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4.dxiong.com)(www.xinyusi.info)(xys2.dropin.org)◇◇ 无知可悲，偏见可恨！ 作者：痴人 　　晚上与家人看世界杯，突然接到科室李医生的电话。告诉我北京的纪小龙又 在深圳的电视里出现了，叫我赶紧看看。纪小龙教授是中国武警总院病理科主任， 我国著名的病理学家。作为他的同行，我们病理医生们对他的专业水平非常的认 可。这是个专业上才华出众、实事求是、具有批判精神的病理学家。他除了时常 在各地给病理医生们讲学以外，还经常出现在国内一些电视台电台和网上视频， 为广大观众做基础的健康教育。这个我们病理医生们早有耳闻，就是没有亲眼看 过他的电视节目。于是，非常有兴趣，赶紧地跑到卧室打开电视看了起来。这不 是什么健康教育课堂，是深圳卫视的22度观察栏目，内容是《中医养生还可信 吗？》。 　　说起来非常的惭愧，来深圳近20年，这个节目还是第一次看到。要不是为了 看我们的老师纪小龙，我还不会知道这个节目。辩论会不看不得已，一看非常的 气愤。在中国这块土地，现在这个社会里，竟然还有这么多的人对于健康对于保 健竟然这样无知，一些社会精英，更是充满了偏见。 　　这个节目中除了请来的观众，还有五个佳宾。支持中医养生一方的两个佳宾， 一位是满头银发、端庄有气质的中国保健协会食物营养与安全专业委员会的主任 孙树侠女士，另一位是文质彬彬的先生。主持人是这样介绍他的，我国近代一位 杰出的中医学家和中医教育家，北京四大名医之一孔伯华的嫡孙孔令嫌。我上网 查了他的背景，他写过一本书，书名是《名老中医传略、学术、传人--孔伯华》。 反方是我非常熟悉的纪小龙和著名的反伪科学科普作家斗士方舟子。主持人还请 了一个评论员，是清华大学当代中国研究院的教授李楯。他气度轩昂地站在类似 法庭的法官的位置上，给人的感觉他就象一个判断是非的先知，确定罪行的大法 官。 　　一开始主持人就问一个当前非常需要解决的问题：喝绿豆水到底有没有治病 养生的作用。正反方面都举起了代表自己观点的牌子。主持人先请孔令嫌来回答 这个问题。好个孔令嫌，到底出身于中医世家。一开始就把他的名医爷爷摆出来 了。他说：“我爸爸教给我一个养生绝招，也是我爷爷教给我爸爸的养生绝招， 就是做人！养生，生态就是生活，生活是非常复杂的，比如有饮食人生，有艺术 人生、有科学人生，我认为养生的最高境界是情感人生。你不能说绿豆是不是能 治病。中国饮食文化它是药食同源。有的时候用在这它是药，有的时候用它就食。 所以我说绿豆有效果。中医是寒者热治，热者寒治。你是个热性体质的人，你就 可以吃西瓜，你就可以吃绿豆。你要是个寒性体质的人，你吃那么多的绿豆你说 可以吗” 　　听了这些话，不由得使我对孔先生肃然起敬。他的话很有些道理。他背后站 着的是他的名医爷爷。看来这位老中医还是比较有料道的，能看出了一个人的精 神面貌，生活态度对其健康有着重要的影响。但是，他说的是情感人生，我认为 仅仅情感还够，还有更广大的精神世界。其中也包括了豁达的人生观，合乎自然 规律的处世哲学。可不仅仅是吃点什么就万事大吉了。 　　但是，我质疑他的治学态度。他搬出来的是爷爷，是名医。而不是客观的观 察证据，由这些证据得出的结论。这样的说法对普通老百姓可能有说服力，但是， 对于具有怀疑精神的、具有科学探索精神的，具有实事求是态度的人们来说，是 不具有说服力的。这不得不使我又思索起来中医的治学态度。中医几千年来没有 太大的发展，是不是与这样的治学态度有很大的关系。 　　与此相反，纪小龙是这样介绍自己的背景的说：“我是医生，我是专门研究 疾病。我自己解剖过三百个左右，参与复查会诊大概三千个左右。”这就是一种 客观态度。要研究健康，要预防治疗疾病，就首先要了解我们自己的身体，了解 各种疾病的发生发展的原理和规律。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这是一种客观态度， 也是一种科学的精神。 　　这样看来，这两个人就不是在一个层面上讨论问题，必然是公说公有理，婆 说婆有理。 　　当主持人问知不知道绿豆可以清火。方舟子接过来说：“中医说的这个火呀， 是个非常模糊的概念。很多感染呀，病毒呀细菌呀、缺乏维生素呀，都可以引起 所谓的上火。----人体有个自愈的过程，过几天你不治疗，他也会自动好了。这 个时候你刚好喝了绿豆汤，喝了几天，你会认为是喝绿豆汤喝好了。我们必须分 析它的成分，要了解绿豆的成分是什么，蛋白质、碳水化合物、一些维生素和一 些矿物质。没有什么神奇的。----” 　　这个时候，孙淑侠女士打断了方博士的发言，大声地叫道：“单宁！如果说 绿豆中的单宁与激素类结合起来，就可以起到排毒的作用。---”这个单宁可是 个不熟悉的名词，我特意查了这个物质，它是葡萄酒里的重要成分，可以决定一 种葡萄酒的品质高低。而所有的关于绿豆的资料里没有提到有这种成分。孙淑侠 女士显然是记错了。她又说“上火有心火、胃火，肺火，你说你都没有给它分， 你就说它感念模糊。”她的这个说法显然不符合逻辑推理。对一个观念首先要认 定它存不存在，才能进一步细谈。当人家不承认一个概念时，你再细说这个观念 里面的任何东西，是没有意义的。 　　这个孙女士很有意思，她分析问题的方法很有独创性。她为了强调中医的疗 效，举了个正好是在中医疗法中非常没有效果的例子---针刺麻醉。针刺麻醉曾 经喧闹一时，当年还在政府的主导还拍了记录电影来宣传。影片中宣传镇痛效果 肯定、操作简单，没有药物的不良反应，经济无负担。这么多的优点，可是为医 学作出巨大的贡献。可是，为什么后来的40年来就无声无息了呢？它怎么就没有 生命力呢？现在还有哪家医院在用针刺麻醉给患者进行手术？孙女士可能是脑动 脉硬化了，思维有些异样。我曾经在嘈杂的争论声中听到她那激昂的声音：“这 是人做的实验。干吗让小白鼠的点头！”。这可是从根本上否定了现在医学、生 物学研究的方法和伦理。她不让小白鼠点头，我也只能摇头了，从此再也不必要 让她的言论干扰我清晰的思维了。 　　主持人问观众们，有没有人可以用事例来证明中医治疗有效。一个女性观众 站起来说她产后得了腱鞘炎，理疗了两个星期都没有好，后来同学的妈妈介绍一 个偏方：花椒、辣椒、细盐，加上一些沙子炒了以后绑到腿上，三天就好了。后 来一直没有犯。主持人问纪小龙这是为什么？纪小龙的回答是“该好了！”为什 么这样说？中医建议的治疗，与现代医学中的理疗是相同方法，都是在患处造成 一定的热度，使局部血管扩张，血流增加，氧和营养物增加，抗体也增加，局部 代谢增加。起到抗炎和恢复的作用。如果没有前两个星期的理疗作用，这三天偏 方可能还要坚持下去。这三天的偏方是压倒腱鞘炎这头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这 本来是一句实实在在话，却引起全场哄堂大笑。这可不是什么赞赏的笑，而是讥 笑、嘲笑、无知的傻笑！这场辩论就是这样的气氛，没有给纪小龙和方舟子充分 的时间阐述现在医学和现在科学的保健方法的道理阐述清楚。这与主持人的态度 有很大问题。当一个女性观众提出了一个很有迷惑的问题：对于慢性病，是中医 有效还是西医有效。主持人当即说：“尖锐，这个问题太尖锐了！” 　　我看这个问题一点也不尖锐，这个问题是无知！在中国的老百姓的认识中， 一直有急性病西医有效，慢性病中医有效的观念。我个人认为这种观念是没有道 理的。但是，这种观念的产生却是可以理解的。疾病分很多种，有的疾病本身就 是自限性的。什么是自限性疾病？比如感冒发烧，就是不用任何药物治疗，充分 休息，多喝水服维生素，过几天也会自愈。为什么呢？主要是经过几天的时间， 机体产生了免疫力来抑止病毒的繁殖，起到治疗的作用。人类现在还没有找到攻 克病毒的直接方法。我们都说中医对抑制病毒有一些办法，实际上也是通过调动 机体自身的免疫力来对付病毒的。而不是直接作用于病毒的。有很多疾病是自限 性的，这个时候，现代医学就不会多做处理，而患者往往找到了中医，对于反正 都能痊愈的疾病，就产生了这样假象。慢性肝炎，问问中医有什么效果？可以说 效果甚微。为什么？就是肝的损伤到了明显阶段，肝内已经出现了很多的瘢痕， 这些瘢痕改变了肝的血液动力学通道，引起了肝硬变。就是不可逆的改变。病变 只能越来越严重，最后的结局就是肝昏迷或肝癌。这个时候不论中医西医，可以 说都没有效。 　　现代医学主要是针对病因来进行治疗的，绝不是那种误解：“头痛医头，脚 痛医脚”的简单治疗。任何一种治疗，都是针对全身的，针对病因的。有时，疾 病还会有一些过度反应的症状，这些过度反应的症状可能给患者带来一定的损伤， 就需要对症进行处理的，减少给患者带来的损伤。对于慢性病现代医学照样有有 效的治疗。 　　我发现我扯了许多与中医养生无关的闲话，其实辩论现场就是这样的，我的 这些跑题的闲话是被辩论时跑题带着跑的。 　　我们接着看辩论。站在评论席上的那个李教授，终于开始评论了：“------ 我也能不同意纪先生的说法，他说他解剖三百多具尸体，他好象就穷尽了。我认 为离穷尽还差的远的很！---好象什么都是科学，我们不是为了科学活着的。---” 话到如此，我一下子就修正了我原来的对他的仰视。我们说一个病理学家能进行 三百例尸体解剖，这可是个不得了的经历。这要有多少思索在其中，要看到多少 疾病的真相，纠正多少以前的错误认识。这种解剖还有许多后续工作，要作成病 理切片，进行组织学水平、细胞血水平的观察。现在有的还要进行分子学、基因 水平的观察研究。其实，这还不算什么，还要有大量的现在医学的各种研究数据、 结果做后盾。现代医学一直在发展，任何努力都是有意义的，任何认识也当然不 是穷尽的。什么时候苛求我们把一个问题都研究穷尽了，才能有结论？如果我们 用李教授认为的纪小龙仅解剖了三百个尸体“还差的远的很”的逻辑来看在场的 中医名家和营养名家，他们解剖了多少尸体？他们对机体和疾病的认识穷尽了吗？ 还是按照李教授的说法，中国历史有文化的断层，少了一些记录，不足以说中医 没有解剖。就是有的话，其解剖的数量和深度，能与现代医学相提并论吗？我们 能不能靠猜测来证明事实？这是一种客观的评论方式吗？我们说认识自然世界， 方法很重要，你的方法不科学，就很难得到真相，很难得出客观的结论。对于科 学家来说，科学的方法非常重要。科学当然是他的命根子是他的法宝。但是，他 不是为了方法活着，在从事科学的人们，照样有丰富的内心世界。这一点李教授 不必担心。 　　正方的孔令嫌一直是我比较认可的一个辩论者，但是，他的这样一段议论， 也打破了我原来对他的认识：“中华养生学应该是集各种防病治病方法为一体， 融合了我们中华文化的儒释道文化精髓。它甚至于与我们个人的修德相结合，从 某一个角度来将，它代表了我们中国人特有的思维模式。如果不相信养生，就不 是中国人！” 　　这个大棒子不仅不能给他的论点加分，还能彻底让我认清的他的思维方式。 健康保健是自然科学范畴，与文化属于不同的范畴。我们早就明白，文化属于主 观世界的范畴，允许有不同的标准，在不同背景中生活的人们，可以有不同的思 维方式。我们的文学创作，可以天马行空的想象，可以根据理念的需要进行虚构。 但是，自然科学只有唯一的答案，它也是没有国界的。结论是要可以重复的，要 经得起各种刁难的验证的。绝不是心灵世界里的“信则有，不信则无”、“说的 对吃我的药，说的不对分文不取。”的可有可无。孔令嫌们把人文和自然科学混 为一谈了。所以，就会产生这样即荒谬又堂皇的结论。我是中国人，一辈子没有 出过国。作为一个医者英文水平也很不高，这是我非常自卑的地方。但是因为我 的医学背景，使我对中医养生抱有怀疑态度。他怎么就能否定我是中国人的事实 呢？他可以说我对中国文化没有认同感。这一点他又说错了。我出生在一个中国 文化深厚的家庭，本人深受老庄思想的影响，热爱唐诗宋词元曲。 　　在现场，主持人问大家：“现在还有多少人还相信中医养生？相信的请举绿 牌。”画面中我看到在一片绿色相信牌子中，仅有三个红牌子举起来。 　　在场的精英们都不能有客观的认识，还怎么能要求普通老百姓能认识清楚？ 我觉得一个人的智慧更多的表现在判断是非上。怎么才能正确判断？其实不需要 太高的智商。不迷信权威，敢于怀疑主流言论，不人云亦云，不主观想象，用常 识来判断事实的真伪，多学习基本的健康和疾病的有关知识就可以做到。 　　我经常被患者问到：“得了这个病该吃点什么？”我的回答很干脆：“你的 病与吃没有什么关系。”除了少数疾病需要在饮食上有所注意以外，大部分疾病 对饮食是要求营养均衡的。看来，传统的养生观念在国人心中之深，实在不可小 视。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灵丹妙药，没有什么仙方密法，可以让你养生让你长寿。 还是方舟子博士说的那个保健的方法是可行的：去掉不良的生活习惯，不吸烟， 少饮酒。营养要均衡，适当的体力活动。保持健康愉快的心态。接受科学的健康 知识。 　　可是，在场的人们有几个能相信？又有几个能做到？在人类发展的历史上， 有多少例子可以揭示出人类的愚蠢。这与人们的欲望有很大的关系。欲望这个可 怕的恶魔迷惑了人们，让人们看不清简单的事实。现在我真的理解了“真理往往 在少数人手里”这句话的深刻。无知不可怕，可以通过学习来弥补。但是，偏见 最可怕！它不仅蒙蔽人们的眼睛，还给人们指向了歧途。 (XYS20100620) ◇◇新语丝(www.xys.org)(xys4.dxiong.com)(www.xinyusi.info)(xys2.dropin.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