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慈母 月儿 当许多学子圆了出国梦之后,他们的父母也仿佛做梦一样,或者远隔千山万水在孤 灯下企盼儿女的越洋电话,或者也恍恍惚惚远涉重洋,帮儿女们漂泊的小船撑撑帆。 他们的思念,他们的企盼,他们的辛劳,他们的苦恼,被汹涌的父爱母爱所冲淡, 化作为儿女成功的自豪与祝福。 杨妈妈的独生子小杨,十年前来加拿大发展,而今已是一个颇有名的计算机公司的 副总。虽然儿子每隔两年都抽空回国看看妈妈,但按杨妈妈的心情,她多么想每天 都能看一眼儿子。禁不住儿子每天一个电话请求,希望她同意移民来加拿大,更主 要的是因为想亲眼看看小孙女和小孙子,六十有余的杨妈妈卖掉了北京郊区的农家 小院,提着一大箱儿子小时候最爱吃的北京甜面酱和油炸花生米来到了多伦多。在 机场,杨妈妈见到久别的儿子、媳妇和已经上小学的孙女、孙子,老人高兴的直抹 眼泪。 儿子的洋房上下三层,左侧紧挨着车库,前面是修剪的整整齐齐的草坪,后面有个 篱笆围成的小花园,里面种了红红的月季,绿绿的竹子和一些杨妈妈不认识的五彩 缤纷的花。当杨妈妈走进儿子早已为她准备好的宽大的卧室,躺在松软舒适的大床 上时,老人真有一种到家的感觉。这就是儿子电话里说的,“妈,您半辈子吃苦受 累,该来享享清福了。” 享清福的日子从此开始了。每天早上八点,当儿子驱车去管理他的公司后,媳妇也 急三火四的把在读三年级的孙女和刚上小学的孙子劝上车,去一个商场上班,顺便 把孩子送到学校。家里只剩下杨妈妈一个人,房子显得越发空旷孤寂。老人于是在 楼上楼下各个房间里转悠,想找点儿事做。可是,看看儿子的新式洗衣机,她摸了 一下,又停住手。老人可担心按错哪个钮儿把儿子的漂亮房子给淹了。电话铃响了, 老人本能的拿起了听筒,可她突然记起儿子的叮嘱,还是不接吧,反正也听不懂。 还是看看电视吧,可是那嘟噜嘟噜的洋话老人可真纳闷儿。儿子倒是想的周到,从 朋友那儿给老母亲借了些录像片来解闷。可那已经重复看了好多遍了,况且,尽是 些港台言情片,一个女人跟好几个男人好,杨妈妈可看不惯。她老伴都去世八年了, 可她还是时时念着他的好。 按儿子的建议,杨妈妈出去到附近的小公园转转,幸许能够碰到一些讲中文的老人。 小公园里绿树成阴,芳草戚戚,万紫千红,而且还有些儿童娱乐设施诸如秋千,滑 堤,翘翘板之类。看到这些,杨妈妈感到很舒服,当然,更舒服的是这么好的一个 公园竟然不收门票。心理不免就想,要是国内屋后的小囝能来玩玩儿该多好。于是 想起国内的小屋来,想起她在屋后种的茄子、西红柿每年都吃不了,就分给左邻右 舍吃。想想那小屋已经卖掉了,杨妈妈突然有一种没有了根的感觉。 在小公园里,杨妈妈认识了两个讲汉语的人。同他(她)们聊起来,听听他(她)们的 故事,杨妈妈觉得自己的孤独和烦闷相比之下不算什么。 杭州来的徐妈妈已是七十二岁的老人,她每天都带一岁多的外孙女来公园玩。小女 孩天真可爱,却也真淘气,总是让外婆和她一起玩滑堤、打秋千,如果不顺着她, 就哭个天昏地暗。无奈,徐妈妈累的气喘吁吁,有时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累了一 天,等女儿、女婿下班回家带着孩子,徐妈妈还要准备一家人的晚餐。辛苦劳累不 算什么,只要女儿女婿工作顺心,尤其是她的宝贝女儿,从小到大一直是徐妈妈的 骄傲,每次考试,总是第一。而今拿了洋博士学位,徐妈妈可不舍得让女儿放弃事 业在家带孩子。而让外孙女上Daycare(托儿所),徐妈妈又是不舍得。最让徐妈妈牵 挂的是在国内的老伴,老伴已经七十六岁了,也得发挥余热,在杭州照顾大儿子家 的孩子吃饭上学,儿子、媳妇搞房地产,一天到晚忙得不见人影儿。徐妈妈牵挂老 伴的身体,担心他眼神不太好,出门看不清自行车挨撞。徐妈妈最高兴的事儿有两 件,一是女儿有科研论文发表,二是老伴来了信。老伴的信总是写得很长,而徐妈 妈也总是一边又一边的看。徐妈妈最苦恼的事儿也有两件,一件是女儿女婿不肯回 国发展,另一件是女儿女婿还想再生个孩子。虽然徐妈妈非常喜爱孩子,连自己以 前教的学生都当作自己的孩子来疼爱;虽然国外不讲只生一个,加拿大还鼓励生育, 可是徐妈妈觉得,女儿已经是快四十岁的人了,而且第一胎是剖腹产,怎么能再受 那么大的苦呢。为此,徐妈妈与女儿时有争执,有时她觉得不明白,自己所做的一 切都是为了宝贝女儿,可是女儿为什么不听她的呢。 杨妈妈还认识了一位姓孙的企业界人士,孙就住在小公园旁边。一次孙请杨妈妈来 家里坐坐,说是见到杨妈妈就象是见到了自己的妈妈。孙用双手抚摸着沙发上的一 个用碎花布拼成的座垫,动情的说,那是他的妈妈八十岁时为他亲手缝制的。而今 妈妈已经八十八岁了,他虽然每年都回国看望老人家,可老人却说什么也不肯跟儿 子来享清福。杨妈妈仔细的看着座垫,那细细密密的针脚里,藏着多少慈母的思念 啊。 杨妈妈想着徐妈妈和孙妈妈的故事,觉得自己能够和儿子媳妇孙子在一起,而且儿 子媳妇从不和她争执,那应该是幸福的了。可是,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于是,她换了一个想法,那就是,只要儿子能每天看到她,觉得幸福,她就要争取 高兴起来。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