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新　≡　语　≡　丝　≡≡≡　　　　　　　※ ※　　　　　　　　　　（ＮＥＷ　ＴＨＲＥＡＤＳ）　　　　　　　　　　※ ※　　　　　　　　　　　　　　　　　　　　　　　　　　　　　　　　　※ ※　　　　　　　　　２０１３／０８（第二三五期）　　　　　 　　 　　※ ※　　　　　　　　　　　　一九九四年二月创刊　　　　　　　　　　　　※ ※　　　　　　　　　　　　　　　　　　　　　　　　　　　　　　　　　※ ※　　　《新语丝》为文化性综合刊物，登载文学、艺术、史地、哲学、科　※ ※　普等方面稿件，目前设四个固定栏目：【牛肆】（随笔、评论）、【丝　※ ※　露集】（诗歌、散文、小说）、【网里乾坤】（文史哲、科普知识小品　※ ※　）和【网萃】（个人或专题选集）。本刊每月十五日出版，并不定期出　※ ※　版专题增刊。　　　　　　　　　　　　　　　　　　　　　　　　　　※ ※　　　　　　　　　　　　　　　　　　　　　　　　　　　　　　　　　※ ※　　　本刊主页国际版：ｗｗｗ．ｘｙｓ．ｏｒｇ　　　　　　　　　　　※ ※　　　　　　　国内版：ｘｙｓ７．ｄｘｉｏｎｇ．ｃｏｍ　　　　　　　※ ※　　　　　　　　　　　　◆赞◆助◆单◆位◆　　　　　　　　　　　　※ ※　　　ＰＳＩ留学生服务公司：ｗｗｗ．ｐｓｉｓｅｒｖｉｃｅ．ｃｏｍ　※ ※※※※※※※※※※※※※※※※※※※※※※※※※※※※※※※※※※※ 　　　　　　　　　　　　　　　　　§ 【卷首诗】　　　　　　　　　　　　§　　　阵痛里，花正开放 　　　　　　　　　　　　　　　　　§ 张　炎：阵痛里，花正开放　　　　　§　　　　　·张炎· 　　　　　　　　　　　　　　　　　§ 【网讯】　　　　　　　　　　　　　§　大地转身，招魂般轻啼 　　　　　　　　　　　　　　　　　§　瓦砾碎了，基石斜了 【牛肆】　　　　　　　　　　　　　§　多少绿意被错误淘洗 　　　　　　　　　　　　　　　　　§　一根律动的静脉 马德平：中国媒体的兴趣　　　　　　§　卸载了城镇的爱与悲愁 我在这：马桶　　　　　　　　　　　§ 　　　　　　　　　　　　　　　　　§　调色板仅剩灰色 　　　　　　　　　　　　　　　　　§　凌乱的画布起皱 【丝露集】　　　　　　　　　　　　§　歪歪斜斜的几笔 　　　　　　　　　　　　　　　　　§　划拉出颠倒迷乱的时空 野　川：暮色苍茫　　　　　　　　　§ 陆陈蔚：散文诗12篇　　　　　　　　§　所以生灵都在做图景的转注 司空文杰：外公的梦　　　　　　　　§　熊猫爬上了枝头，紧紧抱着 　　　　　　　　　　　　　　　　　§　挖掘机推着乱石，河水扑通着 【网里乾坤】　　　　　　　　　　　§　米粥就着榨菜，身子暖着 　　　　　　　　　　　　　　　　　§ 揭草仙：烈日炎炎下谈给地球降温　　§　只有不进学堂的花儿 黄朝伟：由远志明牧师的讲道所想到的§　在四周绽放，动手 　　　　　　　　　　　　　　　　　§　把瓦砾堆成一座塔 【网萃】　　　　　　　　　　　　　§　把带着灰尘的纸 　　　　　　　　　　　　　　　　　§　折成一艘艘船 太蔟：韦伯的锤子　　　　　　　　　§　在没有波涛的空气里 方舟子：新无神论是科学无神论　　　§　正扬帆起航 　　　　　　　　　　　　　　　　　§ 【网讯】∽∽∽∽∽∽∽∽∽∽∽∽∽∽∽∽∽∽∽∽∽∽∽∽∽∽∽∽∽∽∽ ◆　8月20日，第二届科学公园无神论论坛在北京举行，来自全国各地的100多名 网友参加了会议。三思逍遥、纪小龙、赵南元、GrowEasy、张功耀、方玄昌、太 蔟、方舟子等人在会上做了演讲。 ◆　8月21日，以“弘扬科学精神、用主流医学知识引导公众”为宗旨的网站— —“健康中国人网”(http://www.jkzgr.net)开通。“健康中国人网”是由科学 家、医生、科普作家、科学爱好者自发组成的民间科普机构，由周卫东担任总裁， 李长青担任主编，方舟子担任总顾问。 ◆　以下摘自中国新闻网2013年7月15日报道《黄秋生叹华夏文明在大陆已死：都 看不懂正体字》。 　　自嘲“拍过很多烂片”的香港知名演员黄秋生近日在微博“发声”。他用繁 体字在微博写道：“在中国写中文正体居然过半人看不懂，哎华夏文明在大陆已 死(在中国写中文正体字居然过半人看不懂，哎，华夏文明在大陆已死。)”此言 一出，引发网友热议。 　　正体字在广义上是指人类在特定时代及范围内使用的符合标准或规范的文字， 此概念多用于指标准汉字。由于现在汉字演变的历史，中国大陆的规范字是简化 字。在语言政策的争议上，台湾采用“正体字”这一词除了含“标准”之义，还 意味着“正统的汉字”。台湾地区领导人马英九曾发表谈话表示，不应将“正体 字”称为“繁体字”。他认为“繁体字”这称谓这对中国人使用好几千年的“正 统汉字”，即所谓的“繁体字”来说“不公平”，因此应称为“正体字”。 　　黄秋生在微博上声称大陆过半人看不懂中文正体字，并推断华夏文明在大陆 已死。此言立即遭到了诸多网友的吐槽。 　　网友@马前卒表示：“不说简体识字率，就说接近一半人看得懂繁体字，这 就是新中国的伟大成就。” 　　网友@梦遗唐朝编写了一条段子，吐槽黄秋生曾接拍多部主题跟“色情、变 态、暴力”相关的电影。 　　网 友@包容万物恒河水梳理了现行港台繁体字的发展脉络：“现行港台繁体 字的主要依据是满清1874年的‘钦定正体字’，将大部分汉字的不同写法全部删 除只保留一种，‘钦定正体字’之前汉字字形有3万多个，‘钦定正体字’之后 只剩1万，名为繁体字实为残体字。比起抱着被清政府以‘笔画最多者留’为原 则大删的‘钦定正体字’当宝的人，我的优越感简直爆棚。” 　　网友@桔子树小窝认为简体字的推行有着深远的意义：“旧时君王为愚民统 治需要，选字就繁不就简，只盼文盲遍地，以保天下江山。建国后为了让大家都 认字，重新选定字表，选字就简不就繁，原是功德无量之事。中国古汉字好几万， 繁体字不过一小部分，有什么好得意？” 　　网友@宫吐槽对黄秋生的言论进行了嘲讽：“写篆文有90%的人看不懂，华夏 文明弥留了；写金文甲骨几乎没几个懂，华夏文明看来是死透了。华夏文明靠的 是仁义礼智信，没教您老演某些题材的电影啊！” 　　网友@公子子彧吐槽：“美国人的飞行器都要出太阳系了，秋生老师还在研 究茴香豆的茴字有几种写法。” 　　很多网友表示，简体字和繁体字都类属中文，简体中文使用方便，这恰恰是 一种进步。相比之下，繁体字其实就是没有进化完全的所谓“华夏文明”……文 字的变革和传承并没有冲突，不是所有人能看懂甲骨文，才能拯救华夏文明。 　　网友@夕词认为：“文明这东西，不是在文字上，而是在人身上，在千千万 万普通人身上。” 　　网友@李小飞表示：“欧美有多少人能看懂拉丁文啊？写不同字的人希望能 互相尊重。” 　　网友@蒋抽抽_Lucifer则直言：“简体字也是华夏文明。” 　　汉字的简繁之争由来已久 　　台湾亲民党“立委”李桐豪2013年3月14日表示全世界使用繁体字越来越少， 但这才是中华文化最重要传承精髓，并指出“简体字已经把我们文化彻底摧毁”。 　　大陆方面，方舟子曾发表过文章专门解释汉字简化的历史以及现实意义。简 化汉字的原则是“述而不作”、“约定俗成，稳定前进”。在尽量采用在民间已 经长期流行的简体字情况下，“简体字政策”只负责收集整理和必要的修改，绝 不擅自造字。关于“简体字是共产党发明的”、“简体字是郭沫若等人造出来的” 等谣诼，方舟子称这只是台湾方面的宣传战术而已。 　　网友之间也曾为简繁之争编写过段子。坚持繁体字为“正统”的人群表示： “汉字简化后，亲不见，爱无心，产不生，厰空空，面无麦，运无车，导无道， 儿无首，飞单翼，涌无力，有云无雨，开関无门，乡里无郎，圣不能听也不能说， 买成钩刀下有人头，轮下有匕首，进不是越来越佳而往井里走，可魔仍是魔，匪 还是匪”。他们用这种方式嘲讽大陆的简体字政策。而大陆的网友也编写桥段回 敬：“汉字简化后，党内无黑，团中有才，国含宝玉，爱因友存，美还是美，善 还是善，虽丑无鬼，只不过台无吉，湾无言。”大陆网友对繁体字优于简体字的 说法不以为然，认为汉字简化是历史必然：“汉字从金文篆书一直到现在简化是 大势所趋。” ◆　以下摘自《潇湘时报》2013年8月5日报道《吴虹飞讲述被抓经过》，记者袁 名清。 　　7月21日，音乐人吴虹飞的微博中出现了“炸”“居委会”与“建委”几个 字，不久就被删除。 　　第二天北京警方将其刑事拘留，后来罪名变为“寻衅滋事罪”，“刑事拘留” 又一变为“行政拘留”。几经辗转，8月2日凌晨，吴虹飞从北京市朝阳公安分局 拘留所获释。 　　“我对不起我的祖国，因为我说错了话！我对不起我的父母，因为我没有结 婚！……”给警方留下的悔过书中，吴虹飞这样写道。 　　8月4日夜，吴虹飞所在乐队按原计划亮相嘉峪关。“事实上在看守所里接受 非常严格的监禁，我大部分时间，还是想我的音乐，她应该如何表达自由，表达 那些绝望的人的情感。”在嘉峪关旁的一家小宾馆内，吴虹飞对记者一吐心声。 　　被带走前 　　警察敲门时说：“我们是快递，你开下门” 　　潇湘晨报：你发了炸建委的微博后，又在微博贴出：“我想炸北京人才交流 中心的居委会旁边的麦当劳的鸡翅，薯条，馒头……”这是什么意思？ 　　吴虹飞：因为我回想起来，前面那个微博尽管20分钟就被删了，但我在朋友 提醒下觉得用“炸”可能还是有些不妥，所以想表明这只是个无厘头的玩笑而已。 所以又发了这个帖子。 　　潇湘晨报：警方是什么时候找上你的？ 　　吴虹飞：7月22号快中午的时候，那时我正在读曼德尔斯塔姆的诗。有人敲 门喊：“王晓燕！”我说王晓燕搬走了（我是与人合租的）。门外的人说：“我 们是快递，你开下门。”我说：“我不开。网上说了，不能给快递开门，进来会 杀人。”门外说：“快开门！”我说：“就不开！”来人说：“我们是警察！” 我哈哈大笑说：“快递同志，你可真逗儿！”后来我觉得不像坏人，真像警察， 就开门了。他们是两个人，进门时他们给我亮了一下证件。 　　潇湘晨报：警察说了他们来干吗没有？ 　　吴虹飞：他们就说检查一下，我就让他们检查了。后来又来了四五个警察， 里里外外检查了一下，他们在家里大概耽搁了两小时，然后说带我去朝阳公安分 局做笔录。我就跟他们走了。临走我还带了一本科幻小说《再见，所有的鱼》。 我当时一点也没有意识到将会发生什么，我穿着拖鞋走的，还想抽空看看科幻小 说呢，我以为我做个笔录，就可以回家。 　　公安审讯 　　知道将被刑拘，一点也不慌张，我不知什么是刑拘 　　潇湘晨报：说说在北京大屯路派出所的情况。吴虹飞：民警在办公室里跟我 谈话，不像审讯，谈了我微博里“要炸居委会和建委”的事，我觉得他很帅，还 要了他的电话，我觉得交个这样的警察朋友会很有安全感。我的性格是很柔弱， 从小到大就是个小白兔类型的人。 　　潇湘晨报：你在那条微博里还谈了一种化合物1，2，4-三硝基甲苯，真可以 成为炸药的原料吗？ 　　吴虹飞：警察跟我谈了这个，我说这是我编造的，这个化合物不存在，是无 厘头，不过幽默了一下而已。后来，有个警察进来看了这段笔录，认为分子式是 错误的，他居然笑了，他是公安大学毕业的，认为做不成炸药，他认可了我的话。 还有警察问我：你跟首都机场爆炸案什么关系？我说我根本没看完这个新闻，我 只是转了帖，表达了同情。警察问那你觉得他（冀中星）做得对啰？我说我没有 觉得他做得对，我觉得他再大的冤屈都是不能去公共场合搞爆炸的。 　　潇湘晨报：警察通知你将被刑拘时，你的感受是什么？ 　　吴虹飞：他们说我散布虚假恐怖信息，威胁了公共秩序，公共安全。当我得 知将被刑拘时，我一点也不慌张，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是刑拘，以为进去关几天， 就可以出来。我问进去可以带书吗？警察说可以，我就想带本圣经进去，但最后 也不让我带。后来我很顺从地按各种手印，然后洗澡，抽血，验尿，走各种程序， 我觉得自己像待宰的羔羊。 　　潇湘晨报：什么时候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吴虹飞：当警察说有可能会判刑的时候。我一听说有可能会判5年以下刑期， 就崩溃了，我心里想，至于吗？我至于四五年吗？我吓坏了，哇哇哇哭起来了。 这时旁边一个女警察说：哭什么哭，又不是死刑。我一听觉得怪吓人的，就哭得 更厉害了。 　　从拘留所出来后，我还没有提出申诉或者申请行政复议的想法，我还没有在 法律上这样做过。我比较容易逆来顺受，性格有点倔，但很容易原谅别人的伤害。 　　潇湘晨报：警方还对你说过什么？ 　　吴虹飞：他们问，如果记者采访我，我怎么回答？我说，我更希望他们关注 我的音乐，而不是我这个人。他们说我还是有点智慧的。 　　关押生活 　　高度近视，像瞎子一样活了十一天 　　潇湘晨报：说说你在拘留所的情况。 　　吴虹飞：我进去以后，眼镜也被拿走了。我高度近视，像瞎子一样活了十一 天。我感受到墙是灰白的，日光灯是惨白的，我和20个人关在一起，每晚都失眠。 每天六点钟起床，七点钟吃饭，然后开始干活，擦地，扫厕所，我还被戴着手铐 去问话。警察问我会不会制作炸药，我说我根本不会。我从小到大一个鞭炮都没 放过。 　　潇湘晨报：事情是什么时候出现转机的？ 　　吴虹飞：我被拘留大概5天以后，律师来了，是我弟弟联系的。他们跟我聊 的时候，说我没有犯罪，我心里才宁静了些，但每晚还是失眠。拘留大约8天后， 警察告诉我刑事拘留被改为行政拘留，律师告诉我行政拘留只是一种处罚，我就 觉得很宽慰。在这里我应当感谢广大网友，也许是他们的热议影响了刑拘的决定， 给了我一条路。我在这里谢谢所有的人，所有对我心怀善意的人。我一定会制作 出更好的音乐去报答他们。这也是我的信仰。 　　潇湘晨报：在拘留所的十一天，你最牵挂的是什么？ 　　吴虹飞：我最放不下的是音乐。我想我的第四张唱片，甚至第五张唱片的设 想与策划。在拘留所里，我为那些同监房的人唱歌；甚至我被押在警车上，也为 警察们唱歌，我跟他们说我是歌手，他们不相信，我就在失落中给他们唱歌，后 来他们就不说话了。我曾经爱上一位乐队吉他手，使尽全部力气，后来我创办幸 福大街乐队，就为了向他证明我也行。 　　潇湘晨报：你是什么时候从拘留所出来的？ 　　吴虹飞：大约是8月2号凌晨三四点吧，当时我被提审，提审大概有五六个人 参与，不像平时就两个人。警察跟我谈话，要我写悔过书，还问我出去以后想干 嘛？我说我想大吃一顿，他们说不是说这个，你不会继续炒作吧，我说我怎么炒 作啊？ 　　潇湘晨报：你最终写了悔过书吗？ 　　吴虹飞：写了，我说我的话有错，我会诚挚地认错，我向我的祖国认错…… 我对不起我的父母，因为我没有结婚。我5分钟就写完了。警方说我是自由的， 然后就放了我，送我回家了。 　　获释反思 　　我终于知道，在微博上“炸”是不能说的 　　潇湘晨报：你前几年曾写过一篇杀死房东的博客，用调侃口气写的，外人会 觉得这姑娘会不会有暴力倾向啊？ 　　吴虹飞：你觉得我有吗？我是一个被人强奸了都不会出声的人。我逆来顺受， 我是个音乐人，只想做点音乐。你觉得肖邦暴力吗？你觉得贝多芬暴力吗？…… 我又不吸毒，不抽烟。我从来是一个不忍心拒绝任何人的人，从来不愿伤害人。 我就是只小白兔，温顺得很，不过有点吊儿郎当。 　　潇湘晨报：你觉得在公共平台上，如博客、微博、微信上要如何把握言论的 尺度呢？吴虹飞：有这次经历，我终于知道在微博上说话是有尺度的，“炸”是 不能说的。直到现在，我认为我是说错了话，我认错，但绝不认罪。 　　潇湘晨报：你的音乐人气质是不是导致你格外感性与直率的原因？ 　　吴虹飞：我是感性与直率的，我的记者生涯期间，每个领导都从最开始喜欢 我到讨厌我，因为我有些吊儿郎当吧。现在房东限期要我离开，我马上要从北京 的租房中搬出来。我最渴望的，是一个稳定温暖的家。 【牛肆】∽∽∽∽∽∽∽∽∽∽∽∽∽∽∽∽∽∽∽∽∽∽∽∽∽∽∽∽∽∽∽ ◆　　　　　　　　　　　　　　　中国媒体的兴趣 ·马德平· 　　这几天海外媒体最震撼的是北欧被誉为“人间天堂”之国的瑞典斯德哥尔摩 骚乱，烧车、砸人、开枪、防爆警察齐出，场景酷似中东。 　　据说“所谓新闻就是坏消息或是人咬狗这种出乎意料的消息”，这消息非常 的坏，又出在向来风平浪静祥和安宁的北欧，怎么说也能够算是新闻了。 　　但是国内媒体硬是没有任何的蛛丝马迹，遥远的月球上落了一颗直径30厘米 的陨石都上了头条、一个夜店无厘头的字幕也惊动了中央、莫言用自己的钱在北 京买了套房、白领在悲叹过两周又要连上七天班、深圳的马路裂了条缝、杭州的 运河里有了只死耗子，凡此琐屑，中国人仿佛和北欧没有生活在同一个世界。 　　静静一想，与中国媒体的兴趣一以贯之。 　　官方媒体估计怕被人指责为“幸灾乐祸”，这些年“领导很忙、中国人民很 幸福、外国很乱”成了笑谈，加上死伤的人的确不多，干脆懒得说了，好在菲律 宾又镖上了话题不少。 　　公知们更是恨不得把全国人民的眼睛耳朵都捂上：那方水土民主、自由、高 福利、房价低、上学容易看病不贵、食品卫生空气清新、官员清廉民风淳朴、不 撒化肥农药、不建核电水电、不拆迁、不搞化工、当然更没有万恶的转基因，处 处都是中国的对立面，所有对中国现状的批评，其实真正的参照物并不是英法美 日新加坡，而是天国王朝北欧。那方的富人放弃了财产争相当舒服的穷人——穷 人——没有穷人——要钱干什么——我吃饱了扫个地活动活动筋骨那是对国家最 大的奉献。 　　公知们描绘了蓝图，全国人民都信了，剩下的是如何去实现——实现——那 不关李承鹏之流公知们的事——要政府做什么——我只管批不管干——没饿过肚 子吃过野菜的公知不知一个国家发展的艰辛，同他们相比我倒觉得那些有点缺点 不善应对的官员更可爱一些。冷不丁哪一方居然也是民心骚动怨气冲天出了这么 大的事，公知们心中比看到中国不出事还郁闷，所以全部选择了沉默。中国媒体 已基本为公知所控制，比较关心的也就是怎样煽动中国民众心中的不满与仇恨， 盘算着怎样把鸡毛蒜皮的“环境”“食品”“转基因”问题放放大让民众去散步 搞对抗，连个地震水灾都忘不了去煽两把。 ◆　　　　　　　　　　　　　　马桶 　　·我在这· 　　第一次真正见到马桶是在二十年前一个闪电雷鸣、倾盆大雨的夜晚，当晚进 入一个由上海投资人废弃的厂房里避雨。在他们曾经的用过的厕所（当时叫厕所， 现在叫浴室），浴缸和马桶深深吸引着我。我当时的那种感觉不亚于哥伦布发现 新大陆，因为在我们那个小地方，如厕的用品刚刚换代，之前木片刮屁股改换用 废弃的书本，而马桶这东西是极其的奢华，令人可望不可及。 　　大雨过后，我依依不舍地离开。如今想来真有点遗憾和后悔，如果那场雨下 久一点，或者当时有勇气去尝试使用一次那个马桶，再拿小时候坐过的那种，屁 股下面留着一个小洞洞的婴儿木车做一番比较和思考。说不定我会发现其中的奥 秘。那么我可能会成为一个发明家、哲学家等等。谁说不可能呢？爱迪生坐在鸡 蛋上，最后不是发明了很多对我们生活有极大好处的东西吗？一切皆有可能！ 　　第一次真正了解马桶是在十年前，并非我用上了这东西。这是个缘分，源自 偶像的一首歌《马桶》。“每个家都有马桶，每个人都要去用它，用完了以后逍 遥又轻松、保证你快乐无穷。每一马桶都是英雄，只要一个按钮它会冲去你所有 烦忧。你有多少苦痛你有多少失落，它会帮你全部都带走！”这首歌迷恋了很多 年，对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马桶也幻想和期待了很多年。 　　第一次真正使用马桶是在两年前，这个“英雄”终于走进我的生活。他的来 到历经千辛万苦，用“战争”来形容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父母花了一辈子的 心血建成新房，装修之时，是安装马桶还是安装传统的便盆就和父辈们谈判了近 半个月的时间。列举了许许多多使用马桶对人体的好处，甚至提出不装马桶就绝 食等以死相逼的手段都不能说服老人们。情急之下说出马桶真正的好处在于有个 盖，臭气不会到处乱飞才让老人们欣喜若狂地接受。随后就是挑选品牌和找人安 装，过程让人费尽心思、疲惫不堪。 　　第一次真正感受“马桶文化”是在一年前的一篇新闻报道。大体意思是某公 司对新招聘的大学生进行培训，其中有一项是擦马桶，而且必须擦到自己以为干 净，并亲自当着大家的面喝下马桶里的水才算合格。和这个培训项目的设计者相 比，我承认自己是“别里科夫”，也愿意是。和那些有勇气喝下马桶水的大学生 相比，我承认我欺骗了我的父母，因为马桶就算不盖也不会臭气乱飞。然而，我 欺骗父母是有底线的。你们呢？今天你能喝马桶里干净的水，明天你可能会连里 面是水还是尿都无法分辨。 【丝露集】∽∽∽∽∽∽∽∽∽∽∽∽∽∽∽∽∽∽∽∽∽∽∽∽∽∽∽∽∽∽ ◆　　　　　　　　　　　　　　暮色苍茫 ·野川· ◎对这个世界你时常感到有些惭愧 突然冒出的一个想法 稍一分神，就再也记不起来 对这个世界你时常感到有些惭愧 挖空心思寻找的一把钥匙 其实就在眼皮底下，茶几上的果篮里 被几个苹果藏着，很明显 苹果是在报复你的牙齿和日渐衰弱的胃 总觉浑身不适，这也痛那也疼 却不知病在哪里，从西药到中药 从中心医院到民间偏方 反复走几遍，没病也会折腾出病来 经常对年轻人说：我吃的盐 比你吃的米多，我过的桥比你走的路多 仿佛已洞悉生活的全部真相 却被路边一株带露的青草欺骗 折磨得遍体鳞伤，死去活来 总对自己说，要慢一些，要放弃一些 但不到凌晨五点，就早早醒来 喝茶、抽烟、上网，听广播、看电视 把那些风声雨声，把那些家事国事 一点不剩地塞进拥挤的内心 最终在生命的通道形成一块块血栓 ◎它们正在接受寂静的质询和审问 走了一辈子路，远方还是很远 一颗露水代替另外一颗露水在亮 一只飞鸟代替另外一只飞鸟在飞 经过的村庄和城市已经模糊 熟悉的人，正一个个悄然离去 翻开发黄的记事本，像撕开自己的伤口 涌出来的不是鲜活的血，而是疼痛 和扑面而来的灰尘。曾经采撷的花朵 被时光汲走了香泽，曾经藏匿的果实 被命运掏光了内核。空空的后院 风找出来的只有几蓬杂草，一个石凳 冷冷的，交出了内心的温热 它们正在接受寂静的质询和审问 面对孤独的夕阳，再也没有伸出手 把它托住的感觉，只想找一个山头 好好睡一觉，不流口水，不错牙齿 不说梦话，不惊扰假寐的虫子 和徐徐洒落下来的月光、星光和夜色 ◎我只能慢慢地绕过去 如果再年轻一些，我会像青藤一样 从这堵墙上翻过去，虽然可能受伤 但那些血，总会开成迎春的花朵 我甚至可以狠狠踹几脚，一个旧世界 轰然倒地，我像英雄一样被清风包围 被吆喝着高高抛起。现在我只能绕过去 像青苔一样，沿着墙根，抓稳一粒粒石子 慢慢地，一步一步挪动，我知道 会错过很多美丽的风景，甚至会被一只蜗牛 超过，它会爬上青草的头顶，向我发泄 郁积一生的怨恨。我只能慢慢绕过去 像青苔一样，用剩下的绿，把阴暗的墙根 仔细涂一遍。然后躺下来，把自己 交给蚂蚁，交给蚯蚓，交给雨水和阳光 交给大片大片光阴，我只想成为一捧墙泥 细细的，软软的，睡在这堵墙的下面 如果侥幸长出几株青草，我会感激涕零 ◎按时递进来的缕缕清风 在城市的边缘，一棵老树突然停下 是走不动了，还是不想走了，我不知道 只感到城市晃了几下，很快又恢复平衡 无法猜测它的年龄，我甚至觉得 不能用年龄估算它的衰老。它停在城市边缘 却并没打量这座城市，它紧闭的眼睛 仿佛告诉我，它正沉溺在一个远古的梦境 每天，我都要从它的下面经过 每一声咳嗽，都有叶片飘落；每一次胸闷 都有年轮外泄；每一次心痛，都有枝桠折断 而一场雨后，总有一些新叶冒出来 让我感到时光仍然紧紧抓着它 它的根，还在向大地的更深处伸展、延续 它的眼睛始终闭着，仿佛不想看见我 但每次经过的时候，我都感到我的腰 被什么轻轻扶着。树冠生成的浓荫 笼罩在我身上，像一个安静的监狱 无人看守，无人拷问，无人叫我 向这个世界坦白什么，反倒是早中晚 按时递进来的缕缕清风，让我内心敞亮 谁都可以进来，把我一生积攒的东西拿去 ◎仿佛要把每一根稻草辨认清楚 竹林里，一头老牛甩着尾巴 在驱赶蚊虫和背阳的阴暗。它的左边 是正在缩小的草垛，右边是炊烟缭绕的村落 四周是收割后的田野，疲惫，松弛 仿佛放下了对时光和命运的警惕。此刻 一头老牛咀嚼着稻草，这些稻草 曾经是它的血、它的肉、它的骨头 如今，它要一一收回。它咀嚼得十分细致 仿佛要把每一根稻草辨认清楚 然后放回最初的位置，不能出一点差错 但可恶的蚊虫始终围着它，追着它 它新换的血液鲜嫩可口，弥漫着水田、稻谷 和夜露的味道。整个下午，一头老牛 一边吃着稻草，一边甩着尾巴 搅乱了进出竹林的风和一只蝉的嘶鸣 而闲下来的农人坐在门槛的斑驳里 右手掂量一年的收成，左手捂着沉积的伤痛 神思恍惚，对老牛的叫声充耳不闻 ◎黑得像一个压抑到极点的雷霆 天空呼出一口气，浓浓的夜色 遮住了大地。牛羊归圈，露水点灯 死去的人爬出预留的缝隙，在熟悉 又陌生的家门口踌躇。独立山坡 我形单影只，望远山漆黑已经上锁 看村庄安睡吹灭油灯。鸡鸣混淆犬吠 婴儿的啼哭淹没老人的咳嗽声 而梦中伸出的手臂，如吐蕊的花枝 招不来遁世之蝶。青草睡了 野火醒着；树木睡了，斧头醒着 伤口睡了，疼痛醒着；我的未来睡了 我的记忆醒着。独立山坡 夜色浓稠，一股股渗入我的身子 我黑得彻底，黑得绝望 黑得像一个压抑到极点的雷霆 只要有一缕星光，就会轰地炸开 ◆　　　　　　　　　　　　　　散文诗12篇 ·陆陈蔚· 　　这一阵摇曳无边无际 　　黄昏是最美的时光，在城市也一样，红日悬于交通银行楼头，夏天烈日这时 候我已经能直视。 　　看见27路在前面不远的车站停下来了，终于也不跑，等下一趟27路。 　　蜻蜓已经飞出来了，想起来了前些天也见过了蜻蜓，今天傍晚才印在心里。 紫薇有红也有白，红的白的花都跃上枝头，这一阵摇曳无边无际，让我感到是地 球的不断转动带来风。 　　一个很老的老头坐着轮椅，他的儿子也是老头了，推着他——我喜欢他们俩 的表情，清贫而有尊严，“这世上没有一样东西我想占有/我知道没有一个人值 得我羡慕”——我知道这只是我的主观臆度，真正让黄昏美好的，是这颗总算短 暂放下了的心。 　　美好的黄昏让我确信世界并不欠我什么，它也不要求我什么，更进一层，我 也不再太欠世界什么，我等同于这个疲倦，内敛，再也无害的这株不在开花季的 木棉的姿势。在天上无声的话语，我也都能听懂了，鸽群集体才是一个姿势。鸽 群终究是一只只飞落，栖停的一瞬，如一朵朵大花的闭拢。 　　麻雀的回家不是这般寂静，两只麻雀吵着嘴，从樟树的下面的枝条追上上一 层的枝条，再上，再上，一直到最上头，终于没有再飞出树冠去。 　　再看树上的天空，已经没有落日，仍让我们看得见万物。万物各自有的黑暗 ——这是我们都要慷慨拿出的彼此喜欢的东西——将会和融为一体的巨大黑暗， 安全、甜蜜的黑暗，带着阳光暴晒后的香气。 　　盛夏 　　唯一可长久的，是不是只有蝉声了，今天也是蝉声，明天也是蝉声，才歇又 起，夏天在蝉声里鼎沸。 　　这么急切的不要命的长嘶，当然也是被忽略的命运，蝉声只有在我们不专注 于自己的问题的时候才能被听见。我们的麻烦、我们的欲望、我们的苦乐其实与 蝉无异，差别只在于时间长短，或者说只在于短暂与太短暂的区别。蝉比人更知 道有个死在后，它因此比人更急切？ 　　蝉我已经几十年没见过了吧？小时候是去捉蝉才见到过，以后只是年年听蝉 唱。比许多的故人要好得多，我一辈子再也见不到的人们里，有几个是我真正想 念的呢？ 　　蝉永远在室外，蝉永远在树上，蝉永远看不见，蝉唱的是我的当下和亘古， 恰恰因为我不是蝉。 　　看不见的后陈营路上每秒钟都殷勤传上来各种声音，当然是汽车声为主，但 是竟然是摩托最大声，一辆摩托突然咆哮，震天动地，在后陈营路上狂飙而去。 我陡然吃惊，又忽然发觉蝉不因此变故而停，蝉停在它自己想停的地方。一瞬间， 我和蝉，都否定了是上帝的造物，我们以强烈的自由意志，能狂欢至自燃。也全 因自作自受，在盛夏烈日里，悲伤至彻骨寒冷。 　　细雨纷飞 　　星期天不是被手机上的闹钟叫醒的，是被骂声吵醒，一个男人汹涌的骂声， 很快把女人骂没了，起先女人还还嘴…… 　　后陈营路上的汽车声，传来地上犹湿。坐到窗前，看不见后陈营路，听一阵 后陈营路。嘈杂的后陈营路，过一会也会听不见了，如乱梦已收，很快了无痕迹。 星期天自动放松，对故乡亲人的担心，对厌世的排遣，对消减了的人生目标的愈 加执着：一放下果然喜悦涌满身心。你如汉江对岸的岘山，如今日才被水雾湮灭， 今日有了崭新的忧伤…… 　　隐约记起刚睡下时，晚12点钟左右，有过短暂的鞭炮声，襄阳的风俗，半夜 鞭炮声，是死了人。隐约记得当时心中的感谢，感谢没放多久鞭炮，如此有公德。 当火葬场还在附近时，那几年清晨4点钟左右后陈营路上会有送去火化的鞭炮声， 凄凉的唢呐声里，在床上闭眼也看见了纸钱从卡车上撒落，很快就过去了，很快 就又睡着了。哪有那么快灰飞烟灭的？其实都还记得清清楚楚，记得那时后陈营 路还不叫后陈营路，甚至路面也还没有全部硬化，像这样有细雨的天气，车过了 泥浆空落，太早了还溅不到人。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成了房地产网站的记者，所 以对建在原火葬场位置上的楼盘心有戚戚：果然很有些影响，果然卖不动。在网 站上还是为之鼓吹：我想的最真切，说的变了些味，写的就经常是狗屎了…… 　　所以我想你，不能说。 　　废物 　　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乞丐都见不到了，大概是要开什么会的缘故吧？ 所以即使是乞丐也是有用的，乞丐数天不在，我口袋里的零钱丢不出去，我心得 不到安慰，所以乞丐于我是布施的对象，有使我得到帮助人的快乐，使我觉得自 己有用的作用。 　　所有街上匆忙着，又得不了几个钱作为忙碌报酬的，都给我以安慰：人们都 这样活着。残疾人更是让人心平起来，我们只是鞋子脏了破了，他们连脚都没有。 　　空气是时时刻刻有用不可须臾离开的，这样大用的空气不可见，常使我们忘 记它的存在。 　　玉兰花曾用作引人盼望，含苞甚久，到不再注意的时候，花开了，所以玉兰 树现整个用来赏心悦目，落花已成堆，才闻到香气，香气有心满意足不在在意死 的味道。美应纯粹为无用，这是刻薄文人的想法，美就应该使我们口舌生津，通 体舒泰，可爱护，可蹂躏。 　　无用甚至也有用，可以被骂作“废物”。 　　富人的香车宝马有用，使我们心向往之，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可以抢过来了， 总理都说了，制度不改革，文革会重来。恶有用，以彰正义，如果不去维护正义 和公平，下一个受害者可能就是你？这个担心当然有，但是还是应该制度性地惩 恶防恶，让我等少出些代价。 　　皮卡上的肥猪用来拉去杀掉；广场鸽用来远观，近看飞起来不少灰尘。 　　忽然意外地要过汉江，滋养了世世代代人们的汉江，这时候应只是用来铺半 江夕照，让我一直黑暗中的心，也羞涩般的通红起来。 　　满树繁花 　　稍空旷处，即会抬头看天。天无所见，正是阴天。不是阴天的话，也不再有 满天星星。我大概是弱者心态，花喜欢看满树繁花，星喜欢看星空灿烂。大地上 的事情也不需要我太操心，悬铃木被修理很多年，有的被砍成了树桩一般，仍然 发滑稽似的细长新枝，目前沉静着，如已死，过些天总会再生新叶，再结新的如 小铃铛一样的果子，再飞作为罪孽了的迷人眼的新絮。玉兰树已经开花，替玉兰 树担心算错了季节，现在还很有点冷，边开放边就凋落，在夜中也隐约见此才生 即死的落花惨白，“爱不重不生娑婆”，娑婆就是堪忍的意思，有爱有恨的娑婆 世界，多少苦乐，还总是谁都舍不得离去。 　　天，无非是虚空，太高了，太高的我们才叫它天。旗也是在高处，旗不是在 天上，旗是只关地上的。有风，旗正招展，仿佛有夜鸟扑翅的声音传来。这时候 旗黑色，但总是红的，并且旗上的星亮过繁星。信仰总连着现实，有多少功利在 深切的感情里。 　　不但历史并不是我们看得到的历史，现实也因看的眼睛不同而不同。小狗果 果眼中的这片草地肯定不是我眼中的草地，它在这里满是快乐，每一株草都要嗅 过。小狗看高处大概最高只到主人的眼睛，它也会看脸色，听得懂很多意思。如 果都只有这一生，那么这样的宠物狗其实比人快乐。 　　而如果只为了快乐的人生会更不快乐。天地之大，只有果果的快乐才纯粹， 有星的时候，星也在战战兢兢，怕掉下来；地上，植物只有竹子一直青，因此青 得无聊了，夜间竹丛生出一派阴森。 　　春 　　已经不可阻挡地春了！自晴好以来，气温陡升，一下子仿佛就不但是春，而 且将要忽略过春，直接到夏了。谁能阻挡太阳离我们远去，又离我们近了？它不 是倏然飞逝去，或者猛扑来：那也不是它慈悲，是它自己喜欢慢慢走着。若生爱 怜，就开始心苦，世间的爱，蓬勃如春，猛烈如火，也容易瞬间成冰。 　　渐渐无话可说，受过不少苦难，也还是经历单纯。知道得太少，春日里开放 的花也认不全，人情世故上还是隔膜，政治更是黑幕重重。向内看也是一片黑暗， 总看不见心在怎么跳动。跟着无声日月，无声凋落，少些聒噪，似乎才更具深意。 这里太阳沉落，就在那半球升起，哪个人不想死后是什么情景？相信还有的，比 相信人死如灯灭的，早做了准备，到时候少些惊讶也是好的。 　　人民广场附近多乞丐，这个乞丐我最喜欢，他两只脚都没有了，装着两块木 头，很奇怪一块是圆的、一块是方的，还都是彩色的，甚至都画有图案。他常坐 在罗蒙西服店前，收听着收音机，看着街上的西洋镜，也不太关心前面的碗，丢 一块钱进去，他说声谢谢，有时甚至是合掌拜佛的动作。天桥台阶上的老太乞丐， 总是把一元的收起来，剩些毛钱在里面，我不由自主地又为此狭隘生气了。其实 我也假得很，但对别人的假痛恨，似乎增加了我的道德高度。 　　木棉花已不开了，因为看它们开过，我还记得这是木棉树。木棉树前草坪， 芳草萋萋，流浪汉在睡觉，好好的太阳啊！人要是不用吃饭，就可以都这么快乐 了，至少是看起来颇为无忧无虑。不对，这些流浪汉也是要吃饭的，那就是还要 更放下许多，才能像他们这么快乐。唉，这也是陈词滥调——不过老太阳的光芒 倒如日日新的。 　　夜雨 　　都是在夜里，但是我有了灯，外面也有路灯和霓虹，但是外面太大了，家之 外都是外面，所以外面比家里黑得多。外面的夜，使我家的灯映在阳台的玻璃窗 上，看起来像点在外面的另一盏灯。我下班经过后陈营路的时候还有细雨，路灯 已经亮起来了，但是感觉不到它们的亮度，因为天还未暗，一抬头才能看见路灯 亮了，感觉路灯就像是人生一个个不经意邂逅的美丽，世间的美丽用来浪费真是 理所应当，因为终究珍惜不了。 　　不知道现在雨还有没有在下，这么近也懒得起身去看看。语言创造现实，说 完这句我就去看看了，外面道路更湿了，但是没看到路灯周围如雾的雨丝。路灯 周围的雨雾如梦如幻时，减少了些现实的坚硬感，但是终究对如梦幻的春雨喜欢 不起来，人生一开始变得现实，便觉得前尘皆非，从此是义无反顾地现实了。变 得只关心亲人和自己的人生，越过越着急，母亲未养而病故，父亲在浙江老家越 来越老了。 　　想起下班路上经过春园路，那里的玉兰树已经全开了，我从年前似乎就在关 心玉兰树，因为它们年前就结了满树的花苞，前几天突然开了几朵，后来越开越 多，至今已树树繁花。因为是白色的，总够不上说花团锦簇，可谁会在乎一个说 法呢！经过长时间的酝酿等待，终究是怒放了！春雨一落还很冷，但已经不可回 头，看得出玉兰树们在坚持吗？它们永远无语，所以也就少了些后悔吧。给这人 世间更增加了破败的春雨，洗净树，洗净花，在眼前明丽起来的花树，像是特意 安排在这里给人以鼓励。如果心向外关心，就会有更多快乐，关心玉兰树，所以 看春雨也不是一无是处了。心念不同，整个世界便不同，还好越来越觉得无法如 意的中年，因见多了苦，心反而真正柔软了下来，柔软如这湿地上的落花，边开 边就落了，煞是自然，如了无牵挂。 　　那么想到了又怎的？玉兰树在坚持它们自己的，我现在全然不被淋湿。 　　想及花时，心已是花了。 　　女贞 　　女贞叶上多有灰尘，司空见惯。女贞树上满是果实，多得突兀。女贞树最漂 亮处，是它们在深秋也发新枝，新枝嫩叶跃出树冠，在老叶的衬托下，红色或黄 色的新叶如花摇曳，点亮整个街道。我虽总是匆匆走路，被如花新叶这一跃，也 是心中一动，境由心生，委顿的人生甚至就此有所不同。李时珍在《本草纲目》 中是这样描述女贞子的：“此木凌冬青翠，有贞守之操，故以女贞状之。”，松 柏树也经冬不凋，未能以女名之，足见女贞之秀丽；如美女而坚强，美更增其美， 坚贞更增其坚贞矣。 　　我暂驻足树旁，看满树女贞子，都是肾型，不禁想到它们是不是补肾的呢？ 世道总是会教会人人都去变得实际起来，我是变得太慢了，已经丧失了很多大好 时光，等到要补肾了，将老，才肯去重视实用的方面。济世已如笑谈，养家还需 努力。女贞子霜雪之中不落，小鸟可以用来果腹吧？人有更多欲望，所以用之更 多用途，树以吸乌烟瘴气，以观赏；果用来强身健体。女贞在城市里瓷砖围起的 小小土壤里，也能参天，负霜葱翠，振柯凌风，大可万年长青，如其中途夭折， 最有可能是人类的油锯。 　　在这里 　　早起，雨停了，从七楼上往下看，地还是湿的，要注意看行人，他们确实没 有打伞，所以雨是真的停了。 　　睡过去了一场雨，心中仿佛有胜利感。睡前也不是一直听见雨，是忽然又听 见了，听见了雨声就听见了很多：甚至听见了数千里外老屋前的枇杷树，雨滴从 一叶滑落到另一页。甚至听见了已不在这人世的人们。孩童数年不见，会长得比 树快；数年不回家乡，会又少了不少熟人。曾经亲爱的，会不得不淡下来。最无 奈见面必定要比钱多少。 　　在襄阳二十年，不能不说不熟悉人民广场，而知道兰州拉面馆的刀削面不错、 正笼大包的包子也还可以，只在近日。这两个都在我上下班经过的马路这侧，对 面的细节仍然懒得去管。 　　眼睛喜欢看对面和远方，看见鸽子在人民广场上飞，很多鸽子在人民广场上 飞，它们刚飞起一瞬，我远远地，也仿佛呛到翅膀闪起的灰尘。 　　我们这里很和平，所以忽然听见了万里之外，杀人无数的独裁者被抓获，他 死前大喊“别开枪”，真太幻觉了。没有幻觉的和真实的鸽哨，金光已经铺满视 野，天空做了背景，让鸽子飞。 　　夜 　　阳台很大，大得当初就有好几家说设计有问题，应该把一部分面积规划进卧 室的。大阳台有一大排窗，我常面对的是向着书房的这几个，明天休息我想晚点 睡，面对久了就刻意，窗外的夜分成了几格。这一格里的夜映着我的影像，很奇 怪我想寻找影像的眼睛，找到后我确实与自己有了交流。 　　我还记得今早的风景，久雨之后的阳光，岘山又看得见了！我不能发呆很久， 工业干校的锅炉，烟总也飘散不尽。禁不住一瞬惊异，都是熟悉的物事，也可以 这么美丽。 　　现在看不见樟树了，结满了果实的樟树，夜则飞入麻雀，麻雀比我更早起， 它们与人们一样，为了生存，辛苦奔波。 　　我更愿意归类于树，我回来了，樟树！ 　　你好，悬铃木 　　你好，悬铃木，你也被糟蹋成这样了！像棵矮树桩了，还努力抽出新枝，何 苦？ 　　这个你的兄弟，还是完好的，它也是猛长枝干，何必？能长到天上去吗？又 快长到人的电线了！像个窥视者在人的窗口，有没有看到人在家里时与在大街上 有所不同；不会也想要躺下来休息吧。 　　亲爱的，你还好，砍得不算严重，高矮大小正像一个青少年，那当然支持你， 你当然要尽力伸展，何不？外界只如空气那么轻，那么容易推开。 　　活在任何阶段的，都不想死，而每一秒都有死亡。都想拼命活着，并且活好 ——所谓的希望在这里，悲剧也在这里。 　　我多在演戏，如今也感觉到了要短兵相接了，但不知道能跟谁拼命。 　　或许这就是一个胜利——即使是砍成那样的悬铃木，也不被看出生命何时结 束，仿佛就是永恒，从不需要彼岸。 　　这个月亮 　　这个月亮就是我下午四点多看见的月亮？当时我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看成是 已在西沉的落日。是因为今天十五月亮也圆了；是因为铅云和棉花糖云间，它只 有一个，它太淡了。 　　直到下班时月亮大亮我才想到月亮也应是东升西落的啊，那么那时候的那个 就是落日。我为什么一眼就盯住这个淡如无的落日，因为它只有一个；月亮也是 它给予的光芒，它落下，月亮才能大亮；也是它让我一直忘记我自己也能发光。 　　我挣扎数十年才重又自信，若世界少了我旁观的眼神，定会有所不同。我从 窗口，从余光中看到还有风中的小虫子，小虫子也飞那么高，它怎么飞回地面？ 它这么小也受着地心引力，风那么大也飞不出去。 　　樟树今天落些碎叶在我身上 　　等车，19路车不容易来，因等车故，感觉樟树也在等待。樟树终究更耐心， 它们也似乎才有更多的时间，永远不会有“不会有多少时间了”的感叹。什么话 都不说的一生，还把年轮一年不差地刻画在心，樟树又如更加在意。在意至极而 不言，有我永远不能知的深意在焉。或许也只是活得习惯了，懒得去死，只是等 死自己来。 　　活够了有一个好处，就是活得简单、明确起来，树是从小即知往上长的，我 是不久前才知道钱是非常非常重要的。这样，没有办法挣大钱的时候，就好好上 班，这样，天天坐19路车，天天等19路车如等情人。因人心多变故，19路车与我 早是怨偶了。 　　樟树今天落些碎叶在我身上，我不必掸它，它已经过我的衣服，躺地上了， 我可以忽略今天等车与以往不同的这一点吗？觉察人常有自问故，所以内心里天 生有另一个自己。真正的认真始自觉悟其实无一可认真处。 ◆　　　　　　　　　　　　　　外公的梦 ·司空文杰· 　　4月3日，正是清明节的前一天早上，我因为写一部长篇小说而陷入痛苦中的 时候，楼下的亲戚在门外大声地喊着我的乳名。从声音上判断，我心里产生了一 种不祥的预兆，而这种不祥的预感是那么的强烈，以至于我整个人瞬息间哆嗦了 起来，心里充满了各种无法表述出来的恐惧。可能是出于这种恐惧（我现在也无 法形容当时的复杂心情），我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回答那位亲戚，也没有立即从座 椅上站起身来，前去开门，看看那个亲戚是因为何事而在门外大呼小叫。直到那 个亲戚在门外连喊了数声以后，我才在屋子里简单的回应了一声，并随之从座椅 上站起来，前去开门。 　　打开门，那个亲戚以那种轻视我的眼神看着我，而我早已习惯了他们的这种 眼神。因为我清楚，我在他们的眼里是个游手好闲的懒人，更重要的原因是，我 至今仍然是个没有结婚的单身。像我这个年龄阶段的人，在他们的眼里应该是早 已成家，孩子都可以进幼稚园了，但我至今连个结婚的对象都没有，并且还时常 在他们面前因为这个问题而说些他们无法理解的话来，着实令他们有些反感，甚 至不会让自己的小孩与我靠近，生怕自己的小孩会从我的身上学会我这种游手好 闲的懒惰，怕我会把他们的小孩引到那个令我自己痛不欲生的矛盾世界。呵，人 呀，勤劳却仍旧食不果腹的人呀，这到底是你们的聪明才智欺骗了你们呢，还是 你们根本就愚钝无知？我虽是个游手好闲的懒人，但我的内心存在着某种你们无 法承受、也无法理解的痛苦！ 　　那亲戚向我看了看，也没等我开口便张嘴说了起来。她说，你的外公在今天 早晨已经死了，你爹和你妈（我父母也都是这个社会最底层的组成者，我的父亲 以理发谋生，而我的母亲又是个目不识丁的农家妇人，也只好在县城里做些十分 辛苦的体力活。）也因此而在今早回去了。你妈刚才打电话给我（我虽有一部破 烂的手机，但很少有人知道我的手机号码，包括我的父母），说你若是想回去的 话，那就把门给关好。她说话的声音很大，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好像是她 担心其他的人听不到似的，而且面无任何同情的表情。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没有产生过多的悲伤与难过。毕竟，我的外公已 经是个七十岁左右的人了，而且这生老病死本来就是件很平常不过的事情，又何 必因此而自寻痛苦呢。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而这不可思议的并 不是得到我外公突然死去的消息，而是我对人生的另一种思考：这人怎么说生就 生，说死就死了呢？（当我写这篇文章时，突然想到某些“作家”所写的东西是 那么的虚伪，自己的祖父死了——正常情况下的老死，他自己也产生了死的欲望， 想追随于自己的祖父到阴曹地府去）既然人生难免一死，那么，出生的时候为什 么背负着痛苦而来呢？说来也奇怪，我的这种想法越是强烈，我越是对我的外公 感到同情和怜悯，因为他这一生的绝多部分时间都是在痛苦中度过的。 　　我的外公是地道的农家子弟，生来就没有什么过高的欲望，只求自己能够结 婚生子，平安地过完自己的这一辈子。可是，事情总是与他老人家的心愿背道而 驰，在他二十多岁的那年（可能与我现今的年龄差不多），他前去帮人家建房子 而从屋梁（那时，农村建房多数是砖瓦房，而砖瓦房也就存在着屋梁）摔了下来， 把背脊骨给摔断了，从此成了驼背。他与我的外婆（我的外婆在我年幼时就死去 了）生有我的母亲、两个舅舅与一个小姨，而这些孩子中数我的小舅是最聪明的 了，小的时候不仅笛子吹得特好，而且对医学有着非常浓厚的兴趣，竟用自己攒 下来的零花钱去买医学方面的书籍（至今，那些医学方面的书籍还在，而且我小 时候时常去拿来看，无奈我像是这方面的白痴）。我的外公因为有我的小舅而无 比欣慰，与为人父母的一样，也都把自己的厚望完全寄托在了我小舅的身上，并 且为了供我的两个舅舅念书，我的外公决定让我的母亲与小姨留在家里务农，一 是因为家庭经济实在承担不起，二是在我的外公的思想中存在着重男轻女的观念， 但我的母亲与小姨也没有产生任何的怨言，只希望我的两个舅舅、特别是最为聪 明的小舅别辜负了我的外公、外婆及她们的心愿——改变那个已经没有主力军的 家庭的命运。然而，也不知是上帝的嫉妒，还是出于孩童时代的相互妒恨，我的 小舅的命运就在他十四、五岁的那年发生了改变，而改变他命运的事件是：一个 晴空万里的中午，我的小舅吹着笛子前去山上看望家里面养的黄牛，当他走到山 脚下那片种植庄稼的地里时，一颗鸡蛋般大小的石头忽地从山腰上飞下来。说来 也巧，那颗石头就偏偏击中了他大脑神经的中心位置。我曾不止一次听起我的母 亲及其他亲人说起过这件事，根据他们那毫无逻辑可言的描述，当时的情形真的 是令我心惊肉跳，不仅鲜红血染红了我的小舅的全身，就连大脑里那的脑髓都已 从那个被石头砸下的口子里溢了出来，整个人就那么躺在地上，手里还紧紧地握 住那与他相伴为伍的笛子，若不是同一个屯里的人及时发现、并抢救的话，我的 小舅可能在那个时候就是命归黄泉了。更为荒唐的是，我的外公、外婆及那些亲 戚竟出于人情的考虑，从而没有让那个用石头击中了我的小舅的小孩的家人把我 的小舅送往医院去医治，而是让那个小孩的父母从其他村子里请来了一个中草药 医生兼巫师的人，随便开了一两副中草药，以及把那种驱邪所用的灵符烧成灰， 最后把那灵符的灰融入到盐水与我的小舅的血液中让我的小舅服下。尽管我的小 舅没有变成植物人，但智力上真的是一日比一日糟糕，过去的聪明才智不仅消失 殆尽，就连对身边的事情也开始反应迟钝起来，他总是会因为某个人的某句话而 傻乎乎地笑个不停，而那个人的那句话又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可笑的地方。 　　从那以后，我的外公及家里的其他成员就把希望转移到了我的大舅的身上， 希望通过我的大舅来改变家庭的命运。但是，我的大舅不知是天生就在智力上存 在着某种缺陷，还是由于他过于内向而不善于表现自己，不管在什么方面都是表 现平平。可能是因为我的小舅的缘故，即使我的大舅没有任何才华，但我的外公 等人还是把他当成了手掌上的明珠，无论做任何事都会护着他，毕竟他是那个家 庭中唯一能够继承香火、并把香火传下去的人。待我的大舅成人以后，我的外公 外婆就开始为他张罗婚姻，并托我的另一个外公（与我的外公是同胞共奶的兄弟， 是我的外公的弟弟）去询问同村的一个姑娘，而那个姑娘又刚好是我那个外公的 妻子的侄女，在这层关系下，那个姑娘的父母自然是同意把她嫁给我的大舅。 　　婚姻并不意味着幸福，这在农村，特别是在二十世纪的那些年代，婚姻只是 意味着生儿育女，即便是到了如今这二十一世纪的这个时候，这种观念在偏远的 农村、甚至是城市也相当普遍。在中国这层婆媳关系中，婚姻还可能预示着另一 种不幸的开始，而我的大舅的婚姻就是如此。我的大舅与那个姑娘新婚不久，那 个姑娘便与我的外婆在关系上进入了僵局，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彼此间也 互不相让——真可谓是每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中国的婆媳文化真的很值得那 些写肥皂剧的编剧去研究，因为这是层恶性循环的关系）。这种关系，一直维持 到我的外婆病逝以后方才有所停息。 　　当我的外婆闭上她的双眼，宁静地离开这个浮华不安的社会后，我的外公理 所当然地承担起了整个家庭的责任及负担，与我的小舅在那幢用石头砌起来、而 在如今看上去快要倒塌的屋子里相依为命，而且还时不时遭到我的大舅娘的一顿 辱骂。他早出晚归，整天都在种植庄稼的土地里忙碌，为的并不是过上幸福的生 活，而是为了延续着他及我的小舅的生命。对他而言，生活赐予他的除了劳累和 忙碌，已经没了任何新的希望，但他却仍然选择用自己辛勤的劳动而活着！ 　　在零几年时候，我的小舅开始出来帮另一个舅舅打工，尽管每个月的报酬少 得可怜，但我的那个舅舅并未因为我的小舅的迟钝而不要他，已经是件很幸运的 事了。我的小舅每个月根本就不怎么用钱，即使想用，他也完全不知道该把钱用 在那些地方比较合适，他已经不会购买那种曾经令他沉迷的医学书籍。因此，我 的那个舅舅就帮助他把每个月的钱存入银行，五、六年下来，银行账户上的数字 自然也就从零变成了五、六千，虽比不上那些贪官污吏及采用欺骗手段的商人， 但那数字是他用汗水与心血来换得，是那么的值得我去敬佩！我听我的母亲说， 那个舅舅曾希望我的母亲，或是我的小姨来照看我的小舅的那些钱（这是不可能 的，因为我的小姨因为钱而在外打工，就连自己的孩子都无法顾及）。因为，我 的那个舅舅担心会有什么流言蜚语的出现。 　　12年的春节，我的小舅跟往年一样，在街上随便买了些水果就回家与我的外 公着手准备着过年的事了。而就在春节的那个晚上，我的外公笑着对我的小舅说： 你已经出去打工那么久时间了，而我在这些时间里也很少向你开口要钱，也应该 有了些存款了吧？我并无其他要求，只希望你在今年（也就是2013年）的春节前 给我从县里面买台彩色的电视机来，能让我在晚上看看！ 　　然而，就在今年的清明节前夕，我的外公却抱着这个未能实现的梦离开了这 个已经奔上了小康社会的国家。呵，中国梦，也就是我的外公想要买一台彩色电 视机的梦，自然也就是千千万万还在生存线上苦苦挣扎着的人的生存梦！ 【网里乾坤】∽∽∽∽∽∽∽∽∽∽∽∽∽∽∽∽∽∽∽∽∽∽∽∽∽∽∽∽∽ ◆　　　　　　　　　　 烈日炎炎下谈给地球降温 ·揭草仙· 前言：本文仅为给实在受不了今年烈日高温煎熬，大叫“热死啦”, 的受苦地球人 以一点点希望和安慰。给爱动脑子的人一点点启发。 　　这些年来地球年年经历炎炎夏日烧烤，宛如一个大烤箱。不信？你把鸡蛋打 到纽约或北京水泥路面试试看！世界许多地方高温纪录——温度和持续天数—— 不断被刷新。被热浪袭击得头昏脑胀，无处躲避的人们可能想：地球要完蛋啦！ 　　可不是，北极冰帽大片融化，一些北极熊被困在断裂的冰床上等着饿死。南 极冰原也逃不过同样命运，只不过不是6，7，8月份。 　　由于全球气候变暖，极地冰川融化，上层海水变热膨胀等原因引起全球性海 平面上升。据报导，研究表明过去100年中世界海平面均升高了12厘米左右。大 约到2100年，海平面将上升1米。据说，如果不采取防护措施，要淹没大片土地， 许多世界名城，像如纽约，伦敦，阿姆斯特丹，威尼斯，悉尼，东京，里约热内 卢，天津，上海，广州等等都将被淹没。 　　嗨，真希望这些预估数据是被大大地夸大了，不可靠的！ 　　为什么地球会变得如此热？相信地球人都心知肚明——主要原因是因为不负 责任的二氧化碳排放造成的温室效应！所以，要想挽救地球，减少排放就是当务 之急。话说回来，虽然地球人都知道问题严重和关键所在，要想共同担起责任减 排却不是容易事情——利益尤关呀！谁不是希望别人多减排，自己少贡献！ 　　地球的温室效应其实也是积重难返很长时间了。你想现在马上让温室效应减 少下来，阻止两极冰帽被快速融化，采用极端手段，即刻停止所有有害排放，准 备勒紧腰带度过不吃不喝几年，大概也太晚了！怎么办，地球只能“等死”吗？ 　　请不要悲观绝望到赶紧花光积蓄地步！ 　　世界发展到今日经遇到过许许多多困境，甚至非常严重的困境，都没有导致 毁灭的结果。现今世界科技高度发达，更是充满智慧高人和辛勤劳作的人们，怎 么可能失去希望？这不，面对地球不断升温，快要到被“热爆”边缘，就有高人 提出给地球快速降温的“怪招”，据说能够立竿见影！当然，立竿见影的怪招也 必然会伴随不好的副作用。这就要看你是不是到了愿意“两害取其轻”程度了。 　　据说最有希望的怪招提出者是一个叫“Intellectual Ventures”(知识产权 风险投资公司，简称IV)提出来的。IV顾名思义是一家专门“生产”和购买“好 点子”，整合出可以取得专利的公司，或者说是“制造专利的头脑公司”。直至 今日，IV宣称拥有70,000项专利，60亿美元的承诺资本和超过300亿美元的执照 收入。由前微软公司首席技术官Nathan Myhrvold 组建，是一家不折不扣的高人 云集私人公司。 　　这个想法是受到1991年菲律宾Pinatubo火山爆发对气候产生的影响的启发而 来。那年的火山爆发是上个世纪的第二大火山爆发。它产生了2千万吨二氧化硫， 喷向大空，直达同温层，是上世纪最多一次喷射。这些在同温层悬浮的二氧化硫 反射了足够多的太阳阳光，使得当年地球平均气温下降了0.5摄氏度。这就大约 能够抵消地球温室效应的影响。所以，1991年的大气温室效应几乎没有了。受到 这个启发，IV声称他们已经发明了一种经济有效的可以为地球降温的装置，它包 括一根2英寸直径的非常非常长的管子通过几百上千个气球固定到空中，直达同 温层，约10到50公里高度。二氧化硫通过这跟管子被注入太空，起到反射部分阳 光，从而使得地球降温的效果。他们声称，经过计算机模拟计算，这种方法足够 有效地阻止北极冰帽的融化，稳定整个北半球温度。IV领导人Myhrvold还说，它 能够保持北极物种，比如北极熊，不会灭绝。更加不可思议的是，按他的说法， 通过这个管子，可以按我们的要求来调节地球温度，消除地球变暖，使得地球温 度回到工业化之前的水平。因此，在IV科学家眼里，地球变暖似乎不是“碳”多 少的问题，不是人类需要改变生活方式的问题，真正的问题是怎样将地球冷却下 来。 　　显然，要让每个人都改变日常生活方式以减少温室气体的排放，比起竖立一 根管子，不知要难多少。现代技术力量制造这样一个管子并把它固定到空中不是 一件多难的事情。 　　这个发明似乎令人振奋，但是仔细想一想也有严重问题。比如，通过二氧化 硫反射掉一些阳光给地球降温和因为温室气体阻止地球反射和向太空辐射能量 （主要以红外线形式）造成地球变暖的机理不同。二氧化硫的反射有可能使一些 真正需要强烈阳光的东西和地方得不到足够的阳光照射。像热带树林，植物在一 定生长阶段的需要，大洋深处海水蒸发生成淡水，等等。另外，这些二氧化硫在 那里呆的时间不像生成温室效应的二氧化碳——二氧化碳能够呆在大气上层很长 时间——但是二氧化硫只能呆1-2年，最终都会以酸的形式降落到地面上来，造 成土壤酸化，污染环境。怎么办？当然会想到能不能通过寻找二氧化硫的合适替 代品解决？但是，美国环境署说大气中的二氧化碳对人体有害。只有大量减少二 氧化碳的排放才能消除这种有害气体。因此，额外再给地球加一顶二氧化硫帽子， 是不是可以接受的解决办法？ 　　当然，它能不能作为一种临时救急的方法——先把地球温度降下来，同时我 们仍然将大幅减少碳排放作为改善地球气温根本目标。 ◆　　　　　　　　　　 由远志明牧师的讲道所想到的 ·黄朝伟· 　　7月14日在悉尼百思道(Padstow)华人教堂听远志明牧师讲道。他首先略略介 绍他自己：前共产党员，军队干部，马克思主义哲学研究生博士生，等等，又介 绍他后来如何找到了真神，从一个唯物主义者变成一个基督徒，最后竟成了牧师。 　　在自我介绍以后，远牧师接着分别要求在座的基督徒举手，非基督徒举手， 然后他说：“在座的非基督徒们依然生活在我过去的世界里”，他这是在预言， 或希望，在座的非基督徒们会象他那样由无神论到有神论转变，才是正常的认识 过程。但是事实上，人类的认识过程总体来说正好相反。如果当初科学家们不勇 敢地反抗宗教，挣脱神创论的束缚，则连日心说都迟迟不能推出，更遑论要达到 今天科学界全面蓬勃发展的局面了。 　　前后两个远志明，在截然相反的两个思想世界里生活过，所以应该是特别有 说服力的了。唯物主义无神论是不是一定不如唯心主义有神论正确？因为一般来 说，人通过不断学习，必然不断进步，必然越来越接近真理；而不是相反，越学 越退步，错误思想随年龄增加。听众会认为，既然连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最终 都找到了神（或按他的说法，是被神找到了），那么可以肯定，神是存在的。远 牧师告诉我们，做为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的那个远志明曾经勇敢地，理直气壮地挑 战神说：你如果真的存在的话，你应该来找我们，而不是我们去找你。因为我们 人类的智慧能力非常有限，而神你是万能的；我们在明处你容易找到，你在暗处 我们无从寻觅；所以应该是你来找我们。当然啦，神没有正面回应，唯物主义者 的远志明于是认为“神”输了，换句话说，“神”承认了是不存在的。谁料后来 远先生在某个时候幡然醒悟，说神其实已经来找过人了——两千年前就已经来过 了。神为什么来找我们？因为神爱我们，他向我们显现，派遣他的独生子来替我 们赎罪。于是远先生头脑里的唯物主义无神论被一举推翻。远先生是前进了还是 倒退了？他是否从此对于神创造世界深信不疑？ 　　我们常常误以为宇宙之间就是神和人两方，神是强大的，是主宰者；人是渺 小的，是服从者。可是以耶稣受难，替世人赎罪这件事来看，其实还存在第三方， 而且是相当强大，足以和神抗衡的一方，其力量强大到迫使神不得不在牺牲独生 子与置人类于不顾之间做出艰难取舍。这不能不使人对“全能”的神感到十分失 望。以前在观看影片《The Passion Of the Christ》的时候，既为基督的受刑 感到切肤之痛，同时又对神未能及时阻止恶人行凶感到极其失望和不解。影片中 的耶稣基督像是一个历史人物，怎么看都好像是被当成一个异教的创始人，饱受 恶人的无情嘲笑和残酷折磨。而整个过程中，神是显得如此无奈。神只是在耶稣 受难以后才发力惩罚恶人。也许这个除神和人以外的第三方可以统称为魔鬼。那 么魔鬼和神的关系如何？神是否一定能战胜魔鬼？如果神是万能的，那么神为什 么要放任魔鬼作恶，而且主要是伤害无辜？在现实世界里，我们见证了太多的恶 人当道，目睹了太多的善良无辜者的苦难和不幸，我们听到太多的绝望呼唤： “神啊，你在何处？” 　　人类的智慧能力非常有限，无可否认，但人类对客观世界的探索永不停止， 知识不断积累，水平不断提高。在进入科学时代以前的千千万万年里，人们看着 日月星辰东升西落，猜想地是平的，天是圆的。终于他们冒险去寻找大地的边 缘，结果发现地是圆的，从此有了“地球”这个名称。接着又经历了从地心说到 日心说的进步，迫使宗教界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客观事实，对上帝所“创造”的这 个世界做一番新的解释。人类对人体自身的认识也是一个类似的过程，由原先认 为是上帝用泥捏成的人体，到发展成还在不断深化的人体解剖学和生理学学科。 　　我们如果把全人类看成一个人，你认为他会回过头来怀疑地是不是一个围绕 着太阳转的球体吗？会怀疑人体内部的血循环系统，神经系统，各器官的生理结 构和生理功能等等的真实性，转而去相信体内有奇经八脉，五脏六腑，相信“心 为神之居”，“肺为魄之处”，或干脆就认为是泥巴一块吗？不会，新的认识之 所以确立，就是因为发现以前的认识之缪误。宗教阻止不了人类整体的进步。 　　可是，人类整体是一回事，具体到个人又是另一回事。虽然我们可以肯定人 类对客观世界的认识是不断进步的，但是我们不能肯定某个具体的个人也是这样。 　　科学和宗教有没有矛盾？历史上宗教势力对科学的迫害历历在目，而科学不 可阻挡的蓬勃发展也不断地困扰着宗教教条。哥白尼的“日心说”曾经沉重地打 击了教会，这一学说的诞生紧紧伴随着教会对科学界的残酷迫害。但是科学就是 真理，人类做为整体一定要逐步掌握真理，这是任何力量都无法改变的。正因为 宗教界无法阻拦科学的进步，无法回避科学界提出来的许多问题，那么为了其自 身的延续，它就只有努力寻求新的解释一途了。并且教徒们屡屡请出某某大科学 家也信教做为例证，力图说明科学将让位于宗教，或者至少也要证明两者并不矛 盾。但是，因为圣经是一字也不能改动的，科学则不断发展，矛盾便越来越大， 于是辩论不可避免地要继续下去。 　　客观世界是如此复杂如此神奇，像动物的眼睛之精密，使人惊叹：“这怎么 可能？”幸好人类会不断努力，去探究万物的真正起源，否则简简单单将其归于 神的创造就完了。以这个如此精妙的生物世界为例，到底是靠进化还是靠神的设 计才更有可能？仔细了解达尔文学说，我们对世界之谜豁然开朗，无论多么神奇， 万物都是大自然的杰作：物质世界依照其内在规律千变万化，而经过漫长时间里 的“适者生存”的自然选择，最终最巧妙最适应的留下来了，原来是适者生存的 必然结果！如果你不去考察其中缘由，一味惊叹说，太神奇了，太神奇了，一定 是神造的，看似最简单，一劳永逸，却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神创论非但无法解释 物质世界是如何被创造出来的，其产生的疑问更多：为什么圣经创世记一开始就 说：“起初，神创造天地。地是空虚混沌；深渊上一片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 上。”这是神在创造天地以前世界的样子，虽然是一片黑暗，但毕竟是物质世界， 而且还有水，可以让神的灵在上面运行。于是人们随随便便就可以提出无数有趣 的问题：神创造天地以前的那个世界来源于何处？神是什么时候创造天地的？神 在创造天地以前的漫长黑暗的日子里他如何度过？他干什么呢？他本身又是谁创 造的呢？他为什么懂得那么多，会把世界造得这么奇妙，这么复杂，这么合理？ 而且六天就解决问题？ 　　远牧师的讲道很有特色，坐在教堂里听他讲道，会引发对许多问题的思考。 他不是像许多牧师一样，用一套类似八股式或党媒式的“官方语言”来“就教论 教”，他很结合听众的思想实际，视野又广阔，颇能发人深思，有时候甚至语出 惊人。例如这一次他讲“信”的时候，就拿基督徒所信奉的神与人类所创造的许 许多多其他的神做比较，说信奉基督最轻松，连修善积德都不用，在神面前起誓 受洗就可以了，神就接纳你，眷顾你。这实在是无本万利的买卖，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他这个说法无形之中就把基督徒所信奉的神说成是人类所创造的许许多多神 里面的一个。远牧师一个不小心，神造人就变成了人造神。唯物主义和马列主义 哲学学得太多，始终还是未能脱胎换骨啊。另外，基督教的神不鼓励行善积德， 这距离善恶不分有多远？教会不是名副其实的罪人（希望不是罪犯）的避难所吧？ 当然，远牧师的意思是说，你信基督很容易，信徒不必修炼，他不要求你很聪明 很有能耐，只要信就可以了。他讲了个故事，说有一个人要入教，修炼了一年来 问可不可以，神说不行；他回去又修炼了两年，问够不够条件，又被告知不行； 他说那我回去继续，我有决心一定要归顺主，于是又修了五年，结果还是不行！ 他左思右想，终于对神说，神啊，我实在不行了，我承认自己的卑微和低能，我 只好放弃了。可这时神却说，你可以了，我接纳你。远牧师讲这个故事应该是想 说，无论你是多么卑贱，只要你信，神都会接纳你的。可是一不小心又说过了头， 变成亵渎了神：因为这个可怜的人非但是一般的信，而且是极其坚定的信，以超 于常人的毅力，花八年的时间向神宣示他是矢志不渝的，不料神捉弄了他整整八 年，这是何等不人道！做为一个普通人，远先生真不愧是博学多才，坐在他面前， 听着听着，你觉得和他的距离近了。但是做为虔诚的信徒，你们是否也有同感。 恐怕做为牧师，如此不宣扬神对人的宽宏慈爱，信徒们会不会嫌讲道人太浊骨凡 胎了点呢？这个感觉更因为他接着提到的伊甸园的故事而加强，进一步说明神只 爱卑贱，愚蠢，最好是具残疾的人类。远牧师说：亚当夏娃偷吃了善恶果，眼睛 明亮了，知道善恶和羞耻了，神很恼怒。“神最忌讳的就是这个”，他说。“忌 讳”？没错，远牧师用的就是这个词。明明有果子，偏不给吃，而且欺骗人说吃 了必死，明明知道吃了对人大有好处，偏偏不给吃，容不得人有视力，知善恶， 也容不得人太聪明有智慧，这就是神的意识。而且既然吃了，神不是宽恕人，不 是为亚当夏娃再不是瞎子而高兴，而是惩罚他们，并把给人提供宝贵信息的蛇也 都办了。（见旧约创世记第三章）天哪，人就是再修炼，再提高，再多长几对眼 睛，比起万能的神来也是微不足道的啊，神忌讳什么呀？神再怎么说也不应该是 小肚鸡肠的神吧？ 　　其实，从圣经的一些章节看，信主并不容易：远牧师带领大家读经文：马太 福音16章24节：“于是耶稣对门徒说，若有人要跟从我，就当舍己，背起他的十 字架，来跟从我。”舍己并非轻而易举的事，但远牧师指出：神造物都同时赋予 每一样东西使命，所以人也要明确自己的使命。人的使命是什么呢？使命包括繁 育后代，管理世上万物。所以，同性恋者就违背了神的旨意。说完这句，远牧师 赶紧又说：“你们可别告诉那些同性恋者。”真震撼啊！不知道其时在座的有没 有同性恋者，如果有，他们会怎么想呢？“我们难道不也是神创造的吗？我们也 是不由自主啊，你把我们造成这样，然后排斥我们，惩罚我们，冤啊！”有的可 能会背起经文：“Judge not, and you will not be judged; condemn not, and you will not be condemned; forgive, and you will be forgiven”。 （路加福音6章37节）再说，远先生做为牧师，能不能保证你所宣讲的每句话都 是以神的名义，都是光明正大？为什么既要评论他们，又只能背地里评论，不敢 让他们知道呢？至于管理世上万物这一使命，真不知道神是怎么想的：既不让他 们看得见，又要他们管理万物，叫一帮善恶不分的瞎子如何管理万物啊？倒过来 周围有多少毒蛇猛兽都还不知道呢？对于他所宣讲的这些内容里面的自相矛盾， 远牧师倒是先解释一下啊。 　　上教堂，听讲道，不能太理性。特别是听像远牧师这样博学的人讲道，更容 易“陷入”理性思维。 【网萃】∽∽∽∽∽∽∽∽∽∽∽∽∽∽∽∽∽∽∽∽∽∽∽∽∽∽∽∽∽∽∽ 【编者按：以下为太蔟和方舟子在2013年7月20日第二届科学公园无神论论坛的 演讲实录】 ◆　　　　　　　　　　　　　　韦伯的锤子 　　·太蔟· 　　大家坐了一下午，而且屋子里面有一点闷热，比较辛苦，所以我就给大家打 一个文傻看一看，娱乐一下。 　　我的题目是《韦伯的锤子》。有些人可能不太清楚我要讲的是哪个韦伯，因 为有两个著名的韦伯，一个是英国的作曲家韦伯，另外一个就是我今天要批的这 个韦伯。 　　在讲韦伯的事之前，我们先了解一下马斯洛的锤子。马斯洛大家或许都知道 是著名的美国心理学家。他提过需求层次理论。PPT右下角就是马斯洛。他曾经 说过一句话，就是：“如果你唯一的工具是一把锤子，你把所有的你看到的东西 都当成钉子来处理的那种欲望、那种诱惑是很强烈的。”当然，我在题目中用 “锤子”这个词有点双关的意思，因为我们知道在中国“锤子”因为方舟子的缘 故包涵了多重的意义。回到马斯洛，和他这句话类似的说法其他人也说过，后来 有一个人把大概意思总结成一个法则，叫做“工具法则”。工具法则是什么意思 呢？就是让研究对象或者服务对象来适应你的工具，而不是相反。我们知道这不 是很好的一件事情。其实，在我们古代汉语里有一个意思相近的成语，就是“削 足适履”。 　　我为什么把马克斯·韦伯和马斯洛的锤子联系在一起呢？因为韦伯就是一个 玩锤子的高手。他砸出的一个大钉子就是《新教伦理和资本主义精神》。这本著 作是宗教信徒以及其他为宗教辩护的人经常祭起的一个法宝。如果我们能把这个 法宝打掉的话，对我们在中国推广无神论以及遏制宗教的发展会有一定的好处。 　　让我们仔细了解一下韦伯这个人。对他不太了解的人可借这个机会了解一下。 韦伯是德国社会学家。他和“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导师”马克思以及法国社会学 家涂尔干三人齐名，共同被称为现代社会学的奠基人。回到他的《新教伦理和资 本主义精神》。在这本书里，他提出了一个著名的论点，就是在欧洲和北美资本 主义发展当中新教伦理起到了非常重要的推动性的作用，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因果 的作用——有了新教伦理才产生了资本主义精神，有了资本主义精神才使欧洲的 一些区域还有北美的资本主义得以蓬勃发展。关于韦伯，在此插入一点小花边信 息——他死于西班牙大流感。我曾经写过一篇关于西班牙大流感的文章，对这条 信息有点敏感。 　　我再详细说一下为什么要批韦伯。公平地说，在他那本书里，实际上有很多 结论、好多说法都非常谨慎。他毕竟是个学者。他知道自己这个结论那个说法可 能有水分，不是特别地确定，所以措辞是比较谨慎的。在他抛出那个著名论点后， 后世的社会学者对他进行了大量的全方位的批驳。关于这些我在后面会详细说明。 尽管如此，一直到今天，许多宗教信徒及其他宗教辩护者在韦伯这里找到了救命 稻草，用他的观点为宗教进行辩护——你看，除了提供道德指南以外，宗教还可 以促进市场经济，促进资本主义发展，所以宗教很好啊，很有用啊。这种想法对 世界的思想领域造成了很多混乱。回到中国，经过这么长时间在网上与公知和文 傻的斗争，我们知道他们特别希望把宗教在中国推广开来，尤其是想把西方的基 督教引到中国来。他们在解释为什么要引入基督教的时候，经常拿韦伯尤其是他 的《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作为一个借口。他们的意思是，如果引入基督教， 就可以扶正由无神论带来的败坏的物欲横流的社会道德，可以在市场经济中提供 一些道德约束，让那些企业家在做坏事的时候有所敬畏，少做点坏事，等等。因 为这些理由，如果我们能够搞清韦伯观点的来龙去脉，或许可以唤醒一些不明真 相的人，修正思想混乱，尽量消除为宗教辩护的观点在中国的影响。 　　如果给韦伯这本书总结一下，他实际上是在替基督教涂脂抹粉。一般这是教 徒才做的事情，但韦伯却又自称是一个不信教的人。韦伯花了很多心血研究宗教 对社会发展和经济发展的影响，在研究新教对资本主义的影响后，又研究了中国 的儒教和道教还有印度的印度教和佛教对所在的社会的影响。研究这些都没有什 么问题，不过是学者的本份，但他有意无意地替新教涂脂抹粉，则是因为他受了 他手里的锤子——马斯洛的锤子——的限制。工具出了问题，最后得出的结论一 般来说也会是错的。错误的结论传播开来，就会造成一些不好的社会影响。 　　我们谈了半天韦伯的锤子，他这个锤子到底长得什么样？他是个社会学家， 他的锤子就是他特有的一种社会学研究方法。想了解他的方法，我们得先了解一 下社会学草创时期的概貌，然后再看韦伯在其中所占的位置。 　　说起社会学，首先得说一下孔德。孔德是社会学的开山鼻祖。社会学这个词 就是由他创造出来的。除了创建社会学，孔德又是实证主义的创始人。他认为自 然科学的方法完全可以用来研究社会。在提出社会学之前，他提出过社会物理学， 也就是社会学的前身。他把社会物理学分成两部分：社会静力学和社会动力学。 学过物理的人对这个应该感到很亲切。我对孔德这个人非常喜欢。尽管他后来创 建了一个叫实证主义学会的类似于宗教组织的东西，但这并不能掩盖他一些思想 的光芒。 　　继承了孔德实证主义社会学衣钵的是同样是法国人的涂尔干。除了做为孔德 的思想继承人并继续在实证主义社会学方面往前更推进了一步外，涂尔干的另一 重要贡献是使社会学成为一个独立的学科。世界上第一个社会学系的第一个系主 任就是涂尔干。 　　孔德和涂尔干代表的是实证主义社会学学派。 　　除了这两人之外，另外一个著名的社会学家就是我们大家熟知的马克思。我 们从小就被灌输他的思想。马克思的社会学就是历史唯物主义。关于历史唯物主 义，我在里就不多讲了，因为大家都非常地熟悉。除了历史唯物主义，从马克思 那里我们还知道了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的对抗。我在这里提到唯心主义，是因为 后面我们在讲韦伯的时候会重新提起它。我们来把唯物主义和唯心主义做一个简 略的对比。唯物主义认为，物质与意识两者中物质是第一性的，物质是决定意识 的；尽管意识可以反作用于物质，但终究是第二性的，是自然界的一个产物。唯 物主义并不是完全忽略了意识的作用。唯心主义则认为意识决定物质，人的意识 决定对其对物质的看法的解释。在这两个主义里，我们知道科学是站在唯物主义 这一边的。 　　好了，现代社会学的三个奠基人里，一个是实证主义的涂尔干，一个是历史 唯物主义、讲唯物主义的马克思，在这两者之外你想另辟蹊径，走第三条路，该 怎么办呢？你就得反实证主义，反唯物主义，搞点唯心。这正是韦伯的选择。韦 伯的社会学就是反实证主义的一个社会学，是一个唯心的社会学。因为他走了反 实证的道路，走了唯心的道路，我们可以想象他肯定会认为——他实际上就是这 么认为的——自然科学的方法不能用到社会研究上。他的理由是，社会科学与自 然科学有一些实质性的区别，人的社会行为过于复杂，不可能用自然科学的那种 方法去研究。当然，我们今天知道这种想法是不对的。现在的进化心理学、行为 经济学以及其它学科的进展已经明确地告诉我们，自然科学是完全可以进入到社 会研究中并卓有成效的。我们可以想象文傻会非常喜欢韦伯的这个调调。从方法 论，从根子上，我就不是特别喜欢韦伯的路子。我一直就想，他的一些理论、一 些观念肯定是有问题的。然后，我做了一些调研，发现果然如此。他的《新教伦 理与资本主义精神》这本书之所以留下了很多祸害，跟他根子上的这个方法论的 错误是有密切关系的。 　　刚才提到韦伯的路子是反实证主义的、唯心的。他这个唯心主义是从哪儿来 的呢？是从新康德主义来的。如果你对西方思想史稍有了解，就会知道在1865年 在德国兴起过一个反理性的思潮。用一句话总结这个思潮，就是“一场针对在古 典唯心主义浪潮消退后科学领域泛滥的唯物主义思潮的反对运动”。当时有一些 哲学家，尤其是德国的哲学家，认为在科学领域唯物主义太霸道了，太泛滥了， 说我们要用一些唯心的东西来进行抗衡。我们现在知道。在科学领域，唯物主义 何止是泛滥，它简直就是霸权主义，唯我独尊。新康德主义一看的话就不是什么 好东西。基于新康德主义弄出来的社会学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韦伯用他的工 作证明了我的这个看法。 　　现在我们来看看韦伯的锤子——他的反实证主义的唯心的社会学——到底是 什么样子的？先来看看他自己的定义。韦伯认为社会学是一门科学，这门科学 “尝试对社会行动解释式的理解，以便获得对它（社会行动）的过程与效果的因 果解释。”让我们对这个定义稍微解析一下。我们知道实证主义社会学重视经验 和感性资料在社会研究中的重要作用，认为社会现象和自然现象并没有本质的区 别，自然科学的方法完全可以用在研究社会上，同时它还反对形而上学思辨的思 维方式。现在社会学和自然科学结合得比较紧密的分支走的基本就是这么一条实 证主义的路子。唯物主义社会学则重视物质因素如环境对社会发展的驱动作用。 韦伯的反实证主义社会学走的是形而上学思辨的道路，一头扎进了主观世界里头。 韦伯的着眼点是些什么东西呢？就是社会个体附着在他所采取的行动上的一些目 的和意义。目的和意义实际上也就是主观动机，很玄的一些东西，要是没有实证 约束着，很容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按韦伯的方法，社会学家应该基于对主 观动机的推测，通过解释手段研究社会行动。韦伯的社会学是一种事后诸葛亮式 的社会学。他是在社会现象（如资本主义）发生以后去寻找这个现象之前的一些 可能的主观动机，看这些动机是怎么促使这个现象发生的。既然是事后诸葛亮， 当然也无法预测。我们都知道如果一门自称科学的东西不去预测，不去或者不敢 经历实证检验，它一定是伪科学。韦伯的社会学实际上就是这么一个东西。 　　既然有了锤子，韦伯拎着它四处一瞧，到处都是钉子。在他的被西班牙大流 感中止了的学术生涯里，他砸了不少钉子，资本主义只是众多钉子的一个。尽管 韦伯反实证主义，讲唯心，他的一些研究对象和想法还是得从实际中来。关于资 本主义，韦伯观察到一些现象，比如在宗教改革以后欧洲的经济中心从天主教国 家（包括法国、意大利、西班牙）转移到新教国家（荷兰、英格兰、苏格兰还有 德国）；另一个现象是如果一个社会有很多新教徒，这个社会的资本主义经济倾 向于更发达；还有一个现象，是在有很多种宗教的国家或地区里，大部分的商界 精英是新教徒。他看到这些现象后，就开始用他的锤子来构建理论，试图解释这 些现象。关于这些现象，他脑子里大概会有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和著名的李约瑟 难题应该很接近。我们知道李约瑟难题是为什么科学革命在西方发生，而没有在 中国发生，尽管中国人看起来跟西方人一样聪明。爱因斯坦对李约瑟难题给出过 解答，说科学在西方（或世界任何其它地方）出现，像中了彩票大奖一样，是一 件极小概率的事，能出现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一件事情了，不要指望它能够在中 国或者印度出现，它在欧洲出现已经是一个非常偶然的现象。在资本主义现象上 其实也基本如此。资本主义能够在西方兴起，跟科学在欧洲兴起是类似的，是很 偶然的，背后的那些社会推动力基本上都差不多。韦伯就是在找这些社会推动力。 如果你讲唯物主义如马克思，或是讲实证主义如涂尔干，也来研究这个社会现象， 一般会去寻物质的因素，或是经验的感觉的因素。韦伯既然拎了一柄唯心的反实 证主义的锤子，他肯定会反方向着手。这正是他做的。 　　从韦伯的社会学定义，我们知道他的路子是从社会行动背后的一些主观动机 出发，用这些主观动机来解释为什么这个社会行动会发生。社会行动是韦伯提出 的一个概念。在资本主义这个现象里，社会行动就是资本主义的生产和再生产、 财富积累等等。有了社会行动，韦伯的锤子下面该做的就是挖动机，挖目的、意 义等一些很主观的东西。韦伯挖了半天，挖出了新教伦理和资本主义精神这些很 玄乎的东西。然后他就发现了这么一个因果链条：宗教改革催生了新教，新教里 包含了一些天主教没有的很独特的伦理，这些伦理催生了资本主义精神，然后资 本主义精神使欧洲还有北美一些新教占主流的区域资本主义经济蓬勃发展。新教 伦理和资本主义精神是韦伯的两个核心概念，是两个很玄虚的东西。既然很玄虚， 就可以象面团一样被揉来揉去，来迎合论点。如果你希望把你敲的那个对象变成 钉子，揉概念是个好办法。除了揉概念，还可以揉事实，揉数据。这些揉搓韦伯 都做了。我们在后面讲对韦伯的批评时会详细提及。 　　让我们来详细看看他的两个核心概念——新教伦理和资本主义精神。 　　韦伯的新教伦理有两层含义。一个就是所谓的劳动光荣。我们对“劳动光荣” 这个说法不陌生。在50到70年代的中国，讲劳动光荣，经常评劳动模范，淘粪工 也可以得到国家主席（刘少奇）的接见。新教伦理里的这个劳动光荣是什么意思 呢？这个光荣不是从你周围的同伴对你的认可而来，而是从上帝那儿来，就是上 帝给了你一个神圣的召唤——这个召唤不是象天主教那样让你去当教士修女，而 是让你热爱你现在从事的世俗的职业——把这个职业做好，就说明你响应了上帝 的召唤。你响应了上帝的召唤，就可以从他那儿得到恩典，就可以进天堂。这是 韦伯的新教伦理的第一层含义。第二层含义包括新教禁止挥霍浪费。一个新教教 徒即使很有钱，也不能去挥霍去浪费，比如说想去买一辆玛莎拉蒂或者法拉力， 不能做这件事情，要做的话就违反了教义，违反了新教的伦理，会受到谴责。第 二层含义还包括不赞成把钱施舍给穷人。既然劳动是光荣的，人们应该通过劳动 获取上帝的恩典，不愿意劳动就是和上帝作对，不能给上帝带来荣光，是应该鄙 弃的。新教认为穷人之所以穷，是因为懒惰，不愿意劳动，是不响应上帝召唤， 是和上帝作对。因此，新教伦理认为不能把钱捐给穷人。如果你把钱捐给穷人， 实际上鼓励了乞丐不劳而获的行为，这就是跟上帝作对。新教伦理的这两方面， 是韦伯自己总结出来了。上面提到，作为一个唯心又反实证主义的社会学家，他 很善于揉搓概念。新教伦理的内涵实际上就是被他揉过了的，并不能经得起逻辑 和实证的检验的。后面会提到有一些社会学家对他的新教伦理做了质疑和批判。 　　韦伯的另一个核心概念，资本主义精神，就是像美国的富兰克林一样理性地 追求财富。 　　以上就是韦伯的锤子砸到欧洲还有北美的现代资本主义现象后砸出来的东西。 他认为这些主观的意识的东西，伦理也好，精神也好，才是促使资本主义经济现 象出现的重要原因。要是马克思来解释这些现象，他会从一些客观的东西出发， 看这些客观的东西是如何作用在个人身上，让他们去努力工作，努力挣钱。 　　韦伯用锤子砸出《新教伦理和资本主义精神》这个钉子后，受到了许多社会 学家的炮轰。可以想象，由一个反实证主义的唯心的社会学家提出的理论，其概 念、对现象的描述以及采用的数据和实例方面肯定有好多漏洞。这些漏洞被许多 西方社会学家发现并从他们那里得到了充分的暴露。下面我们来看一看社会学界 对韦伯的全方位批驳。 　　首先要提到的是经济学家熊彼得。他对韦伯提出了几点反驳意见。他认为资 本主义不是随着工业革命而兴起，而是开始于14世纪的意大利。大家知道14世纪 还没有宗教改革。那个时候还是天主教统治欧洲。这就是说资本主义在那个时候 就开始萌芽了，并不是说有了新教以后才有资本主义。熊彼得的另外一个反驳意 见是关于加尔文派的。加尔文派是新教的一个派别。韦伯在书中提到的新教伦理 基本就是加尔文派的伦理。熊彼得经过对历史的观察发现，加尔文派占多数的苏 格兰没有像荷兰、英格兰、新英格兰那样有快速的经济增长。后三个国家也都是 新教国家。这三个国家有很长足的发展，但同样是新教占主流的苏格兰并没有得 到同样的发展，为什么？熊彼得的最后一点反驳意见是实际上天主教并不象韦伯 说的那样完全阻碍经济的发展，比如说加尔文派占多数的荷兰工业化的时间比天 主教占大多数的比利时要晚。这些例子说明韦伯对资本主义现象的一些观察有错 误。他管中窥豹，只见一斑，并没有看清全貌，从几个点就匆忙得出一些普遍性 的结论，这肯定是要出问题的。这是熊彼得对韦伯的批驳。 　　其它的批驳意见就按批评的角度分下类。 　　第一个角度是韦伯对新教的一些定性错误。首先关于召唤。上面讲到韦伯总 结的新教伦理认为世俗职业是上帝的召唤。既然是上帝的召唤，它就是神圣的， 你就得全力去付出，甚至不计回报。韦伯认为这个召唤的概念是路德——也就是 宗教改革的发起人——从《圣经》里解读出来的。但是，有些社会学家发现路德 并没有从《圣经》中解读出与以前不同的涵义。从路德这里不能弄出个你从事的 世俗职业是很神圣的结论。“世俗职业是神圣召唤”的解读是韦伯为了让“新教 伦理”这个概念为自己的论点服务所做的一个扭曲。另外，有些批驳意见认为加 尔文派的伦理实际上是反资本主义的。我们可以回想一下为什么会有宗教改革？ 为什么路德发起的抗议得到了大量的呼应？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当时的天主教很 腐败，比如卖什么赎罪卷，使劲地追求经济利益，从教皇到主教一直到下面的教 士追求世俗的享受，花天酒地，荒淫无度。这些不都是在追求物质上和财富上的 一些东西嘛。路德宗以及加尔文派都是反对天主教的这些做法的，从某种角度来 讲是反对资本主义背后的逐利行为的，并不像韦伯说的那样对资本主义起的全是 正面推进的作用。还有一些批驳意见认为韦伯对富兰克林的解读以及对美国清教 徒的分析不可接受。这是很致命的，因为韦伯那本书里大量地利用了美国的一些 案例作为支撑他论点的证据。如果这些证据不成立的话，他的整个论点就摇摇欲 坠了。 　　第二个角度是韦伯误读了天主教的教义。这个角度的批驳意见认为韦伯没有 认真研究过天主教，就把自己的整个论证建立在这么一个论断上——这论断就是 天主教和新教在与经济有关的价值观上有根本的区别。如果你对研究对象都没有 一个深入的了解，就认为这个对象和那个对象有什么根本的区别，是很难站住脚 的。一些批驳意见认为中世纪以后的天主教里包含了有利于资本主义的成分，宗 教改革及其催生的新教在某种程度上可以看成是对资本主义精神的一种反动。 　　第三个角度是韦伯使用了一些不令人满意的数据。韦伯在著作中唯一引用的 数量分析是一项对1895年德国的巴登地区天主教徒和新教徒经济活动的研究。这 项研究中许多数字的准确性受到了质疑。另外，韦伯引用的大量源材料大多来自 英国。一些对16和17世纪德国的莱茵河地区、荷兰和瑞士经济发展的研究没有发 现加尔文教派和当地的资本主义企业之间有密切联系。 　　第四个角度是韦伯扭曲了现代资本主义的概念。这方面的批驳意见认为韦伯 扭曲了现代资本主义的概念，使其向他立论所依赖的清教主义要素倾斜（清教是 新教在英国的一个分支，其中一部分人后来乘五月花号远渡重洋移民美国）。这 实际上就是削足适履。另一点意见就是所谓的资本主义精神在宗教改革前便已经 存在。其实，按韦伯所说的资本主义精神是什么东西啊？就是通过勤劳和诚实的 方式致富。这个东西就是人性，在中国和其他国家历史上都可以找到，没什么神 秘的。还有一些学者争议说实际上是资本主义精神影响了新教伦理，而不是相反。 韦伯说新教伦理导致了资本主义精神，后者导致了资本主义的兴盛。好多人认为 正好相反。我比较倾向于相反的意见。就如我前面所说，科学之所以在欧洲出现， 背后是有一些驱动力的。同样的一些驱动力也可以促进资本主义的发展。新教占 多数的那些地区也正好处在这些驱动力的影响范围之内。这些驱动力在让科学技 术发展的同时把资本主义制度和市场经济搞起来，也是很顺理成章的。 　　我报告引用的最后一个反驳意见是由慕尼黑大学的Becker和Woessmann在 2009年写的一篇论文里面提出的。这两位学者研究了19世纪下半叶普鲁士452个 县的社会及经济数据，发现不同区域经济发展程度的差异基本可以用不同区域教 育程度的差别来解释。教育程度在这里是用识字率衡量的。这两位学者发现，识 字率的差异基本可以解释不同区域经济发展的差异，没给所谓的新教伦理留什么 空间。这方面得给韦伯一点公道，那就是新教在提高信徒的识字率方面起了不小 的正面作用。我们知道，中世纪时的天主教是不希望信徒自己阅读《圣经》的。 那时候《圣经》都是拉丁文，只能由神职人员进行解读，关于《圣经》的权威意 见只能来自神职人员。路德的宗教改革把阅读《圣经》——也就是和上帝对话— —的权利下放到了每个信徒。路德亲自把拉丁文的《圣经》翻译为德文。想读 《圣经》，就得识字。所以说新教特别鼓励教徒识字。识字后，除了读《圣经》， 一个副产品就是能看懂一些机器或生产流程的说明了，可以用文字共享些生产经 验，这样在工作的时候可能就会做得更好一点。现在也是这样，文化水平高的在 生产的时候效率会更高，创造的价值也会更多一点。但识字促进生产这个功劳是 不是就可以直接归功于路德了呢？我觉得不可以。我们想一想路德督促他的教众 来识字，来学习文化，目的是什么啊？是为发展生产，挣更多的钱吗？显然不是。 他作为教宗，让教徒识字，是为了让他们直接和上帝对话，领悟神意，想方设法 给上帝带来荣光，得到上帝的恩典，最终上天堂。如果说识字是为了更好地生产， 更快地创造财富，那肯定是对神的亵渎。如果说新教提高了教众的识字率，歪打 正着间接地促进了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还过得去，但是说这个很虚幻的新教伦 理催生了现代资本主义，这里面就有太多的水份。 　　我上面罗列了一些批驳韦伯的意见，就是想说明韦伯的论点和方法充满了各 式各样的漏洞。不同的社会学家从不同的角度对他进行了全面的批判。我觉得他 的论点没有太多的价值，除了新教提高了教徒的教育程度从而可能间接促进经济 发展之外，他的《新教伦理和资本主义精神》基本上就是些主观想象。当然，这 也正合他的唯心的反实证主义的社会学锤子。 　　这里我再还韦伯一点公道。他毕竟是一个学者，在说一些话的时候给自己留 了不少后路，没把话说死。现在我把他在《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说的两段 话梳理给大家看一看。 　　第一段话英文是 　　“It is, of course, not my aim to substitute for a one-sided materialistic an equally one-sided spiritualistic causal interpretation of culture and history. Each is equally possible, but each if it does not serve as the preparation, but as the conclusion of an investigation, accomplishes equally little in the interest of historical truth.”这是针对马克思的历史唯物主义的。唯物主义是如此强大， 韦伯是绕不过去的，但他必须要贩卖他的唯心主义，于是他就说自己并不是想用 一边倒的唯心主义来代替一边倒的唯物主义，而只是想提供一个可以与唯物主义 互补的东西，希望用将唯物和唯心综合到一起的方法来研究社会现象。这段话听 起来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但是在实际研究中韦伯走的还是唯心的路子。 　　另一段话的英文是 　　“… however, we have no intention whatever of maintaining such a foolish and doctrinaire thesis as that the spirit of capitalism… could have only arisen as the result of certain effect of the Reformation, or even that capitalism as an economic system is a creation of the Reformation.”这段话实际上是打了用他的论点推广宗教和为 宗教辩护的人一巴掌。在这段话里，他说以下两种看法都是愚蠢和教条的：1、 资本主义精神只可能由宗教改革诱发的后果处产生；2、资本主义作为一个经济 制度是宗教改革的产物。 　　尽管韦伯说了这些谨慎的话， 但实际上直至今日仍有不少人“ 愚蠢”地 “教条”地贩卖他的论点，为宗教辩护。我这个报告的目的是试图肃清他的思想 流毒。这是一个很大的题目。想搞清楚，需要阅读大量的文献，花去大量的时间 进行思考。我或许只揭开了一层表皮，但如果能起到抛砖引玉的作用，为大家提 供一些资料，促使大家在这方面进行思考，在大家将来遇到利用韦伯为宗教张目 的人时能有些思想武器，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　　　　　　　　　　　　新无神论是科学无神论 ·方舟子· 　　我刚才进来的时候看到墙上贴了这些图，其中有一个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 2012年全球各国人口宗教信仰比例分布图，颜色越红表明那个国家信宗教的人口 比例越低。从图上看，我们中国是最红的，至少跟北欧的比例差不多，信宗教的 比例只有20%到30%。这是不是值得骄傲呢？这说明我们中国信宗教的比例是最低 的，能不能反过来说我们中国无神论者比例是最高的？不能，因为中国的所谓无 神论者相当大的一部分不是自觉的无神论者，严格地说不算无神论者，他们只是 因为还没有接触到宗教，没有碰到传教，没有思考过神的有无的问题。他们还是 白板一块，从来就没有自觉地、有意识地去思考过这个问题。就像动物一样，就 像阿猫阿狗一样，你说它们信不信宗教？信不信神？不信。你因此能说阿猫阿狗 也是无神论者吗？ 　　所以我们说的无神论者，应该是自觉的无神论者，应该是经过思考而有意识 地做出选择的。这样的无神论者自古以来就有，不是说现在才有的。无神论可能 已经有几千年的历史了。但是无神论者和无神论者之间不一样，他们有一个共同 的特点，都不信神，都认为上帝不存在。但是他们获得这个结论的思考过程未必 一样，根据思考过程我们可以把无神论分为几类。 　　第一类是经验的或者是直觉的无神论，是通过生活经验觉得上帝是不存在的。 比如说我从来没碰到过神，从来没见到神向我显灵，从来没遇到过那种灵异的现 象，所以我不相信上帝是存在的。大家有没有读过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里 面就描述了一位这样的无神论者，他拿到了一个相机，然后就四面八方拍了一遍， 把照片洗出来一看，找不到上帝，他就说上帝是不存在的。但这种验证、思考的 过程是非常粗糙的。普通的相机能拍到的跟我们人眼看到的是没啥区别的，眼睛 看不到，普通的相机也不会照出来有一个神在里头。这种证明是没有什么说服力 的，没准上帝躲在哪个角落没被你拍到。所以这种靠经验来得出的结论，是非常 不可靠的。如果哪一天他像马云一样不断地碰到所谓的“大师”，他也许就信了 世上是有神仙的，是有上帝的。或者他在生活中碰到什么挫折、创伤，需要心理 安慰的时候，或者出现了幻觉，做了白日梦看到上帝在那里，他可能就信了。经 验虽然有一定的价值，但是是靠不住的。 　　第二种无神论是思辨的无神论，这个也是自古以来就有的。自古以来就有哲 学家在思考这个问题，从逻辑上反复推敲，神究竟存不存在。这个实际上是针对 有神论提出的论证，对他们这些所谓的证据或者是逻辑进行反驳，来否定、推翻 他们提出的论证。这方面我觉得古希腊的哲学家做得很漂亮，其中最著名、我最 喜欢的一个推理是伊壁鸠鲁提出来。他说，“如果上帝想要阻止邪恶而阻止不了， 那么说明上帝是无能的。如果上帝有能力阻止邪恶，但是却不去阻止，那么说明 上帝是坏的。如果上帝他既不能阻止邪恶，也不想阻止邪恶，那就说明上帝是既 无能又坏的。如果上帝既想阻止邪恶又能阻止邪恶，那么世间为什么充满了邪 恶？”这就是逻辑的力量，他从逻辑上驳倒了一个命题，就是上帝是全能、全知、 全善的。这是基督教上帝的概念，当然那时候还没有基督教，这个上帝的概念是 后来被基督教剽窃过去的，把上帝描绘成全能、全知、全善。他从逻辑上驳斥了 这种上帝的存在。但是这种驳斥有一个缺陷，你没法阻止人家去相信一个邪恶的 上帝，或者一个无能的上帝，或者一个又坏又无能的上帝，比如说基督教《圣经》 里面的那个上帝。虽然基督教一直说上帝是全能、全知、全善，但是如果仔细看 基督教《圣经》的话，就知道它描绘的上帝是既无能又邪恶的，跟魔鬼没啥区别。 所以这种思辨的无神论是有它的局限性的。 　　还有一种无神论是我们今天要提倡的，那就是科学的无神论，是建立在科学 基础上的无神论。现代科学的发展为无神论提供了依据，现代科学的发现完全符 合无神论的预测。第一个发展是天文学和宇宙学的发展。它让我们了解了地球在 宇宙中的地位。在古人的心目中地球当然是世界的中心，是宇宙的中心。地球外 面有一个天包着，天上面有神仙、有上帝在管着。天管地，顺理成章，想起来很 合情合理，因为我们地球是世界的中心嘛。但是天文学、宇宙学告诉我们地球甚 至连太阳系的中心都不是，而太阳系也只是在银河系的边缘，连银河系的中间都 不是，银河系又只是我们这个宇宙八百亿个星系当中普普通通的一个。我们的地 球只是宇宙中一粒很小很小的微不足道的尘埃，位于一个非常偏僻的角落。现在 天文学家还观察到了在太阳系之外也存在很多很多行星，甚至是和地球类似的行 星。那么问题就来了。如此浩瀚的宇宙上帝管得了吗？他为什么要在这样一粒尘 埃，这么一个非常偏僻的角落里头来展现他的神力，要把他的儿子派到地球上来， 我们地球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地方？有什么特殊之处？他何必呢？所以了解到了我 们地球不是宇宙的中心，甚至连靠近中心都不是，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那么就 没有必要去想象说天上有上帝在管着我们这个地球，管着我们人类。所以这是天 文学、宇宙学的贡献。 　　第二个贡献是来自于进化生物学，来自于进化论的。以前的无神论者，哲学 的思辨的无神论者，大家很困惑的问题就是要怎么解决生物的起源问题，人类的 起源问题。很多人就在这一步没法思辨下去了，因为生物的结构是这么的复杂， 不像是自然而然产生的，看上去像是要有高级智能把它设计出来的。人当然更加 复杂。从前要比较两种说法，生物或者人类是自然产生的，还是被智能设计出来 的，是很难取舍的。所以一些学者就选择了相信后者。当然，进化论已经解决了 这个问题，特别是自然选择理论解决了这个问题，告诉我们说再复杂的生物结构 都不用用到什么智能设计这样一个假设，所有的生物包括人类都是自然而然经过 自然选择进化而来的。而且在生物的结构上面有很多的特征表明它是违反智能设 计的，我在文章里面举过一些这方面的例子，比如我们眼睛的设计是非常不完美 的愚蠢的设计，那是在进化的路上进行了一番修修补补才导致了我们很愚蠢、很 容易受伤的眼睛的设计。又比如我们的脊椎很不适合直立行走，很多的疾病都是 因为这个愚蠢的设计造成的。所以说真的有一个上帝在设计生物的话，他是没脑 子的，没脑子的上帝跟自然选择有啥区别？没有区别。 　　所以这是进化论的一个贡献，它解决了生物的由来、人类的由来的问题。同 时进化论还有一个贡献，它告诉我们人类跟其他的动物，特别是跟类人猿，没有 实质的区别，人类并不是万物之灵。在地球历史上，人类的出现只是一瞬间，只 有几百万年的历史。按照宗教的说法，只有人能够认识神，只有人是能够跟神交 流的，只有人是能够祈祷的。那么在没有人之前的地球，在四十多亿年的漫长地 质时间内，上帝是不是太寂寞了？所以从这个角度来想的话，上帝的假设也是靠 不住的。 　　第三个贡献是来自于进化心理学的。我刚才说进化生物学让我们了解了生物 的起源、人类的起源、人类在自然界的位置。进化心理学则解决了另一个问题， 精神层面的问题，那就是人的道德的起源、人性的起源。刚才前面有一位网友讲 到爱是人性，而爱、道德、人性一直是被宗教当作上帝存在的一个依据，没有上 帝存在的话，这些道德、这些人性、这些爱是哪来的？他们说这些东西不是科学 能够解释的，只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进化心理学就从生物进化的角度解释了这 个问题，告诉我们道德、人性、爱也是进化而来的。进化心理学有的研究是很有 争议的，但是进化心理学对道德的由来的研究是最没有争议的，我觉得是最可靠 的，证据是非常充分的。 　　第四个贡献是神经生物学的贡献。神经生物学的研究让我们知道了宗教信仰 实际上是一种生理的、病理的现象。有个研究很有意思，发现颞叶癫痫的患者更 容易信教，更容易产生一种超越感，更容易相信上帝。所谓癫痫就是民间俗称的 抽羊角风，有些人发病了以后突然之间觉得自己一下子超越了自我，有了强烈的 宗教情怀，从这点来看可以说宗教信仰其实就是一种病理的现象。有一个科学家 发明了一个能够对大脑进行电磁刺激的头盔，戴上它，加上变化的磁场刺激以后 有很多人就出现幻觉，发现某种不存在的东西，看到神出现了，所以有人叫这个 头盔是上帝头盔。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反应。著名的无神论者道金斯去试过， 他戴上这个头盔后并没有看到上帝，只是感到有点不舒服。去年还有个研究，如 果右顶叶，也就是右耳朵上方大脑的一个区域，受损就容易产生宗教的情怀，就 很容易相信神。受损越厉害，信仰上帝就越虔诚。从这个角度看，可以说信仰宗 教实际就是一种“脑残”行为。 　　根据这几方面的科学的研究结果，我们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上帝这种假 设不仅是没有必要的，而且是荒唐的。历史上有一个故事，拿破仑时代著名天文 学家拉普拉斯构建了一个天文模型，拿破仑说你的天文学里头为什么没有上帝的 位置。拉普拉斯回答说他不需要上帝的假设。后来的科学研究基本上遵循这一条 路子来的，在做科研时不做、不信上帝的假设。但是现在的这些科学的研究结果 可以说明，我们不仅不需要上帝的假设，而且我们认为这种假设是荒唐的，是荒 谬的。我们不仅不相信上帝的存在，而且相信上帝不存在。 　　我们的这种信念有科学的基础，所以就会特别地自信。在历史上，包括到现 在，有很多的大学者，他们虽然不信神，但是他们不说自己是无神论者，而说自 己是不可知论者，甚至达尔文、爱因斯坦、罗素有时候也这么说。也就是说，他 们不相信存在上帝，但是他们不排除这个存在的可能性，就是给上帝留一个余地， 我现在不信，但是如果以后有人能够证明上帝存在，那我再来相信。这就给有神 论留了一个余地。所以不可知论就是一种懦弱的、胆小的无神论，不敢真正面对 自己的信仰。那也是因为局限于当时的科学研究水平，不敢把话说死。我们现在 已经有这么充分的科学证据能够说明，认为上帝存在是荒谬的，那我们为什么不 敢大胆地说我就是无神论者，我不仅不相信上帝的存在，而且相信上帝是不存在 的？ 　　所以建立在科学基础上的无神论，首先让我们的态度非常的鲜明，其次让我 们的信念非常的坚定。因为你想通了，这个信念是有可靠的基础的，那就是科学 基础，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比科学更可靠的。既然科学的发现已经说明了宗教信 仰只是一种病理的现象，是一种脑残的现象，我们当然没有必要去相信，所以会 特别的坚定。经常有一些信神的人，一些基督教徒跟我争论的时候说，你现在不 明白，以后你也会像我一样从无神论者变成有神论者，去相信上帝的。有一些华 人基督徒确实以前是不信神的，去美国后遇到传教士传教，信了。但是他们忘了 一个区别，就是他们以前当无神论者的时候是跟阿猫阿狗一样的，处于一种无知 的状态，而我当无神论者是经过思考的、自觉的行为，有可靠的科学基础的，除 非说我上面列举的四条科学的理由被以后的科学发展推翻了，我才会说神的确可 能存在，我以前错了。但是这些科学的成果是不可能被推翻的，因为它们是一些 基本的科学事实，特别是天文学、宇宙学、生物学这些基本知识，在我看来是不 可能被推翻的，那么我就不可能以后会突然之间变成了一个有神论者。如果我哪 一天突然变成有神论者，突然忏悔了，那大家记住，一定是我脑残了，我那个时 候说的话是不算数的。 　　文人很喜欢宗教，不仅中国的文人，国外的文人也都很喜欢宗教，原因是因 为他们觉得信了神才让这个世界变得有意义，这个宇宙才有意义，宇宙是执行上 帝的计划的，然后人生才变得有意义。他们不喜欢天文学、宇宙学，尤其不喜欢 进化论，因为他们认为进化论把世界描绘得冷冷冰冰的，描绘得特别机械，让宇 宙、世界变得没有意义了。他们说如果宇宙没有意义，人生也就没有意义。宇宙 的确没有意义，但是宇宙有没有意义和人生有没有意义有什么关系？宇宙没有意 义，人生可以有意义。很多的不可知论者，很多的无神论者，他们都度过了充满 意义的一生，没必要从宗教里头去寻找人生的意义。有的人就认为你把宇宙描绘 得冷冰冰的，不仅让人生没有了意义，而且让人间失去了温暖，没有了一个老大 在罩着。宇宙的确是冷冰冰的，但是在这个冷冰冰的宇宙里，可以有、也应该有 充满温暖的人间。 　　他们那些宗教信徒很善于抱团，抱团取暖。例如上教堂、一起祈祷、在某些 方面互相支持。这些很值得我们学习的。他们作为信徒能抱团取暖，我们作为无 神论者为什么不能抱团取暖？我们同样可以相互支持、相互鼓励、相互帮助对不 对？我们现在开这种会，也是抱团取暖的行为。去年开第一届的时候，参加者只 有四十多个人，今年来了一百多个人，以后这个团会越来越大，说不定有几百人、 上千人参加，不得不找个更大的地方，到一个大礼堂做报告。最后我要告诉大家 的话就是，让我们无神论者也抱团取暖。 ※※※※※※※※※※※※※※※※※※※※※※※※※※※※※※※※※※※ 本期编辑：方舟子 本期校对：古平 审　稿：　笨狸、方舟子、古平、克己明德、太蔟、肖毛、应帆、紫弦、自如 技术支持：李晓峰、Ｙａｗｌ、李启明 联系人：　方舟子（smfang@yahoo.com） 投稿邮址：editors@xys.org，xinyusi@yahoo.com 发　行：　新语丝社（New Threads Chinese Cultural Society） 国际刊号：ＩＳＳＮ　１０８１－９２０７ 刊物版权归新语丝社所有，文章版权归作者所有，欲转载者请与本刊联系。 存　档：http://www.xys.org 　　　　http://www.xinyusi.info 　　　　http://xys7.dxiong.com 　　　　http://xys2.dropin.org 订阅《新语丝》月刊，请寄信到xys_gb-subscribe@yahoogroups.com 订阅新语丝网站新到资料，请寄信到xys-subscribe@yahoogroups.com 订阅“新语丝之友”，请寄信到xys_friends-subscribe@yahoogroup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