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newxys.com)(xys10.dxiong.com)◇◇   中国真实死亡人数遭质疑,武汉新冠逝者被悄声埋葬   记者:AMY QIN, 曹莉   2020年4月3日纽约时报   刘培恩(音)捧着装有父亲遗骸的小木盒。就在两个月前,他无助地握紧父 亲虚弱的手,看着老人咽下最后一口气,切肤之痛至今仍在。他哭了。   但没有多少时间或空间可供刘培恩哀悼。他说,武汉官员坚持要陪同他前往 殡仪馆,并在他身边焦虑地等待。他说后来他们又跟着他去了墓地,看他葬下自 己的父亲。刘培恩看到其中一名陪同人员给葬礼拍了照,葬礼仅用了不到20分钟 就结束了。   “我父亲为国为党贡献了一辈子,”在金融业工作、现年44岁的刘培恩在电 话中说。“最后落到被人监控。”   刘培恩的父母刘偶清和闫丽方。刘父在武汉一家医院做常规检查时感染上新 冠病毒。   几个月来,在国内冠状病毒疫情最严重的时候,武汉居民一直被告知不能取 回死去亲人的骨灰。现在当局称疫情已经得到了控制,官员们正敦促亲属迅速而 安静地埋葬死者,因为人们对真实的死亡人数产生了怀疑,此外官员还在压制网 上关于死亡人数的讨论。   中国在周五公布的冠状病毒病亡统计为3322人,但包括医务工作者在内的许 多人暗示实际的数字应该更高。美国现任和前任情报官员都表示,CIA几周来一 直警告白宫,中国对疫情的统计存在严重的少报。   就在中国试图控制叙事之际,在这场大流行的起始地武汉,警方已经受命在 微信上解散由冠状病毒遇难者亲属建立的群组。政府审查人员删除社交媒体上流 传的照片,其中展示了这座城市的死者亲属们在殡仪馆排队领取骨灰的场面。悲 痛的家属们称,官员给刘培恩这样的死者亲属安排了陪同人,在他们挑选墓地、 领取亲人骨灰并下葬的时候跟随他们。   “死了以后你的尊严在哪儿?”刘培恩问道。“哪儿有人性啊?”   中共称这么做是为了防止大规模聚集引发新的疫情。但其严格管控似乎是一 场避免痛苦和愤怒爆发的全面行动的一部分,这些情绪可能成为一种本能提醒, 让人们想起共产党在疫情暴发早期的失误和掩盖企图。同样是这些关于亡故的的 公开展示或讨论,也可能引发对中国统计死亡人数方式的质疑。   武汉占了中国感染总数的近三分之二,死亡人数占比则超过四分之三。但在 疫情暴发的最初几周,医务工作者称由于缺乏检测试剂盒,许多死于冠状病毒的 病例没有被统计。   最近,有影响力的新闻杂志《财新》的一篇报道援引了一名货车司机的话, 他说自己要把数千个骨灰盒送到汉口殡仪馆存放,那是武汉八家殡仪馆之一。虽 然这些数字让人对死亡规模产生了怀疑,但尚不清楚这些骨灰盒是仅仅为冠状病 毒死者准备的,还是有更广泛的用途。   中国政府称其对境内疫情的规模一直是公开和透明的。但共产党也希望严密 安排悼念和缅怀疫情遇难者的方式。它称这些死者是在抗击疾病的蔓延中牺牲的 烈士和同胞,而不是疫情的受害者。   政府表示将在周六举行全国默哀,这天是一年一度的清明节,一个祭奠祖先 的日子。所有活动将停止,全国降半旗,从上午10点开始拉警报并鸣笛三分钟。   默哀可能并不足以安抚武汉的许多家庭,政府试图控制悲痛的做法激怒了他 们。   有人要求政府拿出公义和责任,希望他们的亲人不会白白死去。政府在2月 已经将两名地方高级官员撤职,原因可能是他们拙劣的初期应对,但尚未表示是 否会进行更进一步的调查。   “我一定要个说法,”50岁的武汉人张海说,他的父亲张立发在医院感染了 冠状病毒后去世。他想知道为什么官员们花了几周时间才告知公众病毒可能人传 人。“不然的话,我无法向我父亲交代。”   其他居民试图寻找各自的方式,通过一些小规模的临时办法来私下悼念亲人。   23岁的玛丽亚·马(音)是武汉一所大学的设计老师,她知道祖父会希望一 家人在一个大棚里为他守丧,亲戚们在那里守夜,朋友们在那里烧香。   但在他和祖母1月份去世后,他的愿望无法实现了。相反,他们的遗体很快 被运走并火化。   由于武汉已经封城,马女士和她的家人别无选择,只能在家中举行简单的仪 式。他们按照习俗烧“冥币”,一叠叠印成钱币形状的纸可以确保亲人在离世后 有足够的钱花。在祖父去世后的第49天,马女士的家人还按习俗剪了发。   尽管如此,她说,她的家庭仍因为无法办一场像样的葬礼而深感内疚。   “我们会不停地问自己,这事儿怎么会到我家?’”马女士在电话中说。 “都是普通老百姓,没有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最近几天,随着中国官方新增病例的减少,武汉当局开始着手处理善后事宜。 官员们已经向疫情期间死亡的人——无论死因为何——的家属支付了约420美元 的费用。冠状病毒死者的亲属还可以得到30%的墓地购买折扣和免费火化服务。   包括彭邦文在内的一些人发现,这些资助并不能解决病毒带来的、在人死后 还继续蔓延的污名。   彭邦文想把2月初去世的父亲彭安东葬在武汉郊外的老家。但村里的官员拒 绝了他,称他们不希望冠状病毒患者的遗体被葬在当地。   “不管是说平平淡淡的也好,或者说风风光光的大葬也好,我都希望这件事 情所能够尽量的早点结束,”32岁的彭邦文在电话中说,他在武汉一家酒店工作。 “因为毕竟于我于他都觉得还是太残酷了。”   还有一些人也和埋葬了父亲的金融从业者刘培恩一样,难以接受亲人的亡故。   刘培恩的父亲刘偶清是名受人尊敬的党员,有着作为公务员和大学行政人员 的显赫地位,最近几年已经开始享受退休生活。父子俩的关系越来越亲密,而刘 父对11岁的孙女也宠爱有加。   今年1月,刘父去武汉一家医院做常规检查。在那里,他感染上了冠状病毒。   刘培恩装扮成病人潜进了医院,他说父亲勇敢地与病毒搏斗,但知道自己大 限已至。父亲要他去看看床边的抽屉,那里有他的财务记录和孙女最喜欢的菜的 食谱。   1月29日,刘父在儿子的陪伴下离世。   悲痛欲绝的刘培恩请来一位佛教僧人,在庙里举行了一场仪式以超度父亲的 亡灵。有时在夜晚,刘培恩会静静地为父亲念诵佛经。   上个月底,他接到当局电话,通知他准备下葬。   刘培恩被指派了两名官员陪同,一名来自他父亲的单位,另一位则是当地的 社区工作者,他们说是来提供支持的。上周,他们伴随他前往位于城市西南的扁 担山墓园。他选了最贵的朝南墓地,背后是群山,其下有湖泊。花了14000美元。   他们在两天后举行了葬礼。父亲的空白墓碑基石上贴着一张标签,上面写着 墓地位置:24排,19号。墓碑要随后才运到。   “就相当于你们家没门嘛,”刘培恩说。他用马克笔在基石顶上写下了父亲 的名字。   葬礼结束后,官员们要求家属签署一张表格,证明他们已经完成了任务。   两天后,刘培恩回到了公墓。这一次,只有他一个人,他在父亲墓前待了一 个小时。“要他等妈妈和我,”他告诉父亲,“我们到时候一起来新家一起住。”   刘培恩说他不会停止向政府施压,要他们惩罚最初隐瞒疫情的地方官员,并 向遇难者家属做出公正的赔偿。   “我下葬了难道我就完了吗?”他说。“没完的,没完没了的。”   Yiwei Wang、Albee Zhang自北京对本文有研究贡献。 艾莎(Alexandra Stevenson)自香港有报道贡献。   翻译:Nic Wong (XYS20200407) ◇◇新语丝(www.xys.org)(newxys.com)(xys10.dxion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