交道的胃,那是个幸福,看着车来车往,匆匆的行人,也不免生出几分寂 寞。   太阳的影子几天没见了,树叶在秋风中飘落在我的肩上,在这个街道的十字 路口,好不容易的留下了个可以让人摆地摊的拐角,此时还有几个农村妇女在各 自的箩筐前兜售还没有卖完的蔬菜,她们也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可能是担心放 学回家的孩子还没有谁做晚饭吧;也可能是担心做工回来的丈夫有没有喝到一杯 热茶;也可能是担心自己错过最后一班路过村庄的乡村客运汽车吧。总之,他们 的确是心不在焉的!的确是有种担心在她们的脸上无情的跳动,就好比一个喝醉 了酒的人,他怎么也掩饰不住自己。   一个身高不高,扎一个辫子的年轻妇女闯入我的视线,看他的年纪,也跟我 们这些所谓的城市达人岁数差不多大,穿戴也还算整洁,但看上去她应该是一个 婴儿的母亲,她的孩子应该还在襁褓中,随着和她距离的拉近,她突然叫我小兄 弟,买菜呀?那口气好像我们认识似的,我错愕的点了下头,弯腰翻检她箩筐中 的白菜,随口问了句这菜你自己种的噶?她很爽朗的说是。其实经常上菜市场的 人,这菜一眼就看得出来来自农家,因为它的成色并不好看,由于好久没有下雨 了,就像农村的孩子进城和城市的孩子去农村一样,我们一眼就能判断谁比较金 贵,但我认为他们很绿色,同时也很便宜。我似乎有点挑剔的捡了几棵,她也赶 紧帮我翻捡,还顺手把有点老残的边叶剔走放在她身边的另一支箩筐中,把捡好 的放在她的木杆秤里,他用熟练的手法打着秤砣,顺口读出了斤两,将秤送到我 面前让我过目,就像让领导签字的那样毕恭毕敬,我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 遇”,我有点紧张,赶紧算账,价钱是一块四,赶紧递过钱去,不过递过去的钱 是一块五,此时她似乎紧张了起来,小声的说:“我还没有一毛的零钱”。同时 在她那个装钱的塑料袋里不停的翻找着。我反应过来了,就说不用找了,赶紧提 起袋子要转身离开,她突然叫住了我,要我再捡一棵,我说不用,一个人吃不完 那么多的,她终于笑了,不停的说,“小兄弟真好”。其实我们年龄差不多,我 反而尴尬起来,在她微笑的脸庞上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姐姐对弟弟的关爱,好像要 帮我完成我的终身大事似的,我也微笑的转身走啦。   背过身去,我的心情突然的复杂起来。记得那是还在上小学一二年级的往事 吧,离家大概十公里左右的地方,有个国有大型企业,80年代的农村人要贴补家 用,还得不辞辛劳的去卖点农副产品,一个盛夏的凌晨5点左右就得出发,要赶 在工人们上班之前到达,才能很快的卖完回家,也才能卖个好价钱。我和母亲乘 着月色赶往这个工厂的集市,说是集市其实也是工厂的一个拐角,我的作用主要 是给母亲做伴的,到那个“拐角”的时候,我和母亲的鞋、裤管就像从河水中捞 起来的一样,躺在我们脚下的那片水泥地都好像怪罪我们似的,这么早就惊扰了 他的好梦,任凭泪水浸没他的面庞。一会儿,还要上班的工人们睡眼薰薰的提着 美丽的花篮子来到“拐角”,此时也是我们盼望的时刻。依稀记得也是一个很年 轻的小婶吧,来到我们的箩筐前,用她那不怎么十分好看的女式皮鞋指了我们的 鸡蛋,说怎么卖?因为在我的记忆中水晶鞋是红色的。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么的 记忆深刻。母亲也是小心的告诉了她我们的卖价,经过简单的讨价还价吧,终于 成交了,关键时候就是拿到“买家”的钱了,可是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她变着 花样的在身上摸索着穿的并不好看的花衣服的口袋,我看着她就像是个魔术师在 表演一样,很让人期待,可怎么也还差一毛钱的零钱,转念间,她说:“改天给 你吧,你不是经常来嘛?”脸上还带着得意的笑。母亲那时同样的年轻,但我似 乎还是发现点什么,毕竟80年代的中期,在我们那个村庄,还没有多少母鸡能下 足够的蛋让农民们能赚外快呀,那时记忆中人民币的最小单位还是分,在村口的 小卖部里分分钱还是流通的呀,还没有征得母亲的同意,也许她跟本不去想“卖 家”是否同意,她动作麻利的提起她那耀眼的花篮子转身走开了,母亲也没有说 什么,眼睛注视着来往的工人,还要卖其它的山货呢。   这个看似大我几岁的“姐姐”,一个婴儿的母亲,让我想起了我自己的母亲, 想起那时同样站在街的“拐角”处的依然年轻的我的母亲,她现在依然在农村劳 作着,带着年轻时留下的福气—风湿,依然劳作着!   在街的另一个拐角处,我到“家”到,我的心又回来到了都市的繁华与喧嚣 中,那个小婶的笑脸展现在我的面前,怎么都觉得很丑陋。 ◇◇新语丝(www.xys.org)(xys7.dxiong.com)(xys.ebookdiy.com)(xys2.dropin.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