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关于“伪科学”问题的一段对话 伏肯斯坦           “伪科学”问题,不仅中国有,国外也有。最近,读到伏肯斯 坦教授的名著《物理学和生物学》里有一段关于伪科学的有趣对话, 特摘译出来,以飨关心这一问题的读者。伏肯斯坦教授是前苏联著 名生物物理学家,他在现代生物物理学领域做了开拓性的工作,但 却在他的名著里专门写了一章关于生物物理学中的伪科学,在这一 章中,他除了点名批评了什么“Z射线”,“大脑的中微子辐射”, “生物的电波通讯”,以及“磁化水”等伪科学外,更写下了他对 伪科学问题的见解。在我国即将掀起的“抵制伪科学、抵制反科学” 的浪潮中,也许值得我们听一听他们的声音吧!   为适应我国读者的需要,译者做了某些删节,并增加了标题。 (庆承瑞 何祚庥)   (一)科学家应积极抵制伪科学,反对伪科学   反对者:很有兴趣看到您的即将出版的《物理学和生物学》的 提纲,尤其是“关于生物物理学的伪科学”。你是不是要向“伪科 学”发动一场进攻?这岂不是“自找麻烦”?难道你招惹来的敌人 还不够吗?   作者:我认为这一章是必需的。当然,您是“自由派”,您不 会同意我的。   反对者:我的确不很赞成您如此热衷地反对伪科学!我想这至 少有四个理由。第一,当前的科学工作和教育工作有着大量缺点, 伪科学之所以存在,是因为和这些大量缺点密切相关,而您仅抓住 了“冰山顶上的尖尖”!   作者:伪科学是一个普遍的现象,它之所以普遍泛滥,一个重 要原因,在于科学家的懒惰和胆怯,在于缺乏幽默感。   按照您的逻辑,那未我们或者只能讨论所有的问题,或者什么 也不讨论!   反对者:第二,我想对伪科学最为合适的一种态度,那就是“不 必理它”,因为它不可能影响真正的科学。   作者:不!它会对科学造成真正的损害,这已有不少例子。   反对者:第三,你致力于宣称某些想法是伪科学,然而这是很 危险的!您不了解所有的事情,如果您错了,怎么办?   作者:“伪科学家”和科学家们有一个原则上的区别:“伪科 学家”总是喜欢在科学范围以外寻求“支持”,而真正的科学家们 却不去寻求这种支持。我没有任何权力,也不能禁止任何事情,我 只是表述我的观点,我要驳斥的是那些发表在非科学刊物上的那些 文章!我的驳斥当然不是什么“判决”,而只是提请公众注意!   反对者:第四,您是否应该更宽容一些?   作者:宽容和懒惰、怯懦以及机会主义是两码事!您认为下面 两种做法,哪一种更宽容?将自己的意见直接鲜明地表达出来;或 者是,将它转给另一位专家,因为“我太忙了”!   反对者:难道“和伪科学作斗争”不是在某种程度上破坏了民 主、自由等原则,甚而也违反科学道德!   作者:民主和自由意味着每个作者有权得到社会的关注。但是, 民主、自由原则意味着人们有权批评这些工作,这才是真正的关注。   关于科学道德,我必须说,首先是伪科学家们自己破坏了这一 准则。他们往往在报刊上大肆宣传他们的“成果”,并且夸张地进行 “描述”。当这些“夸大的宣传”被抓到时,他们就要大喊“道德准 则”了!   (二)伪科学不是科学错误   反对者:我很担心我们这种讨论其实毫无意义。因为很难在伪 科学和科学错误之间找到某种严格的区分的准则。科学错误是常常 发生的。   作者:科学错误往往来自实验或理论推论的不精确,但从来不 是因为“要推翻某些已经科学地建立的科学原理或科学事实”,而 这类企图或愿望是伪科学的典型特征;科学错误在经过一段时间后 会被查清或改正;而伪科学却不能“自我控制”。你永远说服不了 一个伪科学家!卡彼查院士早就给出了这一区分的特征。   反对者:燃素说是科学错误,还是伪科学?   作者:这是一个需要澄清的问题。当然你不能将某一理论或实 验和它的时代分隔开来。燃素说在当时是第一个合理的设想,在那 时,它给出了有价值的信息。但是,后来逐渐认识到它是错误的。 但如果在现代还有人要复活燃素说,那么这将是伪科学家!   反对者:尼尔斯·玻尔曾多次讲过,科学需要“发疯”的理论。 要知道:真理只是在经过一段时间后才弄清楚!   作者:一个引入新概念的理论当然可能被看作是“发疯”的, 但是如果它能比过去的概念更好地解释实验事实,那仍然是科学的。 譬如说,1913年的玻尔的原子模型,那就是“发疯”的,因为它违 反了经典电动力学。但是,玻尔模型第一次定量地解释了氢原子光 谱,但伪科学的理论和实验却什么也不能解释。   科学的发展不是抛弃以前已经建立的真理,而是将这些真理包 含在更广泛的概念之中。科学的发展是不可逆的。科学的发展不可 能消灭已经科学建立的、并经实验所证实的内容。朗道院士曾经写 道:“每一个逻辑上封闭的理论,其正确性已被一定精度的实验所 证实,就永远不会丧失它的意义;而每一个新的更精确的理论会将 它作为一种近似的结果而包含它。这些近似结果在某些特殊条件下 是对的。”   在精密实验检验基础上的严格的科学理论,是不会被推翻的!   反对者:我对你这些论点没有任何异议。但是,曾经有不少次, 某个伟大的发现会被人们,其中包括优秀的科学家所拒绝。   作者:科学家是人,不是神!他们也会犯错误!但是,真正的 科学不会长时间不被承认;而伪科学却只在他们的圈子里被承认!   (三)科学并不适用“无罪推断”的原则   (一位激动的访问者气冲冲地冲进房间)   访问者:我想你是认识我的。你对我的工作处理得极不礼貌, 甚而是粗暴!我要求你解释和道歉!   作者:很抱歉!我并不想攻击你!但是我不能在对你的文章的 评审意见上再增加什么注记。我认为你的工作属于伪科学之列,而 且也已给出足够的证据。   访问者:不!你必须证明我是错的!   作者:我已经给出了足够的科学的论据。顺便再说一句,我并 没有义务去证明你错在什么地方。科学工作并不适用于“无罪推断”   访问者:你这是什么意思?   作者:司法的基本准则是无罪推断:被告人无需证明他无罪, 而检查官却要证明被告人有罪。但科学和司法却恰好相反,科学工 作里有一个“有罪推断”的准则,也就是说,科学工作者永远需要 证明他是对的,或者说,科学工作永远是假定科学工作者是“有罪” 的。   访问者:我不能同意你说的这个原则。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马 上和你一起重复我的实验。   作者:你的工作是伪科学这一结论是从普遍的物理学原理做出 判断的。但我拒绝进行联合实验,我不会在我认为是无意义的实验 上浪费时间。   访问者:每个人都能看出你已经输了!你已经表明了你的反动 天性和对科学道德的沦丧!像你这样的人怎么能被指定去评审杰出 的科学工作?   作者:你有自由去想和说任何你想说的话,而我只是根据我的 知识和经验来判断是非。   访问者:我要上告!你会再见到我!   (怒气冲冲地出去了)   反对者:我怀疑你能从上述的访问中会感到什么愉快?   作者:坦白他说,我一点也没有感到有什么愉快。   反对者:你拒绝和他一起做实验。这对吗?   作者:这当然对!要知道,从某个伪科学里找出方法上或所依 据的“事实”上的错误并不容易。我还有比“核实他的错误”更多 的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反对者:那么你就不应该批评它!   作者:是吗?如果一个人带来了一个关于永动机的设计,你会 否定这一设计吗?   反对者:那我应该指出他错在何处。   作者:完全没有必要!如果他是一位认真的科学工作者,他应 该自己去找出他的错误。   反对者:你怎样看待实践标准?要知道,科学不能抹煞事实。   作者:我们正是从最广泛意义的实践标准出发,才使得我们摒 弃伪科学。要知道,并不是一切“事实”都是科学认定了的事实。 正如物理学家密格达尔所说过的一句话:“这类事情无需再核实, 因为已经检验过了。”   ——第三者亦即译者注:并不是所有的伪科学家和科学家们都 和这里的“访问者”和“作者”持相同的态度。相反,在中国,有 不少科学工作者,如某些心理学家,都愿意为澄清所谓“人体特异 功能”现象做某些事情,但却从来找不到“合作”者。一再拒绝进 行联合实验的,是那些“超人”。   (四)反对伪科学要靠幽默感   反对者:我想你当时如果对他客气些,他不会这样大怒而去。 要知道,真理是在讨论中产生的。   作者:我们已经争论过,但这毫无用处。然而,真正的真理是 在艰苦的工作中产生的。讨论或争论对研究未解决的问题是有帮助 的,但是,证明真理的真理性是靠工作。   反对者:我还是不能同意你的态度。坦率他说,在你和伪科学 的斗争中,带有大多的感情因素,而感情是很坏的领路人。   作者:你错了!在科学工作中,对“美”的激情是很重要的, 真理是美的,而伪科学却是丑的,甚而是可笑的!不过,我想说的 是,真正起作用的不是热情,而是幽默感!   如果我写的是量子力学,那么我不会写伪科学的一章,因为确 实无需太重视那些推翻量子力学的伪科学。但现在是生物物理学, 这门科学正处在开始阶段,而伪科学的污泥浊水正在大量出现!一 些人正在认真研究“生物等离子体”,还有什么植物的“超感觉知 觉”!   反对者:我想我是说不服你啦!我们的讨论很有意思,但千万 别提我的名字。再见!多保重!    (双方握手,告别作者陷入了沉思!)   ——第三者亦即译者的读后感:由于译者是粒子物理工作者, 或者说,是量子场论的学习者、应用者和研究者,本来没有资格对 生物物理学里的伪科学问题说大多的意见。但有一点意见是想说的, 那就是我们发现有不少的生物学工作(当然更多的是非生物学工作 者),“乱搬”场的概念来解释生物学里的许多现象。请恕我们直 说,在物理学里,“场”有确定含义,有确切的实验证明和严格的 数学表述。如电磁场不仅有法拉第等大师们的经典工作的证明,而 且还广泛地应用在广播、电视。但是,现在把“场”的概念随意应 用到别的领域,是一种时髦,如“生物场”。但是,“生物场”有 什么实验根据,它有什么特点、特色,却很不清楚。   这里,我们只想引用一下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著作里曾针 对着那一时期人们广泛地滥用“力”的概念,如什么生命力、化学 力、消化力……等等时,所讲述的有关“力”的观念的几段话: “力这个观念……决不能在进行计算的力学范围以外的一切研究领 域中都得到科学的应用”,(61页)又说,“‘力’这一概念在这 里成了一个空洞的词句,就像在人们不去研究没有研究过的运动形 态,却为了解释它们而杜撰出某种所谓力……一样,于是有多少种 不能说明的现象,便有多少种力,而外部的现象却恰好仅仅翻译成 为一个内部空洞词句而已”。(239页)他还说:“在自然科学的任 何部门中,甚至在力学中,每当某个地方摆脱了力这个字的时候, 就向前进了一步”。(124页)我们以为,对于那些热衷于“场” 的观念来解释一切的朋友们,很值得读读恩格斯关于“力”的这一 系列见解的。 (摘自《伪科学曝光》 何祚庥主编 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1996年)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