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dropin.org)(xys-reader.org)◇◇   医学与科学精神——从科学的定义说起   Bmuzy   在中医是科学还是伪科学的论战中,我始终感到迷惑的是,究竟科学的定义 是什么?论战的双方是否对科学的含义有统一的认识?就像物体是运动还是静止, 不同的人选择的参照物不同,判断结果也就不同。如果科学这一名词本身定义就 不明确,那么对于接下来的辩论恐怕很难得出结论。“科学”这个词,源于中世 纪拉丁文“Scientia”,原意为“学问”、“知识”。但科学至今还没有一个为 世人公认的定义。甚至有人认为,给科学下定义是无益的,也是不可能的。英国 科学家贝尔纳(J. D. Bernal(1901-1971)指出:“科学在全部人类历史中确 已如此地改变了它的性质,以致无法下一个适合的定义”,“科学不是个能用定 义一劳永逸地固定下来的单一体”。 1888年,达尔文曾给科学下过一个定义: “科学就是整理事实,从中发现规律,作出结论”。我个人觉得这与多数人对科 学的理解比较接近,尽管这一概念显得颇为笼统。早期狭义的科学主要指自然科 学,如今科学范畴在逐渐扩大,广义的科学还包括社会科学如经济学等以及医学 这类交叉学科。   如果承认科学是个外来语,中国自古以来并没有科学这一名词,那么可以说 中医也不属于科学范畴。但这种归类过于简单,又没有很强的说服力。是不是中 国古代文明中没有一点科学的成分呢?显然不是。中国古代四大发明,刘徽、张 苍等《九章算术》、祖冲之计算圆周率及他儿子祖暅计算球的体积有关的祖暅原 理,都与现代科学有关。中国古代数学在同时代有独到和领先的地方。与以证明 定理为中心的希腊古典数学不同,中国古代数学是以创造算法特别是各种解方程 的算法为主线。从线性方程组到高次多项式方程,乃至不定方程,中国古代数学 家创造了一系列先进的算法(中国数学家称之为“术”),他们用这些算法去求解 相应类型的代数方程,从而解决导致这些方程的各种各样的科学和实际问题。 (《中国古代数学的发展及其影响》中国科学院院刊 http://www.cas.cn/html/Dir/2005/04/05/6933.htm)   中医作为古代文明的一部分,中医理论似乎具备一些科学性或科学萌芽。中 医诊断有判断推理过程,“望、闻、问、切”,了解病人症状信息,根据以往经 验进行判断。中医的接诊模式与西医很相像,但这种判断严格说都有主观性和模 糊性。西医也强调问诊以了解病史,以及“视、触、叩、听”等查体。完善病史 和查体很重要,这些信息往往能对诊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例如病人有外伤史, 骨骼局限压痛、强烈疼痛不缓解应考虑骨折;高血压病史,突然出现心慌、憋气、 咳粉红泡沫痰应该考虑左心衰竭。骨折这类简单的疾病,医生不需拍X片90%以上 都能正确诊断,X片一般用于判断骨折类型以及帮助手术定位或测量等。西医在 病史记录上有更严格的标准和规范,例如血压、呼吸、脉搏、体温都有客观量化 指标,这方面中医可能有所欠缺。对于复杂疾病,光靠问诊和查体是不行的,因 获得的信息不充分,判断就会不准确。经常有异病同症,同病不同症的现象。西 医诊断除了症状和体征外,化验、医学影像等检查很重要,综合这些信息进一步 缩小诊断的包围圈。许多时候即使用上所有的手段,只能得出一些可能性诊断。 经常见到病人抱怨说花了许多钱做检查,甚至花1万元做了PET(正电子发射断层, 一种核医学检查),仍不能确诊,可见医学的复杂性。中医基本不存在明确诊断 的问题,当你因病去看中医时大部分都能确诊。中医大夫通常都能做出肯定性诊 断,因此特别容易令人信服。当然这种确诊都是想当然,不可靠的。因为中医对 疾病的分类都是主观臆测的、凭空想象的、缺乏诊断标准和客观依据的。不同的 医生经常给出不同的诊断结果,因此它的可重复性很差。现代医学追求的是科学 的严谨性,目前疾病诊断理想的状态是利用统计学原理给出疾病可能性的概率值, 建立计算机专家系统。但这样工程量浩大,需要对所有医学数据进行统计,这些 研究基本还停留在实验阶段。偶尔能够看到一些计算机辅助诊断的软件用于某类 疾病的诊断,比如乳腺癌、肺癌。估计这类医学专家系统将来会普及临床。可能 性诊断在科学上是严谨的,许多疾病初诊时其实只能给出可能性诊断,随着疾病 发生、发展和转归,一些疾病才最终被确诊。实际工作时,西医往往不那么严谨, 出于各种原因,试验性治疗、经验用药很常见。比如,老年人肺部感染,病情多 凶险,可有生命危险,治疗刻不容缓,一般不等细菌培养及耐药试验结果之前就 治疗先行。早期使用高效广谱抗生素。这些就属于经验用药,医生根据其为院外 或社区获得性感染还是院内感染选择抗生素。根据大夫的一般经验如果“蒙”对 了,那么治疗有效,病情好转;蒙错了,那么还得依据细菌培养及耐药试验结果 重新选药。再比如,肺炎、结核、肺癌都是常见病,有时鉴别起来也非常困难, 甚至一个人身上可以同时存在几种病,判断起来更加困难。试验性抗痨(结核) 治疗在临床上并不少见,这是在用尽所有的检查手段也没明确诊断时经常采取的 办法,如果病情好转了,那么有可能就是结核了。西医这种治病靠经验“蒙”的 现象,也就是缺乏客观依据就治疗的情况,没有中医那么严重,但也是普遍存在。 所以西医也有瞧病喜欢老医生的情况,因为其蒙对的次数多些。以现在的科技水 平,做到彻底标准化的诊疗恐怕很难,尤其要考虑个体差异因素,医疗标准化可 能更难。如果有那么一天,医疗都数字化、标准化了,计算机就可以取代医生了。 目前从疾病诊断来讲中医西医都是不完美的,但西医能不断的完善自己,更接近 科学的实质。   中医把疾病发生归于内外因共同作用的结果,看似与现代西医对疾病的理解 不谋而合。但对内外因的具体解释大相径庭。中医理论中的阴阳五行“金木水火 土”具有朴素唯物主义的成分,但其发展走的却是唯心主义、神秘主义的道路。 中医不去探索人体结构和生物基本组成是什么,几百年来其基本理念几乎不变, 还停留在原始人对自然界的认识状态。现代西医理论基础比较扎实,从解剖学发 展而来的。中医批评西医认为其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只重局部而不重整体的观 点,也是针对过去的西医。目前西医普遍认为疾病是多因素、多基因共同作用的 结果,只是这些因素所占比重不同而已。现代医学理念已从只重视躯体疾病的生 物医学模式向生物-心理-社会模式转变。情绪可以作用于神经、内分泌系统最终 导致人体组织器官发生器质性改变已得到现代医学的证明。中医玄妙高深的基础 理论,可能反映了古代中国复杂的哲学思维体系。但它作为比较封闭的体系,发 展过于缓慢,中医对人体的认识至今还停留在相当于西方文艺复兴前的水平。现 代中医的发展几乎停滞不前,其理论基础薄弱,缺乏实证检验。其唯心主义色彩 浓厚,对人体结构认识错误。更不要说其对疾病发生机制的解释了。   西医在不断发展中,早期的西医和中医类似,原于巫医巫术。只有当西医与 现代科技,如生物学、物理学、化学等结合后,现代医学才与科学沾点边。可以 说西医演变为现代医学是文艺复兴以后的事了。古代西医和中医一样充斥了假说 和谬误。即便是号称西医鼻祖的希波克拉底也是一样。希氏说:“海绵状多孔的 器官如脾脏、肺和乳房,随时准备吸干紧挨它们的东西”,“肝脏紧密而宽大, 当肠胀气增加,受阻而变的较硬时,就会持续猛烈地对抗气机。但肝脏抵抗而不 退让。” “人通过口鼻吸入的气,先进入脑,而后大部分进入腹中,一部分进 入肺和血管。由血管通道,空气靠这些器官布散全身各部。进入肚子的那一部分 空气将肚子变凉,但没有更多的用途;而进入肺和血管的空气是有用的。当空气 进入脑和体腔时,人便清醒,肢体便运动。故血管被黏液阻断,空气不能源源通 过时,患者便出现不语和无知觉。”“空气在小血管内变凉,而后再由这些管道 呼出。因为呼吸不能停下来,总是吸入、呼出地运动。任何部位一旦因故停止了 呼吸,便会发生瘫痪。”“黏液质的父母,生下黏液质的孩子;胆液质的父母, 生下胆液质的孩子;痨病的父母,生下痨病的孩子;坏脾气的父母,生下怀脾气 的孩子。”“总之,患者的一切症状都是由于性冷的黏液流进血管,使热血变凉 而停滞。”以上摘自《论解剖过程》、《论身体各部器官功能》,希氏的这些经 典著作,现在看来内容多是荒唐荒谬的,基本已无人问津,只是作为研究医学史 文献的一部分被束之高阁了。现代医学不会像中医那样引经据典,对古代的医书 津津乐道。   现代西医遵循唯物主义,符合科学认识规律。由于认识的局限性,目前的医 学研究还多是遵循统计学规律,尤其在临床应用上,由于个体差异等原因有不确 定性。现代西医是实验医学,但也含有经验主义,具有一定的盲目性。另一个制 约医学发展的障碍就是伦理道德的制约,人体试验及人体胚胎的实验研究大部分 是被禁止的,可能使我们永远无法确切地了解人体构造。尽管如此,西医还是借 助各种手段逼近真理。西医能够认识到医学的复杂性,目前的西医应该是自然科 学与社会科学的交叉学科,人文知识如社会、心理学等在医学领域越来越重视。   现代西医不是完美的终极科学,经常被中医钻了空子。许多疾病的病因至今 不明。西医经常在某某病名前冠以“特发性” idiopathic这个词。这里包括最 常见高血压,类风湿、强制性脊柱炎、系统性红斑狼疮之类的风湿免疫性疾病、 肾炎、肺间质纤维化、畸形性骨炎、骨纤维异常增殖以及大部分肿瘤的详细发病 机制。对这些病的治疗,许多时候西医确实是只能缓解症状或延缓病情发展,不 能根治。西医对早期乳腺癌、肺癌等能够手术切除达到根治,但治愈率也不是 100%。大部分恶性肿瘤西医没能降低最终病死率。对于多数病毒,西医也是束手 无策,没有特效的药物。现代西医强调疾病预防控制,一定程度弥补了其在治疗 方面的不足。由于疫苗的诞生,许多致命的传染病(天花、脊髓灰质炎等)基本 被消灭了。我们现在也掌握了大部分致命性传染病的预防途径。   医学工作者应具备科学素质,抓住科学精神的本质。现代医学对合格医生的 要求很高,标准苛刻,包括科学素质的训练,不是一朝一夕的,从小就开始。庆 幸的是,我们国家从小进行的唯物主义灌输可能是中国人接近科学的一条捷径, 尽管这些人本身不一定是真正的唯物主义者。我们也应注意到,目前的现代医学 不是完美的,它还需要不断的探索和前进。也许几千年后的人类回顾今天的历史, 也会觉得现在的医学是那么落后和愚昧,就像现在批评中医一样。 (XYS20080416)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dropin.org)(xys-reader.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