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劳柯
今天孩子们的高中乐队还要出去比赛,而且要在外边过夜。孩子妈妈作为志愿家长,也要跟着她们去,于是家里就剩我一个人了。孩子们说比赛的地方提供的食物太难吃,二闺女说要带包子吃,于是我早上四点钟起床给她们做包子。四点钟起床对我来说算不上早,过去即便平时我也会在四五点钟起床,不过最近起的越来越晚,我们家平时起得最早的人变成了孩子的妈妈。
一切都在变化,不知不觉中就变了。
她们带着我做的包子出门了,家里也就剩下我一个人。原来她们在家的时候我会去工作,今天她们不在家,我可以在家工作因为没有人影响我,但我还是去了办公室。人就是这样,一旦形成了习惯就会不自觉地遵守。
看上去很自律的人不一定真自律,只是习惯罢了,或者说是陈旧不容易改变罢了。
只有我一个人在家饭也懒得做了,于是随便吃了点花生就把中饭打法了。吃完饭后孩子妈妈发信息问我要不要去爬山走路,她说如果去爬山的话要小心一点。这里的山高林深,人员稀少,刚搬过来的时候我还敢一个人去爬山,后来因为遇到过几次大型动物,我就不敢一个人去了。我虽然没有攻击大型动物的想法,但它们不知道我没有这个想法,一旦出现误判我就得横死山林。想想都让人感到可怕,也就打消了下午去独自爬山的想法。
想在镇上找个人一起去爬山,那是不可能的事。搬过来都九年了,也没有交到啥朋友,当然也没有啥敌人。所有的人似乎都很忙,各自过各自的,偶尔见面觉得面熟,但名字都是不知道的。本来就是路人,也就没有知道名字的必要。
我读书的学校周围全是山,而且山连着山,那个时候我经常爬山,虽然偶尔有同伴,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我自己去爬。早上起来爬山的老年人很多,他们都三五成群,相约拾阶而上。每次看到他们高兴的样子,我就想等我老了,也会有一群朋友一起爬山。几个月前二闺女问我喜欢啥运动,我说爬山,她说她和我一起去爬,于是就给她买了登山的鞋,然后就发现她每个周末都比我还忙,等她不忙了,我们一定要去爬山。
不敢去爬山,我就到阳台上坐下来晒着太阳看山。山沟对面的山顶上隐隐地看到几处房子,不知道对面的主人是不是和我一样坐在阳台上晒着太阳看山,即便现在没有,但我想一定有过。白云衬着红叶,山林里是动物们的家园。秋天已至,冬天不远了,那些动物们应该在为过冬而作准备吧。
小时候地里很多田鼠,每到秋天的时候它们都会辛勤地囤粮。它们把自己劳作的成果存在自己辛苦打好的洞穴里,然后这些洞穴就会被人类发现,人类就会拿来铁锹,顺着洞穴找到它们囤粮的地方。秋天地里的花生多,老鼠们囤的粮大多也都是花生,每当人类找到囤花生的老鼠洞,无论大人还是小孩,都会高兴地喊:花生囤,花生囤。然后他们会毫不客气地把这些花生作为自己的战利品收走。如果那只囤花生的老鼠正好在洞里,可能会被一铁锹拍死,不过那是最好的死法,如果不幸被活捉,就有可能被点天灯。
点天灯是极其残忍的。天黑以后,人类把活捉的老鼠拿到空旷的地方,然后浇上柴油或者汽油,或者食用油,把它点着,地上也就出现一个拼命移动的火团,直到老鼠被烧死。围着看点天灯的人看着挣扎的火团嘈杂地笑着和愉快地躲着。笑声虽然很嘈杂,但依然可以听出其中的愉悦。
一只小狗的叫声把我从那残酷的时代拉了回来。隔壁邻居家的小姑娘正在院子里和他们家的小狗玩耍。虽然经常见面,那小狗每次看到我们家阳台上有人就会朝我们家叫上两声。
我们搬来的时候那个小姑娘刚刚出生,现在已经九岁了。记得我们刚搬来的时候还相互走动过几次。他们曾经对我们说:他们天天都在家里,孩子们有啥事,可以直接来敲门。我们两个孩子还真去敲过一次,当然他们热情招待。后来不再有走动,现在除了我们家闺女知道他们家闺女的名字,我连他们的名字都忘了,我想他们也不记得我们的名字了。
九年虽然很短,但足以让人忘掉一个人的名字。
几只加拿大鹅从我头顶飞过。这些鹅应该是从更北的地方飞来的,因为我们这里的鹅已经飞走一个多月了。家旁边有个小池塘,每到春天,就有一对加拿大鹅夫妻在池塘边安家,然后夏天会抚养一群小鹅,有些年是五只,有些年是六只。这些鹅就是我们小区的邻居,和我们和平相处。等秋天了,小鹅们也长大了,然后它们就飞到南方过冬,第二年还会来两只。因为它们的外形相同,我们也就不知道新来的两只是不是去年的那两只,其实是与不是都无关重要,关键是又来了两只,然后重复去年的事。
周而复始,九年来看上去从来就没有变过。
我在阳台上待到日落。落日把远山染成了红色,把天空照得七彩斑斓。深秋的晚上还是有点冷的,我抱抱肩膀,走进房子里。这么大的房子里只有我一个人,我突然有点怕。孩子妈妈发信息问我在干嘛,我说准备给我也给猫猫弄点吃的。她说她还在看她们表演呢,她说二闺女的乐器坏了,她也就真的是表演了,千万不要说她滥竽充数。我说本来就是玩,高兴就好。
她说:就是,就是。
她们才离开家一天,我却很是想念她们。‘家’从来就不是一个房子,而是住在房子里的人,即便只离开一天,那房子也就有点不像家了。