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沙漠之旅--一个大学教师的考察日记 王子彦 2001年7月26日星期四,晴 到甘旗卡 考察队今天出发去沙漠化严重的科尔沁。这个队的全称叫沈阳高校环保社团联合 会沙漠考察队。目的主要是考察科尔沁草原的沙漠化状况,同时还兼顾宣传环境 保护的知识等等。我与其他队员不同的是,我是一个教师--其他人则都是20刚出 头的年轻大学生。这个群体共13人,我和另外的由东大、辽大、沈阳大学和沈阳 化工学院环保社团的12名成员--应该是各个社团的主要成员(骨干)构成的。 昨天在东大大学生活动中心举行了一个简短的出发仪式,原定来的几位嘉宾竟一 个也未到:原说过要来的领导们都不知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或许根本就没有把 这13人的小队伍当一回事儿。刘钊去接中国环境报的丁冬--一个很尽职尽责很有 才华的记者,也没接到--后来丁冬来电话说,道路堵车,到东大时已到九点,我 们没有接到他。丁冬能来却没能到场,令我感到遗憾、也为之感动……,在情感 上,我似乎是欠了丁冬很多很多。 今天出发时间为6点半,和学生们乘小公共汽车去沈阳西客站,从那里再转换长 途汽车。这个仅有20个座位的中巴竟挤了30多人,乘客像沙丁鱼似的挤在这个大 罐头盒里,车内站着的人竟难以找到立足之地。我联想到有研究生撰写的关于居 民环境意识的论文中曾指出,居民环境意识的提高是多方面因素共同促成的结果。 这样的结论当然是无法驳倒的,但就环境的物质方面与其他精神方面的因素相比 较而言,环境意识的转变首先最需要的一定是物质方面根本性的改变,而不是其 他。从这个意义上可以肯定地说,没有物质的文明就没有精神的文明…… 我们要去的目的地是一个叫甘旗卡的小镇,归通辽市管辖。通辽是内蒙古的一个 地区级市(原来叫哲里木盟),甘旗卡就是通辽下属的科左后旗政府的所在地。 在沈阳西客站有大客车直达通辽。 8点整,大客车准点开出。临出发前从地图上看,知道我们应该往西北方向走, 可汽车一开起来,就真不知道它是朝着哪个方向走了。10点左右,汽车到彰武县 的西六乡八家子(这是从路旁的建筑物上悬挂的各种标牌所知),估计已经有一 半的路程,此处庄稼茂盛、绿草如茵,玉米、高粱长势良好,见不到一丝沙漠的 景象……沙漠在哪里,沙漠化仍然仅存在于我们的头脑中的概念而已;有人晕车, 是王文静,一个来自黑龙江伊春林区的女孩子,她说头晕,恶心,还吐了,好象 晕车的不光是她一个,另外的几个女生似乎也在难受着,这不是高速公路,颠簸 可能加重了她们的痛苦。 另外,这台大客车的设计上也有问题,我怀疑设计者的身材一定瘦小,两个座位 的间隔仅仅考虑了他自己个子的高低。谁要是个子高,腿根本就放不下去,前面 的座位后背当板紧紧地顶了后者的膝盖,有点像一具刑具。夹在中间的我必须不 断地上两个膝盖轮流去受刑,以使其中的一个膝盖有点缓解的空。我的内心有些 抱怨这个车子的设计目的只是为了多安排几个座位,多拉几个人,哪里有一点以 人为本的"精神",这是以自己为本,以多挣钱为本。 仍然没有沙漠的影子。车主为了多拉点钱,不断地在路上捡客,中间的过道已经 坐满了人,空间更加拥挤。好在挤在我身后的一位面色黝黑农村打扮的年轻人和 几位学生聊上了天,他们的谈话使我暂时忘记了痛苦中的膝盖。我感叹青年人的 心实在是太容易沟通了。 年轻人告诉他们,他是蒙古族人,叫胡黎泉,平时别人常叫他黎泉,他说,黎泉 顾名思义就是早晨的泉,清澈洁净,很美的名字。谁知,一位教过他的中学老师 在为他填写身份证时竟马马乎乎地也省略了那个关键的"胡"字,且想当然地将" 黎"改成了"李"字,于是别人便顺理成章地叫他李泉,却也名正言顺。早晨的泉 水成了李家的泉水。他也同意我们叫他李泉。通过李泉,我们了解了不少蒙古族 的生活与文化知识。比如,自治区以下的行政单位叫盟,盟以下叫旗(相当于 县),旗以下又叫苏木,再下面叫嘎查、最小的是屯子(可能不是一级行政单位 了)。他还讲述了今天蒙古族人的大概生活状况:他家四口人,父母亲,还有一 个23岁的哥哥。家里养了几十头牛,几十只羊,几十只鸡,还有狗。每人分得8 亩田地,还租了8亩。这40亩的每年的收成还不错,但要靠天吃饭。去年收入的 玉米有100多麻袋(我估计有近两万斤)。 他读到了高中,两次高考均无功而返。他幽默地说,内蒙的教育质量在全国最差, 而科尔沁地区在内蒙古又最差,他的班级在他的学校又……于是,他便不再高考 了。看到我身边的同学,年纪和李泉相仿,我的心有点伤感,他说的有道理。不 仅教育,在很多方面,农村都与城市有明显的差别,这种差别体现出两类社区的 社会不公正……,而真正受到影响的就是这些进入社会机会方面的机会不平等…… 谈话中,已到章古台,这个地名对每个考察队员来说,最熟悉不过,是我们从内 蒙返回要停留的第二站,据说,这里有个中科院的沙漠研究所。但在公路两边, 却仍然无法看出沙漠的征兆,我有些盼望沙漠了。 11点,车到阿尔乡,这是一个乡镇,哪个县哪个省的还不知道。从地貌上看,这 里已经有点沙漠的意思了。地表植被不多,一个一个的被当地人叫做坨子的大圆 丘上长着灌木及各种荆棘类的植物。但也有大片的稻田,告诉我们这里并不十分 缺水。生态学教科书中提到:决定一个地区是否沙漠的主要限制因子就是当地的 降水。 从沈阳到通辽的这条公路,和一条铁路始终平行。当汽车离开304国道左拐并穿 过一个铁路道口后,就到了甘旗卡。以至于都令我们吃惊,这么快就到了。下车 竟没有来得及和李泉告别,他还要继续往前走,到通辽,再换车,再向北……。 祝愿他生活幸福吧。 甘旗卡的天很蓝,是那种真正的没有任何杂尘的那种蓝色,可以用纯净或洁净来 形容。这里几乎没有空气污染。同学们也都说,沈阳和甘旗卡的天空根本就没法 比。 甘旗卡人给我的第一印象是,淳朴、善良,这两点足以是我们感到内蒙人可亲、 可近、可信。 这一点可以从我们的吃住的安排上看出来。我们住进了这个旗的最好的宾馆--后 旗宾馆,看样子是旗政府开会或招待上面来人的一个"五星级",倒不是我们过于 奢侈,负责财务支出的两位同学过于出手大方,而是这里的物价太便宜。三个人 的包房,包吃包住每天只须22元,还可以洗澡。大大出乎意料。 下午同学们可忙了起来。先是找到旗政府办公室的一名姓白的副主任,后又找到 了正主任,周丹告诉我,他的名字叫包建平。从长像上看,这两人都像是蒙古族 人。两位主任均热情,诚恳,表示要大力帮忙。虽然主任们的官腔严重(这确实 该公事公办),但仍然有条不紊地将我们具体地介绍到林业(因为要考察沙地)、 宣传部(要在今晚科左后旗的商业闹市区宣传我们带来的材料和进行问卷调查)。 我是随周丹、李楠去的宣传部(这种组合纯属随机性的巧合),而其他的人去了 哪里就一点也不清楚。凭猜测是去了林业局联系明天去沙地的事。后来才知道他 们的行踪--旗林业局派了一台越野车,拉上他们去了离甘旗卡不远的沙地,让他 们先看一看。 去宣传部的目的有两个。一是要争取当地部门的同意--允许我们搞一次这样的活 动,二是想让他们帮忙,弄到几张桌子,以便可以摆放挂图和让答问卷者能够有 个写字的地方。前一件是事容易而后一件事难。宣传部最早接待我们的是一位姓 吴的女股长,极其热情,而且具有很强的环境意识。就是她悄悄地告诉周丹,如 果李部长不是很积极的话,她愿意尽力协助。好在李部长也同样热情,在看过了 同学们做的宣传画后,大加赞赏。但同样又将我们介绍给了旗环保局。让我们去 找张天利副局长。 见到张局长时已是下午5时。张局长果然不负众望,很快就联系到附近的一所小 学校,使我们顺利地借到了四张小桌和两个小椅子。宣传加上问卷的地点选在了 科尔沁商场,看上去是这个小城的商业中心。 同学们的热情令我吃惊,也感动。他们轮换着吃饭,在用简易的小桌子搭起来的 宣传栏前,向围上来看热闹的人发放问卷,帮他们解答问题。十分热心、耐心。 这种情景会使任何对环境保护事业感到为难的人增添信心。这时已是傍晚,但天 色尚未黑下来。说来也巧,或者说也是一种绝妙的讽刺。就在科尔沁商场的门前 我们宣传点的旁边,有两个人在耍猴,一个穿脏且破旧的蓝色汗衫、另一个穿着 一件褪了色的旧迷彩服。每人手中都牵着3只小猴。先是那个穿着兰汗衫的人在 粗鲁地吆喝,呵斥着可怜的胆战心惊的猴儿们表演各种动作。这小子不但缺了一 只右胳臂,更是十分地缺德。他对待小猴儿们的办法就是一个,用鞭子抽。打得 猴子藏头缩脑,又不得不听指挥。我清楚,我们现在是遇到了一个严峻的挑战, 耍猴儿这事儿究竟该谁来管?是公安局、街道派出所、还是法院?的确没有一个 说法。如果我们强要禁止这件事,该怎么管合适。我们有对耍猴人执法的权利吗? 没有。更糟糕地是,我们的法律中对这一类残害动物的行为根本就没有一个规范。 但这事今天是让我们遇上了,就必须管。这很像警察遇到了小偷,不论是在什么 地方、什么时间都有义务去管、去抓。不能让虐待动物的行为在我们的眼皮底下 横行,否则,要我们环境保护人有什么用。于是悄悄地告诉万松钱--沈阳电视台 的随行记者商量,打110报警。 尽管是虐待动物,由于电视台记者报警,当然会受到警方的重视,答应立即到场。 趁警察还没来之际我抓紧抢拍了几个这家伙残暴小猴儿的镜头。其中的一个特写 镜头最精彩,将这个家伙活脱脱的歹徒嘴脸钉住--立此存照。 我将会在课堂上向我的学生们放映这几幅照片。 回到后旗宾馆,洗澡、打字,睡觉…… 谁知洗澡还出了事儿,天气正热,七月流火,但洗澡水也热得能煺小猪,问起原 因,是根本就没有凉水。真是奇怪,烧那么热的水,既浪费能源,又让人无法进 身,凉水管不知为什么就是不好使,哎!这糟糕的管理水平…… 2001年7月27日 星期五 晴 少云 去沙漠 今天的行程,按照计划是考察沙漠,昨天,于军和邱菊等几位"头领"与大家商量 了一个晚间也没有个定夺。初步定是兵分两路。一路去大青沟,另一路是去伊胡 塔;我是主张后者,之所以去伊胡塔;因为那里有真正的沙漠……。 去沙漠实地考察的时间是10点。这之前的一个多小时,同学们联系了在旗政府礼 堂举办关于环境尤其是沙漠化问题(知识)的一个讲座。讲座的对象是旗政府委 派四中的一位关老师临时召集来的一个班的学生。诺大的一个礼堂,仅在前几排 做了大约30多人。我一直不赞成强迫学生来硬听某某人的讲座。但我看到那一个 个幼稚但可爱的小小学生,看到考察队的成员,李楠、高健、周丹、王文静、王 晓峰、康永辉、王兆伟、邱菊、于军、温柔等人"温柔"耐心地和这些中学生们交 谈、教他们如何填写问卷。6位考察队员联手拉起6张宣传画,王文静--文静地 (晕车时的状态早无影踪)讲述着其中的内容。小同学们听得十分投入,我相信 这次讲座活动的效果很好,这个团队的活动很有效率,也很有感染力。 结束讲座,准备出发。原定的两路人马因为一点最新的信息而合兵一处。最新的 消息是周丹和李楠带来的。据旗环保局孟副局长(一位很干练的女同志)讲,这 个科左后旗沙漠化最严重的或者最典型的地方是满斗,一个距大青沟国家自然保 护区很近的村子。看满斗即可观沙漠化以及治理的全貌。 去满斗是包了一台中巴车去的。司机一直将我们送到满斗村(蒙语称嘎查)的办 公室。接待我们的是满斗的鲍书记。 据鲍书记说,满斗过去是个苏木,自去年底,旗里实行撤乡并镇,现在的满斗归 属于甘旗卡镇管辖。在简略地介绍了满斗的概况之后,鲍书记陪我们去看了距离 满斗村大约有3公里远的沙地。如果不是向远处看,而只是看近处,根本无法想 到沙漠就在近在咫尺。附近的庄稼茂盛,玉米、水稻。机井轰鸣,地下水汩汩地 流进稻田。问起当地的农民,说地下水位只有3-4米,此地并不十分缺水。过了 几片庄稼地,便是一片草场。有几匹马在悠闲地啃着青草,这一副情景是城市里 的人无法看到的。这里可以望到远处那明显的沙漠,高高的黄色沙丘与青青的绿 草形成鲜明的对比。虽然说远处,其实并不远,沙漠距离满斗村不过3公里远。 看到沙漠,同学们有些兴奋。我也一样。虽然说,沙漠化是亟待治理的现象,否 则将危及到人类,就现在而言至少是附近人们的生存。但毕竟是第一次见到真正 的沙漠,说实话,就自然景观而言,沙漠也有其内在的美,这种美足可以与海洋、 与森林、与草原或者峡谷相提并论。看到无际的沙漠,很容易令你进入大漠孤烟, 长河落日的意境,使你联想到"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誓不还"的壮观。但我 此时却无法达到这样的情景交融。我知道,与今天大漠的美丽相伴随带给人们的 还有可怕、恐惧,和无奈。 学生们在拍照片,或者从一个沙丘的界面(斜面)上向下滑,同鲍书记聊起来, 他似乎对治理沙化充满了信心,但我却很难从那一株株弱小的微细的锦鸡儿(治 理沙化的一种草本植物)看一个美好的未来。 说实话,满斗的沙漠虽然典型,但面积却不算大,我猜想,我们还没有到达真正 的大漠(那种一望无际的令人心悸的沙漠)。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沙漠的模型而已。 但仅仅是这样的一个模型,就足以使你感到沙漠与人的关系是如此微妙,如此紧 密。我的面前,一半是草场,一半是沙漠。我们伫立在沙丘的顶端,风吹沙动, 你会看到微型的沙流在脚下移动、流走。这是典型的流动沙丘。科尔沁沙漠每年 从西向东推进几公里,这里距离我们居住的沈阳不过200公里。假如不加以治理, 几十年后,沙漠将毫不客气地淹没这个东北最大的都市。居住在沈阳里的星期天 可以去逛中街、太原街的女士和那些在青年公园划船的对对情侣们能感到这种威 胁吗?肯定不会。 不仅他们不会,就是身临其境的满斗的住户(居民)对沙漠的感受也不像我们想 象的那样严重、那样恐惧,人们仍然在生活,在谈笑……。这种对待沙漠的态度 在后来的章古台采访时又遇到过。如何评价?说这很像从凉水锅煮起的青蛙,已 经慢慢地适应了这个逼近的危险,还是人们见怪不怪,司空见惯了,或者不客气 地说,我的同胞们实在自私,对涉及到公共的环境问题,一直是处于麻木状态。 总之,我可以告诉我的读者、我亲爱的同学们,我们的社会公共环境意识确实有 待于提高。 我看到有些同学们在用空的矿泉水瓶装沙子,似乎是准备带回去留做纪念或者送 给别人。我只是看,用心在感受,据说澳大利亚人一直不主张治理沙漠,他们将 沙漠看成是一种自然景观。但是,在中国不行,在科尔沁不行。这里过去是水草 丰茂、牛羊成群的美丽大草原,主要是由于人为的过度开垦、过度放牧,植被的 破坏而造成了今天的沙漠化,且我们人口众多,我们无处可逃。防止沙漠化应该 是一项严峻的迫在眉睫的任务。 令我感动的仍然是这个群体成员的心态。其实,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并不知道饭 店的女主人究竟要收多少钱。而且由于饭店就设在鲍书记的"办公室"的隔壁,实 在弄不清楚这里面的关系。加上我们饥渴难耐,见到饭菜就是一顿狼吞虎咽,谁 还问多少价钱。等到添饱肚子才知道这两桌饭菜要140多元。此时已是哑巴吃黄 连,有苦说不出,只好如数"买单",据掌管财务的王文静说,她们还没有什么发 票。值得说的是,在回来后(我们的各种行李包裹都"寄存"在吃饭的地方),当 女主人中的一位(招待我们的是姊妹两个)提出她很喜欢我们穿的印有"沈阳高 校环保社团联合会"字样的文化衫时,同学们竟将只剩下的最后一件送给了她, 她的这种精神需求得到满足时的高兴神态也深深地感染了我。我也为她而高兴。 当考察队决定去大青沟时,鲍书记帮助我们找了一台汽车,又陪送到了目的地。 靠他自己在当地广泛的社会关系,使这个考察队享受到了免费进山的待遇,以至 于连我也无法对"关系"二字的好坏是非加以评价,我也的确不想这些了。因为大 青沟已向我们张开了双臂,正欢迎我们的到来。 2001年7月28日,星期六 晴 在大青沟 按原定的行程计划,今天要考察大青沟,下午去章古台。来大青沟,与其说是考 察,不如说是旅游,是游玩。对于这些年轻的大学生来说,这样的"考察"才轻松, 才过瘾、痛快。于是,从早晨起来,同学们就忙着安排自己的计划--有几个人趁 着别人吃饭的空,跑去骑了一个来回的马(大概要支付几十元的费用)。讨论后 基本一致的意见是先去漂流,然后在去探看大青沟自然保护区的生态。这个大青 沟的漂流可是大大地有名,同学们早就做好了各种准备,换短裤,穿"便衣",似 乎是要在漂流中大打一场水战。我没有去。原因有两个。一是年龄大,已经过了 好玩的季节,不是太想玩;二是我想趁这个空将前一天没有记完的考察日记记完; 还有一点想法就是,如果我去的话,我也担心他们可能会玩得不开心。给年轻人 一些自己的时间,让他们去随意地支配,该有多好。我想上帝也会这样做的。 不巧的是,当我打开电脑时,正好赶上没电。后来知道,其实是这些旅店老板想 得实在周到,一到白天就停电。可能也真就没有一个像我这样的来大青沟不去游 玩而是要留在屋子里要什么电的。不过这样也好,索性就不要写什么牢什子,干 脆就去大青沟。这叫就坡下驴,本来我不是十分地想进这个大青沟的,这回有了 个"没电"的借口,也给自己找点时间去大青沟底看看(我的旅游方式主要是"看 ")。 我住的这个小旅店和大青沟原始森林公园的入口很近,只隔着一条马路。但即使 你进入了公园,沿着石头铺就的一点甬道走到沟边的时候,仍然找不着这个大青 沟的"沟"究竟在什么地方。我一连问三个人,都回答,就在这里,才确信我已经 到了沟边。 在进入沟底之前,我远没有真正地进入"旅游者"角色。这些年来,走南闯北地也 到过不少地方。但说实话,我对一些很"火"的旅游景点比如海边、山谷的,什么 名胜古迹的,有些实在是享受不起,欣赏不了。哪里是旅游?哪里是看风景?分 明是活受罪。到处是人,人挤人,人碰人,人看人,不少旅游区疏于管理,设计 者水平极其低下。试想,当把你累得腰酸腿疼,走得昏头涨脑之际,所"欣赏"到 的尽是那些很拙劣的低级的"现代古迹",再加上随处可见的旅游者垃圾,你哪里 还有心思来欣赏,来品位,来评价?当时没有晕倒,没有反胃呕吐能咬牙挺住逃 出一条性命就算不错。 但凭心而论,大青沟的确不愧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这里的自然生态景观实在是 太值得看了。因为是一条沟,就沟的横截面而言,像是一个上宽下窄的梯形。这 个梯形的上边的长度,也就是大青沟的两个沟沿的宽度估计也得有几百米宽。行 人是沿着一条用青石板铺成的曲折迂回的台阶,拾级而下到达沟底,或者可以说, 人是从没有森林的高处逐渐地下到森林中去的。与其他的高山的景点不同的是, 游客不是先爬山,而是先下到沟底,要进沟底去感觉自然的亲切。我来的时候已 过9点,据说,如果是清晨来这里会见到沟里有云雾在飘,我相信。无论天气多 么炎热,下到沟底都会感到凉爽。不仅是因为各种各样的树木和野草密布,遮挡 了阳光,而且沟里有一条不小的溪流,空气湿润,适合于各种植物生长。更令我 感到惊喜的是,竟然很少有人。进入到沟底的绿色之中,会使你立即忘记了城市、 高楼、车站和广场,忘记了人世间的烦恼。在这里,你能看的是松树、松鼠、香 榆和稠李子,是各种密密麻麻的以各种姿态充分享受水分与阳光的花和草。尽管 我不懂得植物学,无法区分各种树木的名称(有很多的树木都挂有说明树种等的 标牌),但我清楚,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未受到砍伐的,各种生物可以自由地展 现自我的生物乐园。我打开数码相机,轻轻地将我喜欢的各种姿态的花草、树木、 蝴蝶和正在腐朽中的倒木拍摄下来,这些精美的图片将保存在我的笔记本电脑中, 或者自己欣赏,或放给我的学生们观看。我感觉这很值得,很有趣。在沟底呆了 很久,但不累,只感到心清气爽,舍不得离开,感到这里的一切都应该仔细地去 "看"。这才是真正的旅游,是能从"旅"中找到"游"的旅游。 在下午2点钟左右,我回到了地面。这些漂流的勇士们似乎也是刚刚回到旅馆, 看上去个个疲惫不堪,有的已丢盔弃甲。很容易看得出他们的困倦、劳累和饥饿。 可是据说我们必须要赶3点的汽车,而且要去的目的也不是章古台而是阿尔乡。 原因是星期天,章古台的接待人员根本就不上班,无法接纳我们。趁无法去章古 台的机会,去阿尔乡考察农户也是个好主意。而去阿尔乡就必须先到甘旗卡--科 左后旗我们曾经住过的那个"五星级"宾馆。于是这些连中午饭也未来得及吃只顾 依偎在自己的背包上打盹的考察队员又被叫醒,赶紧上车,去甘旗卡。 到甘旗卡住下后的偶然遭遇,使我们改变了随后要去阿尔乡的预定行程。原来就 在这个宾馆里,还住着6位日本人及1名翻译,还有一位通辽市一个旅行社的姓高 的总经理。头脑灵活的沈阳电视台记者万松钱弄清了他们的行踪。原来,这几位 日本人是来内蒙古通辽市库仑旗的一个叫做瓦房牧场的地方来植树的。东京有一 个叫做"绿化网络"的非营利组织(NPO)。这个组织是1999年夏天开始筹备, 2000年1月份设立总会并开始工作。目的是帮助中国的科尔沁地区治理沙漠。从 他们的一份材料上可以看出其组织的宗旨--他们认为,环境是无国界的。科尔沁 是距离日本最近的沙漠。科尔沁地区过去是草原,只是因为人为的原因才变成了 沙漠。而且这里处于半干旱半湿润的地理位置,通过植树造林是可以制止沙漠化 的进一步扩大,并有可能恢复自然的生态平衡。他们组织的绿化队这种形式也很 有特色。所谓绿化队是从日本招募来中国旅游的人员,大约10多人一队。这些人 的行程大约一个星期。先是从日本到达北京,游览3天后,在乘飞机到通辽。在 他们选定的瓦房牧场栽树3天。总的思路是这些从日本来的旅游者自费来旅游的 同时要到科尔沁来栽树,是带有旅游性质的植树活动。这样一举两得。既可以旅 游,又满足了这些人爱护环境,保护环境的这个心愿。我们碰到的这伙人似乎是 第六个团队,不过这次的人数没凑够10人。 考察队的"领导"们经过讨论,决定在明天的上午,和日本人一起去植树,而不是 去阿尔乡的牧民家访问了。这个临时决定,使我们有机会了解和接触"绿化网络", 就从同学们的心情来说,也非常愿意去栽树。 2001年7月29日,星期日 多云 在库仑 科左后旗(甘旗卡)距库仑旗的瓦房牧场大约有50公里,我们和这6名日本的旅 游者加上随行的翻译一起分乘两辆汽车。一辆是印有"绿化网络"字样的中吉普, 另一辆是很舒适的"依维柯"。车很好,路也很好。柏油路并不算很宽但质量不错, 看上去新修不久。这几年中国的公路在大上快干--有一句顺口溜称"要想富,先 修路"。这很像七八十年前的美国和四五十年前的日本。中国修这么好的路的确 对发展经济起到了积极的作用。但一想到美国的高速公路竟占用了可耕地的1/10, 我不禁有些担心。中国的国土当然可以同美国相比,但人口却无法相比。看到路 旁庄稼地绿油油地玉米飞驰而过,想到在夏天里蛰伏而在春天狂风下肆虐的活动 沙丘,再联想到我们的各种建设建筑使可耕地迅速地减少。心情很是复杂。 "绿化网络"在通辽的负责人叫斋藤睛彦,50多岁,精练、认真。还有一个20多岁 的年轻人叫大龙隆司,名片上写的是绿化网络通辽事务所所长,但总的感觉是斋 藤是这里的总负责人,而大龙隆司则是具体干事的。据翻译介绍,这个斋藤睛彦 曾在距包头不远的恩格贝沙漠植树十年,是从那里被介绍到科尔沁来的。而介绍 他们到这里来的人是北京农业大学的王教授(后来在章古台的固沙造林研究所见 到一位叫做王战的林业生态学教授,不知那个介绍人王教授是不是这个王战教 授)。要这样说,斋藤应该认识那位著名的日本教授远山先生。报纸及杂志上都 曾详细报道过这位远山教授来中国恩格贝植树的传奇故事。 今天的植树任务并不多,大约只有100多棵樟子松树苗。我们13人加上6个日本人, 还有两名当地的牧民(或者是农民),用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干完了。因为是沙地 上栽树,挖坑十分容易,而且栽的是2年龄的小樟子松树苗,很小,所以挖的坑 不大。就劳动的强度而言,的确不大。甚至一位60多岁的日本老太太也就是看着 别人干活,根本就用不着她动手。从这个意义上说,所有的日本人来这里栽树的 主要作用在于其象征性意义。去年栽种的3000亩松树林。其中90%多是雇佣当地 的农牧民们来完成的。值得提及的是日本人的工作态度和植树的科学方法。斋藤 先是讲了一通植树的意义,对来自日本和中国的植树志愿者的行为加以肯定,然 后是大龙为围观的这些人做了个示范,细致地讲解该如何地挖坑,怎样摆放树苗, 以及浇水和培土的方法。然后再认真地观看各位的动作。他似乎是为了证明他的 工作,或者也是为了鼓励他人该树立起信心,专门带我详细地查看了去年他们栽 种的已经成活的樟子松树苗。应该肯定地讲,绿化网络的工作是成功的。他们事 先有一个很完整而合理的计划--在沙漠上划出一个一个的长方形(每个面积为 100米×330米,相当于3.3公顷),日语叫ュニット(发音为由耐淘--估计是来 自于这个日本环保组织自造的用于表示联合网络之意的英语Uni-net)。每个"由 耐淘"中打一口机井,可以保障植下的树能够很方便地浇上水。他们为了使栽种 的树苗不被牛羊所啃伤以及为了恢复这里的自然植被,在为他们划定的栽种土地 上竖起了围栏。两年下来,证明这种"由耐淘植树法"的效果非常明显。围栏内的 草及栽种的树苗已经成了绿色,令你不敢相信这绿色下面就是沙漠。而围栏外则 是一片光秃,沙地依旧。我在这里连续拍摄了几张照片。读者可以清楚地看出这 种对比。 我们参与这次栽树的另一个收获是几个环保社团成员和大龙隆司有了较深刻的交 往。据大龙说,他们在这里植树以来,只有附近的瓦房牧场的小学生和甘旗卡的 某个中学的一个班的学生来过。出此之外,就没有任何人来了。他希望沈阳高校 的环境保护社团的同学还来这里,如果可能,绿化网络也会支持一部分资金。我 看几位与大龙"谈判"的同学也都在考虑,相信他们会有个自己的主意。恐怕这次 回来后的总结报告在各校巡回展出或进行演讲时,会提出这个问题供沈阳市各高 校的同学们讨论的。 我想,假如我是一个在校的大学生,再假如我的经济状况并不十分困难,我又的 确有出来长长见识的想法,自己掏一点钱,社团再筹集一点钱。在全市的各高校 凑齐10多个人,组成一个我们自己的绿化旅行队,该不会十分困难。问题就是要 看我们是否这样想,和是否这样做。 在甘旗卡的旅馆吃过中饭(这几天,不仅同学们的饭量见长,我也一样每顿都很 能吃),便决定去章古台的沙漠研究所。从甘旗卡去章古台可以坐汽车,也有一 趟从通辽到锦州的慢车路过这里。但从票价来看,明显是火车便宜。从吃饭、住 宿到乘车,负责财务的两位女同学--王文静和周丹可谓是精打细算,能省就省, 几位团体的"要人"商量的结果是乘火车。说到这里,我很想谈谈这次考察的意义 (这是考察队员李楠很认真地问我的一个问题)。其他收获暂且不论,仅就同学 们的自立或者说独立的个性培养这一点来说,出来考察就有其十分重要的意义。 我们常说大学的教学要从应试教育向素质教育的方向转变。这样的理论在课堂上 讲上一千篇也不会有什么实质性的收获。而出来真正地接触社会则不然。如果说, 每个同学都能有机会来进行一次这样的"社会实践",那么他一定会成熟得多。其 实这个想法在我和同学们一起背着背包,在有些疲惫地走向火车站的路上时,就 已经产生了。如果说可以把这种考察方式看成一种"吃苦"教育的话,那么应该说, 我们的大学里能为同学们提供的吃苦机会实在是太少了。 说到这里,还要提一下我的另外一些感受。这个社团的所有成员,确实都有着强 烈的保护环境的使命感。从他们的行动的每时每刻都可以看出他们是真诚的,认 真的。无论是栽树劳动,还是平时的乘车或就餐,保护环境是第一要考虑的事项。 这种无形的力量不仅使同学们之间有一个互相激励的机制,也在社会上起到了良 好的作用。 火车在下午4点半到了章古台站。打听当地的居民,说章古台的沙漠研究所距离 火车站不到2里路。可是我们背着包走了近30分钟,似乎很远很远。估计我们已 经是十分劳累了。 总算见到了沙漠研究所的四层楼房和这个大院。直到现在我才知道,章古台的沙 漠研究所不是中科院的,而属于辽宁省。其全称叫做辽宁省固沙造林研究所。 一进大院,便看到一面影壁碑墙。大理石砌成的长方形石碑本身就使人产生一种 历史的凝重感,上面草书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大漠风流。透过此碑文,可以使 人产生许多联想--这个研究所的人和他们所从事的工作状况及其蕴涵的内在价 值……。 研究所的赵副所长接待了我们。有人也称呼他为赵场长--似乎是某个林场的场长, 究竟是副所长还是副场长至今也没搞清楚,但他的年纪到是没有搞错,和我同岁, 今天47。他热情地为我们安排了吃饭和住宿,使我们能从容地吃上可口的热饭热 菜,不止一位同学说过有一种到家的感觉。 赵副所长很健谈。他说,这个固沙造林研究所是个事业单位(似乎是归属于辽宁 省林业厅),建于1952年,明年是建所50周年。这里为辽宁省乃至我国治理沙漠 方面作出了重大贡献。这里生活很艰苦,但这里的人却能够与风沙搏斗几十年毫 不退却,造出大片大片的人工林,锁住了沙龙。有一本书(好象还拍过电视剧) 叫《大漠风流》,写的就是这里的人和事。这里有一位叫做刘斌的老所长在刚建 站时(建立之初叫做固沙造林实验站)就来到这里,一直工作到逝世,他的遗愿 是要求将自己埋在这里,看着同志们继续治理沙漠。刘斌是个老革命,干部级别 很高,当时(50年代)上级曾为他配置了一台吉普车。他几乎不坐,而常常是坐 着毛驴车到沙地里和同志们一起劳动、一起植树。赵副所长说这样的干部在今天 已经不多了……。听到这里,我有些清楚"大漠风流"四个字的含义了。我禁不住 想要立刻就去看看刘斌的墓碑,去探望、拜访这位大漠精神的典型代表……,到 他的坟前站上一会,用心与这位大漠英雄交流,告诉刘斌前辈,并想证实这一点 --只有对人民作出有益、对社会发展有重大贡献的人和事,历史才不会忘记、民 众才不会忘记。历史长河的巨浪会毫不客气淘汰很多的人和事,尽管有些人非常 希望能赖在这里不走,想青史留名,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或社会的变迁,那些不为 民众和社会服务而只会通过各种手段以权力谋私的沽名钓誉者必定会烟消云散, 但这里的大漠精神会永存。 吃晚饭时,还见到了几位沈阳农业大学的毕业生,都是男生。一位是去年毕业来 这里工作的,还有三位是刚来的,到这里还没有几天。今年刚来的三位都是林学 系毕业的。看上去还有些拘谨,不太适应。这里不仅仅是一般意义上的荒漠,可 能还是心理意义上的荒漠。诺大的一个研究所大院,几乎见不到女士。想想其他 的同学,考研的考研,去大公司的,留大城市的,如果不是将治沙作为自己的终 生追求的奋斗目标,他们很难在这个苦地方呆上多久。恐怕政府或这个具体的研 究所在这方面是要有所考虑的。 2001年7月30日 星期一 空中有薄云 在章古台 同学们与赵副所长协商的结果是上午参观,下午去沙地考察。参观的地点及安排 是;实验苗圃、大一间房和万亩林场。为了这次参观,赵副所长动用了所里仅有 的三台车和几乎所有的员工(此时正值"林"闲季节,绝大部分职工及领导都在阜 新市休假)来照顾我们。 实验苗圃的负责人叫赵晓明(音)。30多岁。他92年林学专业毕业,已经在这里 工作了10年。从他对苗圃的全部生产过程的熟悉程度,看得出他业务(技术)上 十分熟悉。他介绍时的语音和语气充分显示出他的自信和对他工作的热爱。他说, 这个苗圃是东北地区(也可以说是全国)最大的樟子松育苗基地,苗圃已有几十 年的历史,是先有这个苗圃,而后才有的实验站。这个苗圃每年可以为新疆、内 蒙古及其他三北地区的各省份提供650万株高质量的1-10年树龄的树苗。关于章 古台的松树苗的质量,昨天上午在瓦房牧场植树时听大龙隆司介绍过,这里的树 苗成活率高,他们栽种的2年龄的松树苗,成活率竟达到了90%以上。我在植树的 现场看过这里售出的树苗,也见过从其他地方买的树苗成活率低而大批死亡的干 树枝。这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浪费,而是事关沙漠治理进程的大事,可谓"树命关 天"。 在赵晓明的苗圃里,我们参观了他引进国外最先进技术而进行的樟子松育苗对比 实验,从他对国内技术尤其是材料技术的抱怨能反映出我们在这方面技术上的差 距,同时也能感受到这位林业技术工作者想急于提高我们育苗技术的复杂心情。 我们在实验苗圃呆了好久。参观、听介绍、拍照。赵晓明为了让万松钱能拍到一 个好的镜头,还特意打开了喷灌装置(其实,樟子松是一种耐干旱耐贫瘠的树种, 不宜经常性地浇水,这也正是它能适应于沙漠被用于治理沙漠的树种的原因之 一),一时水柱旋转、水雾翻腾,翠绿的松树苗笼罩在一片白色的云霭之中。 离开实验苗圃,来到大一间房林场。据说这里原来十分荒凉,只有一间较宽大的 房子,故得名。40年来,这里的几千亩沙地上都栽种了密密麻麻的樟子松,一片 片四季常青的森林曾经是这里的骄傲和治沙成就的最好写照。但是今天的这一切 都变了。如果说刚才参观实验苗圃会使你对治理风沙的未来充满信心,现在所看 到的景象却会令我们伤感、心痛甚至有一些失望。 刚才,一位林场的老工人向我介绍说有很多的樟子松已经染病,枯萎而死亡时, 我还没有想到问题的严重性。等到我们等上了望塔向下俯瞰时,才感到所谓松树 枯萎这个现实的可怕程度。四周一望无际的樟子松林几乎全部枯死(研究所有人 说枯死的比例是50%,但仅从感觉上看,恐怕绝不止这个数值),令人惨不忍睹。 这是这个研究所50年来几代治沙人的汗水、心血与希望,松树的枯死病像一柄重 锤砸向每一个关注沙漠的人的心。据说,现在已经有科研立项,要研究樟子松的 枯死原因,而且要尽快地得出科学结论。这涉及到我国的其他地区治理沙漠所栽 种的更多更大面积的樟子松林。也就是说,这项研究的意义不仅限于一个章古台 研究所的一片林木,而是具有更大更重要的价值。我期待这里的科研人员能够尽 早得出结论,找到病因,我也相信他们会通过自己艰苦的努力重新塑造自己和沙 漠的未来。 上午的最后一段时间去看了万亩林场。说到万亩林场。又另是一番景象。原来, 最早出现松树枯死病的就是这里,今天的这个林场已经全部伐光--皆伐,将这些 枯死的树木像剃头一样的剃光,然后再植上新树。至于植什么样的树,已经有所 考虑。这里不再是过去的单一树种,而是针叶阔叶混交,尽量地增加植物品种的 复杂性。刚才在大一间房时就有一位技术人员谈到他们现在初步得到的结论是将 这种病叫做樟子松衰老综合症,与植物的生理干旱(地下水位降低)、树种单一 (没有落叶而无法增加土壤中的腐殖质)、机械损伤(松毛虫过多)都有关系。 形成明显对比的是那些针阔叶混交林中的樟子松没有像这样的大面积死亡。其实 生态学中的基本原理中早就有这样的理论,一个生态系统的成分越复杂,这个系 统的稳定性就越好。在库仑旗瓦房牧场植树的日本绿化网络在最初设计植物品种 的方案时就考虑到应以大青沟的自然生态系统作为摸板。看到万亩林场今年栽种 的枫树、松树等树苗成活率很高、长势良好,赵副所长很有信心的说,也许用不 了十年,这里又将是一片森林。这里不仅要栽种一般的针阔叶树种,还要栽种各 种果树。到那时你们再来,就有新鲜的水果吃了。可以这样说,研究所的人员栽 在万亩林场的各种树苗就是未来这个研究所的希望。国家、家庭、人和各种事都 一样,不怕受到挫折,就怕没有希望。想到这里,我心稍安。但在乘车回研究所 的途中路过大一间房,再次见到那些成片的枯萎松树,我的心仍在痛。好可惜的 松树啊! 写到这里,最需要补充的是,在上午看完实验苗圃后,赵副所长还专门带我们去 瞻仰了刘斌的墓碑。 刘斌墓就修在从苗圃到大一间房林场途中紧靠路边的一片向阳坡地,修建风格使 其很像一所在烈士陵园里常见的小型的烈士墓。在石砌的围栏内竖着一块长方形 的石碑。正面写有"刘斌同志之墓",背面写有他的简历和对大漠治沙的功绩。同 学们有的在轻轻地读者碑文,有的在默默地往小本上记着笔记,谁也不说话。我 建议大家一起向刘斌的墓碑行礼致敬。十几个人站成两排,默然肃立,恭恭敬敬 地向躺在这里的治沙英雄鞠躬。看到刘斌墓碑后的已经枯萎的大片松林,想到他 能立誓将自己葬在沙丘里的这份大漠之魂之志,再联想到为了治沙造林,几代人 在大漠中的前赴后继。我仿佛看到了一场人与沙激烈战争中的搏斗场景。刘斌就 是那指挥千军万马一往无前马革裹尸的将军,而那一株株枯萎的松树就像那一个 个阵亡的士兵。这样的生,平凡而伟大;这样的死,悲烈且壮观。我的喉头哽咽, 我担心喊不出鞠躬的口令,也担心模糊的泪水会夺框而出。我清楚我被刘斌的事 迹感动着,我知道我在景仰大漠精神之崇高,同时,我也相信,刘斌精神不死, 正如凤凰之涅槃,将在烈火中获得重生。 吃过午饭,同学们对下午的计划又有所修改。原定2点钟乘车去参观沙地。但几 位领导人考虑这里的沙地远没有前天在满斗看过的那么明显,况且这几天对农牧 民关于沙漠化危机意识的采访又进行得不够(他们带来了几百份问卷,只使用了 100多份),原因是碰到的真正的农牧民实在太少。讨论的结果是应该找到一个 村子去挨家走访一些当地的住户。赵副所长建议就到上午去过的大一间房。但上 午去的是林场,而下午去的村子。 十几个大学生分成几组,各自随机性地去采访家中有人的住户。我和王文静、王 晓峰,还有记者万松钱一组。 我们去的这家姓刘。一家三口,夫妻俩还有个20岁的儿子。老刘50岁,老伴比他 小个一两岁,身体都很好。老刘告诉我们,他一家是这里的老户,在这里生活了 一辈子,现在承包了村里的40亩地,好年头,收成好的时候每年能剩个几千块钱, 但去年不行,天太干旱。这沙地不怕涝就怕旱。今年的光景要看近几天能不能下 雨。今年春天干旱,但后来下了几场透雨,旱情有所缓解,庄稼长得还不错。但 近半个月来没雨,玉米旱得都有些打缕了。 老刘妻子对我们说,他们还有个女儿,比儿子大几岁,已经出嫁三年了,就嫁给 本村的一家兄弟哥们好几个中的那个老大。当时女儿出嫁时也没有跟人家要彩礼。 可现在轮到自己的儿子要说媳妇,就不行了。年初,有人给儿子介绍了一个对象, 儿子相中,全家都乐意。可这要把媳妇娶到家,怎么也得个两三万。这其中包括 要过彩礼1万元,还要为这小俩口买一台摩托车,是儿媳妇要的。其实,我一进 屋时就见到了停在西屋里崭新的钱江牌两轮摩托。这里道路平直,路况良好。距 彰武不过几十公里。很多人家都有摩托车,常见到有人在柏油路上"飚车"。这样 想来,说是为媳妇买的,但很大程度上是儿子骑用。 谈到沙漠对生产和生活的影响。老刘的回答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他说,他小时候 的沙子也是这样。可人们也照样地生活。刮风,也就是春天那么一两个月。只要 下雨,这里的收成就能有保证。王文静和王晓峰问的东西可就要比我与他们聊的 要专业多了。他们有个比较规范的提纲,基本的提问都与沙漠化及其对生活的影 响有关。 关于沙漠化及风沙,老刘妻子说的倒是比较具体、形象。春天刮大风时满窗台上 会落下一层沙子。炕上地下的,到处都是落下的沙子。怎么还不算大? 走出老刘家,正想去街道另一侧的一家房子看上去还不错的住户。恰好见到邱菊、 高健和王兆伟从这一家出来。于是我便随着邱菊这组到了另一家。这一家也姓刘。 小两口也就30左右。有一个3岁大的儿子。小刘放下手中的活,和媳妇一起回答 了我们的问题。家中新盖了两间砖房,那个废弃的旧房子因为没时间扒掉,缺窗 少门地仍旧立在那儿。家中各种破烂随地都是,连坐的地方都找不到,年纪轻轻 地两口子,为什么不把家里收拾得利索一些,实在是搞不清楚。我们看出小刘夫 妻诚恳、直率、也热情好客。对新鲜事物也很感好奇。从他们的谈话中也可以得 出其勤劳的结论。但为什么他们不将家里拾掇得整洁有序一些呢?为什么就能够 在这样肮脏的环境里生存下去呢?我实在想不出这种生活方式背后的社会或者文 化的原因。但是仅从逻辑上的推理,就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一个连自己家庭的 卫生状况都不去理会和关注的人,是很难对社会公众的环境改善做出贡献的。 …… 到30日晚为止,考察队完成了所有的考察任务。明天一早将告别章古台的固沙造 林研究所回沈阳。 我向各位同学吹了牛,今晚我来请大家去洗澡。因为在回研究所的路上我看到了 一个"大众浴池",离我们住的地方不远。谁知,吃过晚饭,这些年轻人都去了一 个由赵副所长为他们安排的所里的小舞厅去蹦去跳去唱了,竟没人理我这份胡子。 洗完澡,轻松了许多。考察队这一行6天虽说有点累,但说实话,我到了现在竟 然有些意犹未尽,有些留恋沙漠了。还没有离开,我就在想,假如明年还有这样 的机会,我还会再来。作为一名从事环境教育和环境哲学研究的教师,我一直这 样思考:保护环境、爱护自然是生活在这个地球上每一个人都应该做的,他们有 权利也有义务从事任何一项环境保护活动,有很多人都和我们一样,也喜欢有机 会到大自然中去,尤其是我国的在校大学生更是如此。但我们现实地讲,在今天 这样的机会并不多,就沈阳的大学来说,我盼望着,还会有其他学校的环境社团 也能参加到这个联合会中来,不是四所学校,而是更多的学校都加入进来,都有 机会来感受一次大自然的洗礼与磨练,都有机会能为环境保护尽一份力量。 但这要靠这些大学生自己的努力,他们的努力有可能会这样的活动更持久、更实 际、而且可以能让更多的市民大众也参加进来。我想,这样的活动一定会受到社 会的欢迎,因为,它是一个积极向上的健康的有益于社会和自然的活动。 2001年7月31日 多云有雷阵雨 回沈阳 清晨,为了赶上去彰武的汽车,同学们都没有吃上早饭。负责"后勤"的同学(此 时已是分工不清)买了水和饼干,一群人就站在路旁边等待边"进餐"。因为已经 基本上完成了考察任务,所以同学们都显得轻松,随意,这或许是劳动后的一种 享受吧。 8点半,大客车到达彰武。 9点多,租"金杯"中巴从彰武起程返沈阳,11点半,到沈阳。整个考察过程结束。 沈阳以外的同学,纷纷买票回家。 留下几位不走。于军、高健和周丹等整理资料。同学们要将制作好的图片作成展 板,还要将所有的资料制成幻灯片等。这是一个很麻烦的很艰苦的劳动。估计要 在开学之后,这份调查报告及其报告会在四所大学巡回演讲,至于其效果如何以 及究竟是谁来策划与导演、谁来具体制作,就都不知道了。 初稿完成于2001年8月1日, 8月5日最后改完。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