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5.dxiong.com)(www.xinyusi.info)(xys2.dropin.org)◇◇   不求解渴   简默   知堂先生妙论:“我们于日用必需的东西以外,必须还有一点无用的游戏与 享乐,生活才觉得有意思”。在他看来,“喝不求解渴的酒”就是这样“无用的 游戏与享乐”。   于酒,我是匆匆过客,既不流连也不迷醉,轻描淡写得可有可无。曾经酒客 的经验与记忆告诉我,喝酒不仅解不了渴,而且会越喝越渴。酒是液体的火焰, 经口流到了肚里,热辣辣的,攒得多了,熊熊燃烧了上来,燎到了喉咙,逼得你 口干舌燥,像龟裂的土地,渴望淋漓透彻的雨水。我在一所学校参加培训时,有 一个同学是铁杆酒徒,天天嗅着鼻子到处找酒喝,一喝就醉,醉了必须喝水。我 们抓住了他这个特点,一天晚上他到老乡家喝酒了,我们决定趁机捉弄一下他。 他是一个爱干净的人,别人房间只有一只盆,洗脸和洗脚都用它,他却有两只, 蓝的洗脸,白的洗脚。我们提前将他暖瓶里的水都倒进了白盆里,这样除了这些 水外,他的房间找不到一滴水。到了半夜,他醉醺醺地回来了,抓过暖瓶要倒水 喝,空暖瓶猛地闪了他一下子,他不相信地举到耳旁晃了晃,的确空无声响。他 发疯似的敲我们的门找水喝,从这头到那头,又一路敲了回来,但我们都约好了 不开门。他无奈地回到房间,嗓子像冒火似的,沉醉中似乎还保留着一点清醒, 他从床底下拽出那只白盆,像牛似的俯下身子,不间歇地咕嘟咕嘟喝了个够。我 们扒在窗外听着他夸张的喝水声,兴奋得嘿嘿直乐,一会儿他的鼾声就响亮地扯 起了。第二天一早,他见了我们仿佛什么都不记得了,端了蓝盆去洗脸,想象着 他昨夜渴不择水的情景,我们都一脸坏笑地看着他,弄得他像做错了事浑身不自 在。从此,他爱干净的历史就被我们恶作剧地颠覆了。   作为医生的父亲不太长的一生不嗜烟酒,他将这习惯像传家宝传给了我,让 我自觉认同和接受了他洁身自好的生活方式与经验。但他高兴了,劳累了,仍然 喝一点点酒。他用杏儿大的杯子来喝,那杯仅盛得五钱酒,这五钱就是他警惕地 与酒保持清醒距离的限度。记得在黔南时一到星期天,他经常穿着一身洗得有些 发白的蓝工作服,脚上是解放鞋,一根扁担挑起了两只箩筐,天蒙蒙亮到深山里 去挑煤。他走上弯弯山路,找到老乡随意扒开的小煤窑,挑了满满两箩筐煤往回 赶路,扁担在他肩头颤颤悠悠地发出吱吱响声,仿佛就要承受不住断了,压得他 渐渐矮了下去,终于回到了家,正赶上吃晚饭,那只杯子已经善解人意地倒上酒 站在了面前。他端起酒,贴近唇边轻抿一下,放下了,又端起吸了一口,滋溜有 声,直到饭吃完了,酒喝尽了,脸变红了,仿佛浑身的困乏与疲累也被消解走了。 他从不贪杯,不管是待客还是自己喝,都是那一杯,仅仅五钱,喝了就脸红,安 安静静地不嚷不闹。他将这习惯一起传给了我,直到今天,我喝点酒就脸红,像 大公鸡的冠子,好半天退不下去。有人说这是血旺能喝的表现,但只有我自己清 楚,我和父亲一样,是的的确确不能喝。   是母亲给了我关于酒最初的启蒙。母亲滴酒不沾,但她爱做一种酒酿,贵州 叫盘甜酒。她将糯米淘了上笼屉蒸熟了,白花花亮晶晶的米黏得如胶似漆,倒到 铁盆里,撒匀了酒药,合上了盖子,又用一床被子包裹严实,放进了橱子里。那 种又黄又细没有味道的末末真是神奇,仅仅过了三五天,母亲取出盆掀开盖子, 一股浓郁醇厚的酒香扑鼻涌流,白花花的米在酒药的点化与发酵下变黄了,四下 像管涌似的冒出了酒,特别是中央沉了下去,像井喷一样没浸在了酒里。我小心 地舀了那酒喝,连同凝结成块的米一起吃,甘洌清凉像三伏天喝了甜甜的冰水, 从里往外舒畅。但它生性纯净自爱,最怕沾油或脏东西,那样离坏掉就不远了。 有一次母亲盘上就忘了,过了十多天才想起来,打开盆里面已经是汪洋一片,恣 肆泛滥,酒香弥漫冲天,越来越接近真正的酒了。这样的酒说到底只是慰藉味蕾 的花边似的点缀,像浅浅的睡眠一样,尽管也醉人,却不是酩酊的醉,而是陶醉 似的心醉。   我同学宋刚的父亲在酒厂上班,酒厂坐落在城北的登高坡上,主要生产一种 苞谷酒,有时刮风了,苞谷发酵混合着酒的气息像长了脚跑得满城都是,整个县 城就像掉进了酒瓮里。他的父亲浑身散发着酒的气息与痕迹,像刚从酒里捞了出 来,大老远就能闻到,他的面孔一天到晚通红焕发像火烧云,走路有些踉跄,像 喝了不少酒。他经常纠聚了朋友到家里喝酒,他们都有着共同的爱好,保持着对 酒的狂热与迷恋,但他喝多了就变着法子折磨和羞辱宋刚,因此我相信酒是宋刚 噩梦般童年的帮凶。有一次下起了雨,我去找他玩,他正跪在走廊上,头上顶着 半盆水,他的父亲一个人在一旁喝着闷酒,看都不看他一眼。雨水在他面前哗啦 啦地淌着,像拉开了一道水帘,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前方,目光忧伤而倔强,头 顶上半盆水像太师椅稳稳地坐着,我分明看到他眼里有雾和水缓缓升起。他母亲 跟一个男人跑了,父亲怀疑他不是自己亲生的,喝了酒瞅着眼前的他,老是重叠 晃动着另一个男人的影子。   我的化学老师同时是我在郭城中学三年的班主任。他是一个酒鬼,这儿叫酒 猫子,但他只在晚上喝酒,然后第二天醉眼惺忪地给我们上课,领我们到实验室 做各种实验。关于他喝酒的故事说不胜说。比如某次喝醉了有惊无险地在公路上 躺了一夜;还有一次迷迷糊糊地失脚掉进了厕所里,他老婆闻讯央求了不少人,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臭气熏天的他拽了上来,他老婆却拒绝他进家门。他怕老婆, 可见了酒就没命地不怕了,他老婆拿他没办法,只得一次次地将他关在了门外, 到了深夜他喝够了摸回家砸不开门,就跌跌撞撞地晃到男生宿舍,寻张床躺倒就 呼呼睡着了。他经常眼睛血红,似睡似醒,酡红的脸上鼻子引人注目,那上面爬 满了鱼虫似的血丝,我怕他用力地拧鼻子会有酒源源不断地从鼻孔间流出来。我 至今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天天喝那么多的酒,但我想他内心一定深藏着不可告人的 悲苦与哀伤,只有面对酒,他才能够像对待老朋友一样敞开心扉,倾吐个痛快, 以致欲罢不能地走上了一条在麻醉中安慰自己的道路。   读高中时,我第一次与酒亲密接吻了,但没出息地吐了。父母亲每月给我五 元钱当生活费,要我来不及回家时就在学校食堂吃,但我只在下雨或不想来回跑 时才到食堂吃。那天下午放学停电了,学校决定不上晚自习了,明约上我和几个 人到焦化厂对面的小酒馆喝酒。我们一人凑了五元钱的份子,要了一圆桌的菜, 先喝了白酒,又喝了啤酒。我架不住他们劝,初次喝酒既新鲜又好奇,两颊发热 像一个老肺病患者,太阳穴突突鼓胀似乎要爆裂迸射开了,喝着喝着就高了,白 酒与啤酒像一对生死冤家,串联着在我肠胃中翻江倒海,我努力压抑着不让它喷 发,但觉得一股强大气流不断聚集、奔涌,冲上了嗓子眼儿,我起身刚走到门口, 就控制不住地张口吐了,来不及消化的食物碎屑挟带着酒发酵的气息迸溅到了我 的衣服和鞋上,花花点点像挂了彩。明理解似的拍着我的后背说:“吐吧吐吧, 慢慢就能喝了。”但他不幸没言中,从这以后直到现在,我许多次喝酒吐了,甚 至有一次我怀疑差点吐出了胆,但在这痛苦而难堪的折磨中,我却仍然不能喝。 回到家后父母亲和弟弟已经睡了,我头痛欲裂,口舌发干,反复地睡和醒,挣扎 着爬起来喝了几次水。第二天是星期天,母亲起床后循着酒一夜飘散不掉的气息, 找到了我的衣服和鞋。她叫起了我,我承认了拿钱去喝酒吐了,她愤怒地随手抄 起一根长长的竹竿要打我,我吓得慌不择路地跑出了门,下到了楼梯,邻居们闻 声出来劝住了母亲。我在外头游荡了一上午后,中午悄悄地回到了家,饭菜摆在 桌子上,我战战兢兢地吃了,意外地在写字台上发现了压在玻璃杯下的五元钱, 从此到高考结束离开学校,我再也没跟明他们出去喝过酒。   我的高考一败涂地,填报的志愿像一个个肥皂泡纷纷破灭了,我走投无路眼 前一片黑暗,这所学校及时挺身收留了我,在我面前闪开了一道缝隙似的光亮。 尽管被官场规则差额选举落马后无奈地来到这所学校的校长信誓旦旦地向我们介 绍,外国人只承认北大清华和许多类似的这所学校——它们遍布在各个城市,都 有一个共同的名字“电大。”但我们没谁相信他的话,我们从内心瞧不起这所学 校,对他的介绍引为笑柄,这让我们垂头丧气失意无奈,在远大理想与无情现实 的落差间无所事事,像寒号鸟一样得过且过。出了校门向右拐,有一家小酒馆, 曾经是我们散金买醉的乐园。我们三五一群地围桌痛饮,甘心情愿地被酒浸泡和 淹没,酒热烈的火焰燃烧和麻醉着我们,我们借着空想意气风发和抚慰伤口,竟 然觉得酒杯里向上开出的不再是一朵朵谦卑的小花。我们觥筹交错,碰杯有声, “饮酒使孤独发出声响”,仅这一句从酒杯里提炼出的惊人之语,就让我一下子 喜欢上了这个叫玛格丽特?杜拉斯的女人。是酒让我们内心的孤独与失落有声无 色。还有随波逐流的爱情——只是另一种有着火焰内核的酒。   我不厌其烦地讲述着我自己关于酒的编年史。好不容易到了上班,除了父母, 没人再将我看作孩子。我周围的矿工们敢爱敢恨,谁想跟他们交朋友,就得先过 酒这一关。只要敞开了胸怀,端起了酒杯,喝上一口酒,你和他们就是朋友了, 在关键时刻,他会舍得性命去救你,因为你们一起喝过酒就生死与共了。这是因 为井下潮湿黑暗,风湿如影随形地时刻追踪着他们,上了井他们爱喝上几口,让 酒的火焰游遍全身,就能够驱除湿气缓解疲劳,而他们对人的认同与交往,也是 从酒开始的。酒是会流动的煤,同样可以熊熊燃烧,映照得见肝胆脾胃,性情人 格。在这样的环境里,我喝酒渐渐多了,我说的是次数多了,别人说我能喝了, 其实只有我自己最清楚,是父亲和兄长似的矿工们感染和改变了我。但我仍然不 懂酒场规矩,弄不清该坐哪儿,该说什么话,常常因此闹出笑话来,有时被人拉 去陪客也这样,却没有人在乎和跟我计较这些,他们看重的是你有没有一颗实在 真诚的心。我有一位同事,在我们办公室年长一些,他和我们喝酒老爱坐上首, 我们这儿叫主陪的位置,他总是以出门住店三杯酒开始他的劝酒词。他很能盛酒, 是个酒篓子,同时也很会劝酒,劝别人喝,自己也陪着少不了喝。这是因为他懂 得许多酒场规矩,会讲许多关于酒的荤段子,在酒桌上是个故事篓子,他总能像 编一只篓子一样将故事讲得天衣无缝,活跃人心,还不忘最后留一个口子让你钻 进去替他收尾。但有一次他却受了捉弄,被别人编排成了段子,当了激活酒桌气 氛的快乐细胞。那晚他喝了酒回到办公室,恰巧停电了,他往床上一躺,醉眼惺 忪中看到床前地上扔着一团东西,他边嘟囔着“谁把毛巾扔地下了”边伸手去抓, 却沾了黏黏糊糊的一手,凑近鼻边闻了,是酒醉后的呕吐物,原来在他前面有人 躺在这儿吐了,顾不上打扫就回家了,害得他抓了满手。   这几年酒被提升到了文化的水平面上,俗的物质内容开始被包装了雅的外壳 形式,朋友们在一起喝酒都能讲些关于酒的典故与段子,主要目的还是劝人多喝 喝好,而自己少喝。我的一位老同学爱酒如命,在酒桌上看到有人故意耍滑洒酒 就说“酒是粮食精,喝了不疼洒了疼”,说完端过你的酒杯仰脖喝了,弄得你不 好意思再洒了;他管白酒、啤酒、红酒一块儿整叫“三中(盅)全会”,让你感 觉喝酒就像开会,有一段时间他叫啤酒啤茶,红酒叫色酒。我亲眼看到在一次酒 宴上,他要了几个生鸡蛋,在桌上一字排开了,倒了一大杯啤酒,啪地将鸡蛋们 接踵打进了酒里,它们冒着泡儿躺在里面,晶莹透亮,像一颗颗黄澄澄的心,他 仰脖一气儿喝干了。他说这养胃,我想象着鸡蛋的腥气飘散在啤酒中,换了我捏 着鼻子也喝不下。我的另一位同事一喝酒就跟店家要生羊腰吃,接过沾着血迹的 羊腰看也不看,凑近嘴边慢吞吞地嚼着,血汁从他嘴角缓缓淌了下来。喝啤酒放 鸡蛋还能理解,可以说是与时俱进地追赶时尚,显摆,但生吃羊腰却让我觉得不 可思议,在我看来这重新回到了茹毛饮血的年代,玩酷到这种程度的确够匪夷所 思了,是我万万不能接受的。   但我这人仍然没有长进,喝酒不懂得讲排场和品位,啥酒都喝得,喝后都一 个味,那就是酒味儿,分不出好坏。我现在所在的这个城市几乎县县都有酒厂, 它们出产名目繁多的酒,但我们一般不喝本地酒,往往只在招待外地客人时才陪 着喝,我也不能了如指掌地娓娓道出这些酒的好坏。这不能说明我们不热爱这个 地方,就像熟悉的地方没有景色,我们也认为那些整天在自己身边耳鬓厮磨的酒 没啥好喝的。一次在京城,我在家乡驻京办事处请一位朋友小聚,喝的就是家乡 的一种酒。当时也没觉得怎么好喝,只是入口绵和,不上头。我降服不了二锅头、 景芝白干这类高度酒,在我眼里它们是烈火,含到口里火辣辣的,像狂野的西北 风割着嗓子,咽到了肚里则像丢了根火柴,火焰立刻熊熊燃烧了起来,仿佛呼出 的酒气也能点着。我们也的确将烈性子的它们倒进杯子里,划根火柴点着了,借 助它们宝蓝色的火焰消毒。我又觉得它们像悍妇,跺着脚指着手撒着泼地给你下 马威,让习惯了浅眉顺目似的低度酒的我很不适应,诚惶诚恐,手足无措。但此 刻来自我所在城市的这种酒投合了我的脾胃,带给了我恰到好处的温暖与体贴, 我们边喝边聊一直到了深夜。我送他回了家,返回路上出租车司机老到地嗅了嗅 鼻子,问:“你喝的什么酒?”我答了。他惊诧地说:“山东还有这么好的酒 呀。”我猜想他一定是个资深酒鬼,闻香识得好酒,不免心动嘴谗,我为家乡的 酒在红尘滚滚的异乡相逢一瘾中知己而欣慰,这一次也彻底改变了我对本地酒的 偏见与看法。   那次京城一位严姓军队朋友请我们在一个叫三座门的院子吃饭,席上喝的是 国人都知道的国酒,据说这儿的这种酒全是从偏僻遥远的酒厂专程空运来的,每 一瓶都由该厂负责人亲自签名,因此这种酒在这儿瓶瓶都是真的。这让我想起了 流传在家乡的一个段子,一父母官喝了一辈子酒,只认这种酒,临终前要喝一杯 再上路,家人拗不过他,给他端上了一杯,他仰仰脖喝了,皱皱眉问:“这酒怎 么和我平时喝的不一个味呢?”家人一下子全明白了,他平时喝的都是假的,只 有这一瓶是他早年到这家酒厂参观买的,回来后没舍得喝,埋到地下快二十年了。 你说荒唐不荒唐,喝了一辈子假酒,临死才喝到了真的,这听上去似乎还有一种 悲凉与无奈沉浸和弥漫在酒味儿里头。但我现在喝了这酒,却觉得像烧得通红的 刀子割着嗓子,浑身热乎乎的,仿佛有许多股火焰在体内纷纷游走,我一下子想 到了武侠小说里满书都是的真气,头渐渐大了地昏昏沉沉,我最后清醒地明白我 享受不了这尊贵的口福。   我还是留恋过去喝酒的方式与氛围,那时全凭了盎然兴致和情投意合,与三 五知己一起,在露天大排档围桌坐下,要上一盘盐煮花生,几碟小菜,一捆啤酒, 或一人一大杯扎啤,边兴高采烈地神聊胡侃,边狠狠地浮上一大啤,喝到兴处甩 了上衣光了膀子。那样的日子真是逍遥而快乐,只是如今朋友们都被生活驱赶得 天各一方,像啤酒沫一样慢慢散了,聚不到了一起,最主要的是也没了那份心境 与氛围,惟有记忆还时时让它复活与重现。   我向往的是在大雪纷飞的夜晚饮酒,喝足了披上权充斗篷的风衣,出门一路 踏着咯吱咯吱的积雪,没留下一丝痕迹,对着大朵大朵从天降临的雪花脱口说: “好大的雪。”只是雪不是天天有,有时更是一种奢侈与空想,浪漫与豪气也就 时常落了空。但追求微醺却似乎容易时时做到,与爱看半开的花朵一样,微醺是 我喝酒喜欢的境界,就是稍稍有点感觉,失脚迈入短暂的真空,却离真正的醉相 差甚远。这时清醒没离开你,迷糊也没上你身,你可以胡思乱想,却不会胡作非 为,陶陶然却不飘飘然,内心觉得既放松又幸福且充实,仿佛一尾鱼在水中身不 由己地随波逐流,所有的压抑都被抛到了身后,眩晕过后快乐地直线堕落。   只是这样恰到好处的境界并不常有。我们往往一喝就高了,就像相声里说的 那样,恨不得将手电筒当烟囱往上爬,露出了红彤彤的嘴脸,像老祖宗遮不住的 红屁股。 ◇◇新语丝(www.xys.org)(xys5.dxiong.com)(www.xinyusi.info)(xys2.dropin.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